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皇宮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子時了。
李月辰騎在馬背上，身邊跟著福來以及十幾個保鏢，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往正平坊緩緩而去。
古代的夜晚沒有想像中那麼黑暗，雖然沒有燈光，但這個時代同樣沒有霧霾，在無雲的夜晚，皎潔的月光灑在大地上，能見度也不算太低。
再加上一抬頭便能看到划過天空的銀河，別的不敢說，但至少幾丈之外的人還是能看到的。
打了鐵掌的馬蹄行走在硬化路面上，發出一連串有節奏的聲響，周圍的保鏢舉著火把，將李月辰包圍在中間去往正平坊。
街上巡夜的武侯看到這種陣勢一般就不會過來細查了，不管是什麼身份，能在半夜這麼大搖大擺騎著馬招搖過市的，絕對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人物。
回到了公主府門口，李月辰跳下馬背，推開門走了進去。
院外的亭子裡，上官婉兒正獨自坐在椅子上，看著反射著星光微微發呆。
「婉兒，為何還不去睡？」李月辰踱步走到亭子裡問道。
聽到聲音，上官婉兒微微扭回頭，隨後咧嘴一笑：「聽說明日一早殿下便要出征了，便想著等在這裡，與殿下聊聊。」
「哦……」李月辰點頭答應一聲，一個翻身跳進亭子裡面，在她身邊坐下，「放心吧，此次不過就是去揚州而已，很快便會回來！」
上官婉兒扭過頭：「話雖如此，可揚州也不算太近，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兩月，再算上打仗的時間……殿下恐怕又要在外面過年了。」
「用不了的。」李月辰笑著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此次是去揚州，可走水路。一來一回一月出頭便足矣，就算加上打仗的時間……估摸著差不多能在年前回來。」
「當真？」上官婉兒眼睛一亮。
李月辰有些不確定：「至少大概率吧……但萬一有些其他事情拖慢了進度……也不好保證。」
畢竟這是古代，一路上說不定就遇上什麼點什麼意外，比如河流堵塞之類的……這東西真不好說。
聽到這模稜兩可的回答，上官婉兒撇了撇嘴，表情變得有些失落。
「沒事，反正就算不能一起過年，平日裡不也會在一塊玩嗎？」李月辰反問一句，隨後牽著她的手輕輕甩了兩下，「何必在乎過年與否。」
「話雖如此……」上官婉兒有點糾結，但一時之間似乎也找不到什麼反駁的語句。
看她微微皺著眉頭苦思冥想的模樣，李月辰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好了，都快丑時了，快去歇息吧。」
上官婉兒點點頭，突然反應過來：「殿下才是，天亮便要出征了，應當好好歇息的……」
「我沒事，反正上了船還能接著睡……」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回到了各自的房間之中。
……
第二天一大早，李月辰在生物鐘的影響下早早起床，隨便鍛鍊了一會兒，吃了口早餐之後就出發了。
處於某些原因考慮，此次出征，負責出城送行的是豫王李旦。
但因為是走水路，所以剛剛出了城門，就看到洛水邊上已經聚集了黑壓壓的五萬大軍。而在旁邊，一群身穿迷彩服，全副武裝的千牛衛正在李賢的指揮下將各種裝備往河邊停好的船上搬。
這個時代的造船工藝其實不差了，並且已經有了水密艙的結構，船體也不小，可以運送各種大型貨物甚至是牛馬等各種牲口。
除了有兩排大船槳之外，還有船帆，能夠藉助風力快速航行。
這還是河船，如果是海船的話，為了防火，還會在船身包裹皮革，防止敵軍用火箭射擊，並且在最頂層的船艙上面還會安裝投石機或者床弩等遠程武器。
雖然說李月辰才是行軍大總管，不過她只要管好千牛衛就行，剩下那五萬大軍，令狐智通和邱神績會負責搞定的。
兩人看著旁邊井然有序的千牛衛，眼中閃過一絲羨慕，統一的服裝就不說了，關鍵是人家手下這士兵，走姿站像之間就能看出肯定經歷過極其嚴格的訓練。
所有士兵昂首挺胸，一看就充滿了精神。
再看看自己手下這些……也不能說歪瓜裂棗吧，其實放在這個時代也是不可多得的精銳部隊了，但跟人家那些比起來，身上始終缺少了一種精氣神。
尤其是這些沒有接受過隊列訓練的士兵，雖然也是站著幾個方陣，但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兒，比起人家就是好像差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
看到妹妹過來，原本坐在馬車的車架上看著士兵們幹活兒的李旦翻身跳了下來：「月辰，此次出征要多久而歸？」
「放心，將那些亂臣賊子打死就回來。」李月辰笑了笑，隨後便又回復了平日裡的模樣。
這地方人多眼雜，兄妹倆也沒說太多，各自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之後，李旦就回去了。
看著四哥離去，李月辰扭了扭脖子，剛剛扭回頭，令狐智通和邱神績兩人就過來請安了：「見過公主殿下！」
「嗯。」李月辰答應一聲，「此次出征，希望兩位將軍能與本宮好好配合，儘快將這些亂臣賊子盡數拿下！」
兩人連忙答應一聲，表示一切全聽公主命令。
如果說公主是個外行倒也就算了，但公主無論是自身的戰鬥力還是指揮戰爭的能力都在全軍傳頌，他們兩個自然不用多說什麼。
反正到時候公主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幹，若是能打出比前些年在益州那邊更厲害的戰績，那麼這次回去就等於白撿一份大功勞了。
兩人對公主的態度非常恭敬，一點廢話都沒有。
邱神績本身背景不夠硬，如今有機會跟著公主混一份資歷，當然會好好表現，絕對不能被討厭了。
令狐智通就更不用說了，一心想要加入公主的千牛衛，自然會更加聽話。
同時內心也打定了主意，這次一定要在旁邊看著，用心學習，好好看看公主的軍隊是如何作戰以及運行的，為自己將來進入其中培訓做準備。
這時候李賢也過來了，雖然是兄妹，但作為少校的他還是要給李月辰這個上將敬禮：「報告，所有裝備都搬運完畢，隨時可以出發！」
這種嚴肅的場合，李月辰也收起了平日的嬉皮笑臉，點點頭道：「好，知道了！」
旁邊兩人連忙行禮：「見過二殿下！」
「不可！」李賢擺了擺手，「如今我已是庶人，不可再以殿下相稱。」
「好了，都不用客套了！」李月辰扭過頭，「鴻風！」
「到！」耿雲強跑了過來。
李月辰一擺手：「準備好了就出發！」
「是！」
答應一聲之後，耿雲強跑到了黑壓壓的千牛衛前面，在令狐智通和邱神績羨慕的眼神之中，大吼一聲：「登船！」
士兵們齊齊答應一聲，隨後便按照隊形井然有序的開始上船，期間沒有一點亂鬨鬨的感覺。
邱神績和令狐智通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一絲羨慕和驚訝，真想不到，軍隊居然真能做到如此令行禁止。
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也指揮著後面的五萬大軍開始登船。
一開始他們還想要模仿一下千牛衛的方式，但畢竟這些人都沒有接受過這方面的訓練，雖然已經極力保持了，但依舊感覺有些亂鬨鬨的。
不管怎麼說，至少在有模有樣的學習之下，登船速度快了不少。時間不長，所有人都已經上了船，隨後便大軍開拔，正式出發。
……
這個時候的河船放不下太多人，一艘船上勉強能放一個連，這次出發，雖然牲口少了不少，但這船隊卻浩浩蕩蕩的有幾百艘，在洛水上排成一行，緩緩前進。
李月辰所乘坐的船在一營後面，她踱步在甲板上，看著後面黑壓壓的船隊，心裡忍不住在想，這應該是世界上第一支航母艦隊了吧？
雖然這都是小船，遠遠達不到「航母」的級別……
李月辰和耿雲強等軍官基本都在這艘船上，同時還有鐘琴等學生參謀，此事他們正圍繞著揚州城的沙盤做模擬推演。
雖然說這段時間已經學了不少兵法，再加上有論欽陵以及王孝傑等老師們做了詳細的教學。
但教學終究只是教學，這是他們第一次參加實戰，李月辰也打算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看看他們是否已經學有所成，這也算是對他們的一次考試。
鐘琴等人非但不害怕，反而還隱隱有些期待。
他們從小就跟著這位公主學習國語和算數，跟著她去過長安，幫她賣過報紙，聽她講過很多故事……
因為崇拜公主，所以當聽到有機會進入公主軍中的時候，他們每個人都踴躍報名，通過考試的便來到軍隊作為實習參謀開始學習兵法。
在這其中，他們不但學習兵書，還學習了李月辰的戰例……
可以說，如今這些人的一舉一動裡面，幾乎都有公主的影子在身上。
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成為公主的人，為她做事。
如今機會終於來了，他們內心都憋著一股勁兒，想要趁著機會好好表現。
尤其是鐘琴，原本只是個莊稼女，如果沒有李月辰，甚至都不會被起名字，會在十三四歲的時候嫁人生子，然後種地過一生。
然而現在不同了，跟著公主學習了文化和知識，有了名字，對李月辰，她有一種近乎於宗教式的崇拜。
本身她就很聰明，再加上可能確實在兵法方面有極高的天賦，很快就將同期的五個小夥伴遠遠甩在了身後，成為了參謀團六人組裡面名副其實的大姐大。
就連作為兵法老師的論欽陵都說她如果是生在將門之家，並且是個男兒身的話，必定會聲名顯赫！
面對公主的期待，鐘琴昂首挺胸的起身敬禮，鏗鏘有力的回答：「請殿下放心！」
李月辰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信心是好事，但記住了，切勿輕敵！」
「是！謹記殿下教誨！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鐘琴回答道。
「其實是某位偉人的教誨……」李月辰笑了笑。
……
都說煙花三月下揚州，很可惜如今已經十月中了，到了揚州差不多就十一月了，也不知道冬天的揚州有沒有什麼好看的。
這段時間，李月辰幾乎每天起來都會在甲板上轉轉，看看沿途的風景。
只不過這個時代，各地兩岸的風景總是差不多，基本都是大片大片的莊稼，偶爾能看到一些村莊，或者路過一些城池的時候，外形上感覺也都差不多。
這次出征為了速戰速決，船隊一路上並沒有怎麼休息，路過汴州和宋州之時都未停留，只是跟當地一把手打了個招呼，士兵們下船吃了頓飯之後就繼續出發了。
十月二十八當天，終於到了楚州。
此地距離揚州僅僅不到一百里，就算步行，幾天時間便可以到達。
楚州都督劉懷玉在船隊還未到達的時候就已經跑出來迎接了。
論聲名顯赫，太平公主絕對是當今大唐當之無愧的戰神，更別說公主的這一層高貴身份，劉懷玉可不敢怠慢。
當船隊停下，李月辰從船上下來的時候，劉懷玉已經一路小跑過來了。
沒等來到近前，就已經遙遙行禮：「下官劉懷玉，見過公主殿下！」
「免禮。」
李月辰抬了抬手：「辛苦劉都督在此等待了。」
「不敢不敢……」劉懷玉笑呵呵的回答，「下官為殿下接風洗塵……」
「此事不急。」李月辰扭頭看了看身後有序下船的士兵們，「還是先說說反賊之事。」
劉懷玉點點頭：「殿下請隨我進城，此事說來有些複雜……」
李月辰答應一聲，叫大軍先在城外駐紮，隨後帶著幾個軍官和保鏢跟著劉懷玉進入了城內。
或許是因為叛亂的影響，此時此刻楚州城內氣氛有些陰沉，路上行人並不多，很多百姓輕輕往這邊看一眼之後便匆匆走過。
他們神態各異，看著身穿一身黑甲的李月辰，眼神中有好奇也有期待。
當她轉頭掃過去的時候，他們卻又紛紛低頭，快速離開。
「徐敬業來過了？」李月辰突然開口問道。
「殿下料事如神！」劉懷玉苦笑著回答道，「前些時日，還派人包圍了楚州，勸我降他，只不過三日前突然離開了，想來也是收到了公主要過來的消息……」
「是徐敬業本人？」
「未曾看到。」劉懷玉輕輕搖了搖頭，「但那傳話之人數次進入城內，想來應當是他本人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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