「誰呀？」

  那清脆悅耳的少女音，就像是一隻百靈鳥的輕鳴，格外潤耳。

  徐知木已經能想像到安小米那青春靈動的俏臉，蹦蹦跳跳過來的可愛模樣了。

  但是一開門。

  險些給徐知木嚇一跳。

  只見開門的人，竟然是一張黑乎乎的大花臉，像是臉上抹了下水道的淤泥一樣。

  「誒？泥回來了哇。」

  安小米這會嘴都不敢張的太大，生怕臉上的面膜被撐的裂開，但是一雙眼睛還是亮晶晶的。

  「你臉上又抹的什麼亂七八糟的，跟個李逵似的。」

  徐知木眼皮一抽，這忽然一推門看見這麼一張黑臉，要是大半夜的看的還挺嚇人的。

  「你才李逵呢！這是火山泥面膜，上次從霓虹買的你忘了？」

  安小米白了他一眼，但是語氣里還是挺開心的。

  這個時候，客廳里也傳來了聲音。

  「是不是那個臭小子回來了？」

  徐母也同樣頂著一個大黑臉出來了。

  「剛到。」

  徐知木點點頭，這家裡現在條件畢竟不錯了，看著老媽現在能享受享受生活也挺好的。

  然後屋裡，又響起一聲清脆的聲音，一道香風撲來，小米媽媽同樣敷著面膜走過來了。

  「小木木，好久不見咯。」

  感覺要不是安小米還站在兩個人之間，她都過去一個擁抱了。

  才兩天沒見而已……

  不過徐知木也是笑著點點頭。

  「去忙了一圈忙什麼去了？中午飯吃了沒有？」

  進了客廳，徐母又關心的問道。

  徐知木本來想著把訂婚的事情說出來的，但是看著小米媽媽和安小米都在。

  他卻總感覺有點說不出口。

  「我回來收拾點東西，一會還要出去一趟。」

  「先不用急，中午到了先吃飯再說吧。」

  徐母看著自己兒子的表情，也是起身準備去做飯。

  「我也來一起吧。」

  小米媽媽也是在徐知木身上看了幾眼，也起身跟著徐母一起進入了廚房。

  似乎有意無意的把空間讓給兩個人。

  徐知木也先回了房間裡，其實沒有什麼好收拾的，主要就是來拿一個車鑰匙而已。

  但是既然已經開始做飯了，那就先吃點吧。

  這會，安小米也俏生生的站在了門口。

  這會臉上的面膜已經洗掉了，本來就白皙的臉蛋，此刻看起來果然是更加水嫩光滑了。

  一雙大眼睛也是水靈靈的，整個人都像是稍微用力都能掐出水來一樣。

  安小米看著他，然後輕輕把房門給關上了，又走進了兩步到了徐知木面前。

  她穿著居家的休閒衣，有幾分鄰家妹妹的懶惰感，俏生生的在徐知木面前站好。

  然後輕輕墊了墊腳尖，把自己剛剛敷完面膜，水潤光滑的能反光的俏臉湊到徐知木的眼前。

  「你看看用完面膜之後是不是皮膚好多了？」

  安小米微微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那是因為你本來皮膚就好啊。」

  徐知木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果然水嫩的很。

  「嘿嘿，你這個臭直男今天嘴這麼甜啊呀。」

  「我這個人的嘴一直都挺甜的，不信你嘗嘗？」

  徐知木低下頭想要去親她，但是被安小米伸出小手給捏住了嘴唇。

  這個少女前一刻還笑眯眯的眼睛，此刻就忽然幽怨了起來：「渣男只有在要辦壞事之前，才會嘴這麼甜。」

  徐知木愣了一下，然後無奈笑著抓住了的小手，開口說道：「小米，我要和你說一件事情……」

  徐知木還正想著如何告訴她，自己這次離開，就是要去和柳凝清確定訂婚的事情。

  安小米看著他閃動的目光，她的眼中也閃過一絲複雜，然後她搶先一步開口道：「是，關於凝清姐的嗎？」

  徐知木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嗯，我決定…要和她，訂婚。」

  和小學姐訂婚，徐知木在別人面前，都可以自豪又開心的喊出來。

  可唯獨在安小米的面前……

  徐知木說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聲音也有點沙啞，看著眼前的少女，這個貫穿了他整個青春的女生。

  徐知木的胸口也有點說不出來的感覺。

  果然，安小米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她晶瑩的眸子微微低垂了一些，方才還笑眯眯的唇角也有些僵直。

  腳尖有些迷茫的來回搓動了兩下，就像是…一隻要被主人拋棄的小貓咪一樣。

  可憐，無助，卻也只能躲在小紙盒裡看著自己主人離去的身影。

  徐知木把她攬入懷中，他的心尖也在方才顫抖了一下。

  安小米畢竟不比葉洛嘉。

  葉洛嘉無論如何，是從殘酷的家族競爭出身，心智比大多女生都要成熟堅韌的多。

  即便是再傷心難過，或許總會藏起來一些。

  可是安小米啊，她畢竟還只是一個少女，身體的隱疾，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勇氣。

  方才她的眼神……那種手足無措，要被人拋棄的感覺。

  徐知木太熟悉了，上一世他目睹著安小米乘飛機離開時，那種要崩潰的感覺。

  「小米……」

  徐知木把她緊緊抱在懷裡，他能感覺到，少女僵直的身體一點點顫抖起來。

  她躲在徐知木的懷裡，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靜靜許久，徐知木感覺到懷裡少女的情緒終於平復。

  「小米，我答應你，我不會讓你再從我的身邊消失了，永遠不會。」

  徐知木貼在她的耳邊，上一世留下的遺憾太多了。

  安小米隱藏他的不辭而別，或許是想著就能讓他由此忘記自己，甚至是恨著自己。

  也好過他會帶著對自己思念，混混沌沌的渡過餘生。

  但是，安小米低估了自己在徐知木心中的重要性。

  所以造成了兩個人互相都遺憾的人生。

  同樣的，徐知木也低估了安小米對他的愛意。

  那是明明近在遲尺，卻又遲遲無法明說，無法在陽光下的愛意。

  一個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小公主，卻能心甘情願的把一些罪果都攔在自己的身上。

  寧願被自己最喜歡的人恨，也不願讓他的後半生因為自己而遺憾終生。

  交錯的人生。

  像是下雨時，落在水窪中的雨滴。

  在雨滴看來，那小小的水窪就是一面鏡子，在鏡子的另一面，似乎也有一顆雨滴正對著自己飛來。

  像是互相擁抱，但是只有真正接觸的那一刻才知道，一切都是自相情願。

  萬幸，他還有再來一次的機會，萬幸，他還能真正擁抱著眼前的少女。

  「小米，這一世我不准你離開我！」

  徐知木的心中，也如同海嘯滔天，抱著安小米的腰肢，恍忽間，他似乎又看到了上一世的結局。

  哪種墜入深淵的感覺……這一世絕對不要發生了。

  而此刻，正在恍忽中的徐知木，又對上了安小米的雙眸。

  那雙清澈無比的眼睛，雖然也有些微微的泛紅的，但是此刻更多的，卻是一種複雜又甜蜜的感覺。

  她伸出手，摸了摸徐知木的眼角，嘴裡像是埋怨小孩子一樣：「幹什麼呀真是的，明明是我難過呢，結果你先哭了。」

  少女軟軟涼涼的小手在自己的臉頰上擦拭著，徐知木這才突然感覺出來。

  自己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面了。

  他有些尷尬的想要抬手自己擦，但是被安小米小小強勢的攔住了，她用自己白淨的小手幫他擦著。

  一滴淚滴，在少女的指尖停留。

  安小米看著指尖的淚滴，她的眼角也有些微微泛紅，但是還是泛著幸福的色彩。

  她踮著腳尖看徐知木：「你就這麼擔心我離開你啊，我對你…原來這麼重要啊？」

  少女帶著甜美而狡猾的笑意，徐知木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但是上一世的回憶歷歷在目一般。

  相比那種生死離別，一點點男子漢的臉面算的了什麼。

  徐知木緊緊看著她：「你說呢？」

  安小米則是眯著眼睛，微微晃了晃身子，可愛的嬌嗔：「要你親口說嘛，說我就是對你特別重要！」

  徐知木看著她這個模樣，心中更是溫暖一片，他都知道。

  安小米這是為了讓自己心情好一些。

  真是的，明明是她該委屈的，卻反過來變著法安慰自己。

  還真的是……

  「重要，你同樣是我生命中，最獨一無二的那一個人。」

  徐知木認真的給出自己的答桉。

  安小米則是深深看著他，然後抬起自己的指尖，把徐知木的那一滴眼淚舉起。

  徐知木還覺得有點羞恥，想要攔住她。

  可是安小米卻把手指舉的越來越高，像是供著什麼寶貝一樣。

  最後她把手指停在自己的眼睛上方，忽然反轉了手指，那滴眼淚，突破了手指的束縛。

  滴落下來。

  剛好的，落入了少女清澈的眼中，就像是一滴雨水進入了清澈的小水窪一樣。

  如同一層層漣漪。

  「你做什麼？」

  徐知木沒有反應過來看著這會微微眨著眼睛的安小米。

  「這多髒啊，你還敢往眼裡滴？」徐知木想要給她拿紙巾擦擦，但是安小米卻攔住了他。

  那滴眼淚，此刻滴落在她的右眼，濕潤一片，長長的眼睫毛都被打濕了。

  她又眨了眨，看著徐知木發出嘿嘿的兩聲傻笑，和他湊近了一些。

  「如果以後…我如果真的不在了，那以後的萬水千山，我也算是陪你一起看過了。」

  少女的眼底閃過難以形容的情緒，她笑著，卻比傷心更傷心。

  徐知木的胸口一次次悶擊。

  他深吸一口氣，鼻尖有點酸澀。

  他緊緊抱著安小米，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血肉里。

  他堅定而溫柔的開口：「傻丫頭，我說過了，這輩子我不會讓你離開我，永遠不會，以後的萬水千山，我都會陪你去看。」

  安小米眼眸閃動，她心中也被複雜而甜蜜的情緒填滿，最後的最後。

  她把頭埋在徐知木的懷裡，用著除了自己，別人都很難聽到的聲音。

  「這就，足夠了……」

  許久許久。

  兩個人才慢慢分開。

  「小米，你等我，我一定也……」

  徐知木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安小米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抵住了他的嘴唇。

  「知木，在我所有的生命里，無論長或短，我都會永遠陪在你身邊，但是你我都明白的，凝清姐才是最適合你的人……」

  安小米看著他，帶著笑容開口，只是那麼笑意，幾分苦澀又幾分不得不接受的釋懷。

  「凝清姐是一個好女生，她或許能容忍你一切的過錯，但是她的心中卻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你一直說著哪學奇奇怪怪的，前世今生的話。

  不知道是否有來生，但是既然這一世，她就是你最好的選擇。」

  徐知木張了張嘴，可如鯁在喉。

  「知木……」

  安小米的眼角也開始泛起了片片晶瑩：「我很喜歡你啊，不輸任何人的喜歡。

  但正是因為喜歡你，我才更想讓你幸福。

  反正呢，你也答應我了，下一世要選我做女朋友。

  這一世呢，本少女就先把你讓給凝清姐了。

  嗯！是本少女先不要你了！」

  安小米脫離他的懷抱，雙手掐腰，揚起白白淨淨的小臉，看著徐知木。

  她像是一個驕傲的白天鵝。

  「想要做我男朋友啊，等你下輩子吧！」

  她笑著開口，但是眼角卻落下一滴淚痕。

  這一幕的這一幕。

  徐知木一陣恍忽，如同高三自己重生而來的那一天。

  差不多同樣的話語，但是少女的情緒卻截然不同。

  徐知木又往前一步，把她抱在自己的懷裡，任憑她如何搖晃也不鬆手。

  他湊在安小米的耳邊，輕輕吻了吻她粉嫩的耳垂。

  「這一世，我同樣不會放開你。」

  安小米轉過頭，看著徐知木的臉頰，她出神了許久才開口道：「渣男的話能信嗎？」

  「別的渣男不行，唯獨我可以。」

  「那，你又怎麼保證？」

  「用，這一生去保證。」

  兩個人靜靜相擁，似乎要把兩個人之間的最後一點點距離也給擠的消失。

  少女忽然輕聲呼喚了一聲。

  「知木……」

  「嗯。」

  徐知木應答著，懷裡的少女卻不說話了，她停頓了好久好久。

  才又慢慢抬起眼睛，亮閃閃的，卻充滿了對方的影子。

  「知木哥哥，小米喜歡你呀。」

  徐知木也注視著她的眼睛，那清澈見底的眸子，卻藏著無比熾熱的感情。

  他微微笑著，摸著她的臉頰。

  「我也是。」

  ……

  午後。

  徐知木開著車，去機場附近，把小學姐父親接了回來。

  然後，就一覺油門開始往小學姐老家的方向駛去。

  家屬院內。

  房間裡的少女，她看著窗外久久出神。

  一直看到夜幕低垂，金黃色的夕陽落在她清澈的雙眸中。

  以後的萬水千山…要一起去看呀。

  她的眼睛，亦在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