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祿拍了拍李秀麗的手，說道：“木生的好日子在后面呢。”
    最苦的時候都過去了，以后不會再苦了。
    老天不會閉死眼睛吧，總該留一絲縫兒出來看看受苦的人。
    林棠在邊上點頭。
    那可不，好日子在后面呢。
    不看她爹她娘心已經完全偏過去了嗎？微笑臉.jpg
    人靠衣裝，木生換了衣服再出來時，不說判若兩人，區別也相當大了。
    灰頭土臉的窮小子瞬間變了樣兒，給林祿帶來非常大的震撼。
    “阿生穿這身衣服很精神，不錯！年底讓你師娘給你也做一身。”
    木生想到布難弄，忙搖頭，“不，我不要，不用麻煩師娘了。”
    李秀麗笑道：“不麻煩，做個衣服有啥麻煩的。”
    怕木生多想，她干脆透了底，“也別覺得占家里麻煩啥的，你來學手藝后，你師傅都能接上大活了，一單就好幾塊呢。”
    “我們吃肉總不能讓你連湯都喝不上，所以啊，以后給你啥東西你就接著，都是你應得的。”
    她家又不是吸人血的地主，不會干那等喪良心的事。
    木生頗感意外，他瞳孔微震。
    抿了抿干澀的唇，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不用了。”
    師傅教自己手藝，他連學費都沒交，哪有臉再接受師娘的好意。
    林祿打斷木生，“生啊，聽我和你師娘的。”
    師傅一發話，木生頓時沒話說了。
    大不了以后多去山里幾趟，打些野物。
    “謝謝師傅，也謝謝師娘。”木生動了動嘴，說道。
    心里熱乎乎的。
    林棠見他們說完話了，揚了揚手里的相機。
    “木生哥，你想在哪里拍？”
    林祿是個妥帖的性子，怕徒弟不自在，站起身說，“我先跟阿生拍張合影。”
    說完，朝其他人揮揮手，“行了，你們該干啥干啥去。”
    杵在院子，擋光。
    其他人秒閃。
    院子空了后，林祿拉著木生，找了個位置站定。
    熟門熟路的笑對鏡頭。
    木生面無表情的看過來。
    林棠看他一副下一秒就要拔刀的酷哥表情，嘴角微抽。
    只是照相，戾氣倒也不必這么重。
    “木生哥，你別緊張，放輕松點兒，就跟平常一樣。”
    木生伸手摸摸嘴角，扯住一個很僵硬的笑。
    那笑看著異常扭曲。
    林棠想捂臉。
    好好一個男青年，笑起來怎么這么嚇人呢。
    她抬手往下壓了壓，說道：“不用笑了，面無表情就挺好的。”
    木生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
    林棠不再糾結，給拍了照。
    拍完后，林祿帶著徒弟走向堆積著各種木頭的院墻邊。
    林棠還聽到她爹在給他徒弟普及洗照片的知識，“照片得過幾天才能拿到，聽棠棠對象說要洗，洗照片需要技術，咱也不懂，就慢慢等吧。”
    木生聽的一臉懵，乖乖應道：“嗯。”
    林棠對自己變成透明人的處境接受良好。
    揣著相機去找她爺奶了。
    想著她爺的盛世美顏，林棠腳步快了許多。
    她承認自己是令人不齒的顏控。
    可是那又怎樣呢？
    喜歡美好的人和物，并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老宅。
    林修遠和趙淑珍老兩口正在院子吹風。
    老帥哥斜躺在熟悉的躺椅上，精神到不太顯年紀的趙淑珍坐著在做針線活。
    沒人說話，可兩人只一對視，那股經年累月留下的默契和溫情便展露無遺。
    空氣中都是暖。
    林棠沒吱聲，拿起相機，咔擦一張。
    林修遠聽見聲音扭過頭。
    看見孫女手里拿的東西，他眼睛閃過亮光，“棠棠，你拿的是相機？”
    林家沒破敗前，家里連小汽車就有，相機自然也不缺。
    林修遠曾見過相似的。
    “是呀，相機，我剛給你們拍了一張照片。”林棠嘴上應著，端了個小馬扎，坐在老兩口對面。
    看她爺對相機感興趣，順手把相機遞過去。
    林修遠也不客氣，好看的手指把玩著相機，襯的這老古董都好看了很多。
    “已經變成這樣了，跟我以前見過的完全不一樣了，小巧了很多，社會發展的真快啊。”他感慨道。
    一不小心就倒在沙灘上了。
    林棠知道她爺小時候是名副其實的貴公子。
    聽著林修遠的話笑道：“爺想
不想試試？”
    買膠卷的錢，她還是掏得起的。
    林修遠眉梢輕挑，顯然很感興趣。
    “可以嗎？”
    林棠擺擺手，特別大方的說道：“有什么不可以的。爺，麻煩你幫我和我奶拍一張唄。”
    趙淑珍想著自己不上相，板著臉拒絕，“我不拍！我只跟你爺拍。”
    她不愛照相，可要是跟修遠一起的，她可以克服心里的不爽。
    其他人休想讓她妥協。
    林棠感覺有一碗狗糧狠狠拍在臉上。
    難以置信地看著趙淑珍。
    “奶，你知道你這叫什么嗎？”她瞪大眼睛問。
    趙淑珍瞥向她，“什么？”
    林棠直接借用后世的話吐槽，“有異性，沒人性。”
    趙淑珍覺得這話是在罵她，看著小丫頭乖乖軟軟的小臉，又覺得不像。
    伸手拍了下林棠的腦袋，嘴上道：“什么亂七八糟的，你再亂說，我讓你爹娘教訓你。”
    也就是她大度，這話要是被大隊的其他婆子聽見，不得給她一頓搓的。
    林棠有恃無恐，“我爹娘才不會教訓我呢。”
    趙淑珍被噎住了。
    林修遠感覺兩人斗嘴的畫面挺美好的，按下快門，咔擦拍了一張。
    趙淑珍一愣。
    不忍心跟修遠生氣，心里又憋屈的慌。
    站起身，從他手里接過相機，塞到林棠手里。
    語氣略強硬地道：“幫我跟你爺拍幾張合影。”
    說的是幾，不是一。
    林棠表示肚皮快撐破了。
    她到底做錯了什么，要這么懲罰她。
    不過，看著爺奶幾十年如一日的感情，還蠻羨慕的呢。
    心里一邊吐槽，一邊拍照。
    很快就拍了好幾張。
    拍完后，趙淑珍想看看以前跟修遠拍的照片，擺擺手打發林棠。
    “行了，沒事趕緊走，我打算跟你爺看以前的照片，重溫過去的美好歲月了。
    你一個剛談對象的應該體會不了那種一路走過來再回頭看的感覺，就不為難你了。”
    林棠臉上的笑逐漸消失。
    她來這一趟，就是為了當個拍照的工具人？
    再聽聽這冠冕堂皇，聽著完全是為自己這個孫女著想的話，林棠笑容越發禮貌。
    “我謝謝你嘞。”
    趙淑珍看著小丫頭木著小臉說出這句話的小模樣，忍俊不禁。
    配合道：“客氣了您嘞。”
    說完，拉著林修遠回屋，重溫年輕歲月去了。
    那干脆利落的背影，可把林棠氣的呀。
    被氣的在原地站了半分鐘，林棠邁著滄桑的步子，走出屋，還貼心的給關了院門。
    娘啊，你以前說的都是真的。
    我奶她眼里，真的只有我爺！
    她以前不信，現在……信了。
    林棠像被妖精吸干精氣神的飄回自己家，滿腦子都是，以后再也不去爺奶那里找虐了。
    以后想看盛世美顏，就去機械廠看她對象。
    今天是最后一天休假，明天要回縣里，那意味著過不了幾個小時就能見到了誒。
    上班，見對象……
    這些詞在腦子滾了一圈，林棠震驚地發現……她關于去海市學習的報告忘記寫了。
    這兩天玩嗨了，完全忘了！！
    她拍拍額頭，加速腳步往自己屋里走，打算趕下午大隊下工前把報告搞出來。
    拖延癥是會一直拖下去的。
    林曉靜正坐在木生身側看他干木工活，聽到腳步聲，一扭頭，看見了有段日子沒見的堂妹。
    “棠棠，你回來了。”
    打了聲招呼，林棠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難得撞上聰慧的堂妹這么呆愣可愛的模樣，林曉靜好奇地站起身，朝她走去。
    伸手輕拍林棠的肩膀，問道：“棠棠，你在想啥呢？跟你說話你咋一點反應都沒有？神兒跑哪去了？”
    林棠回過神，“曉靜姐，你什么時候來的？”
    林曉靜一臉黑線，“我來半天了，剛還叫了你，你在想啥呢，咋認真成這樣了。”
    林棠無疑是在瘋狂構思馬上要落筆的學習報告。
    聽到問話，回道：“我剛在想工作的事。”
    林曉靜知道棠棠工作內容不一般，想著自己也幫不上忙，就沒多問。
    “你明天上班吧？”
    林棠點頭，“對，我從海市給你們帶了禮物，走吧，去我屋拿。”
    能收禮物是人都會開心，林曉靜自然也不例外。
    跟著林棠往她屋走。
    剛走到門口，回頭看向木生。
    原本一直在用刨子削木料的木生也抬眼看過來。
    對上林曉靜那雙帶笑的眼睛后，他立刻收回視線，就好像他看的這一眼，只是不經意間的對視。
    木生強壓下心頭漣漪，心底用極盡惡毒的字眼罵自己齷齪、恩將仇報……臉上表情越發冷凝。
    林曉靜同志當年隨手遞給他一塊饃饃的事，怕是早忘了吧？
    人走在路上，看見一只流浪狗可憐，隨手丟下一塊餅子，過幾年怎么可能還記得那只狗長什么模樣？
    喂食的人沿路會遇見花、遇見蝴蝶……不會記得路上那只被打的一身狼狽的畜生。
    記住的只有被喂食的狗啊！
    所以，他在期待什么呢？
    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他連奢望都不配有。
    林曉靜看木生軟硬不吃，目光一黯，不知道拿他怎么辦好。
    一時想不到該怎么辦，她心里嘆了一口氣，進了林棠屋子。
    林曉靜看著林棠沉靜淡定的臉，突然悠長的嘆了口氣。
    “唉……”
    要是她能學到棠棠一成的從容就好了。
    林棠目光詫異地望過去，“你怎么了？”
    林曉靜臉一熱，說道：“……沒事。”
    她糾結的事根本不知從何開口。
    煩！
    林棠不是刨根問底的人，見堂姐不說便不再問。
    拿出一根鋼筆給林曉靜。
    “曉靜姐，這根鋼筆送你。”
    林曉靜懵懵接過鋼筆，有些沒反應過來。
    “謝謝！這鋼筆很貴吧？”她問道。
    她雖然有工資，但也不舍得買這種奢侈品。
    林棠搖頭，“其實海市那邊價格還好，比咱們這邊便宜多了。”
    也正因為物價差異大，跑車的運輸隊司機才能成為最吃香的職業。
    一來回能多賺十幾二十塊，這種好事誰不稀罕？
    林曉靜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呀？”
    林棠肯定地點頭，“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干啥？”
    她多老實的人啊。
    從來不騙人。

林曉靜對海市很感興趣，湊到林棠邊上，好奇的說：
    “海市啥樣的，你給我講講唄。”
    林棠攤開紙筆，開始寫報告大框架和核心內容。
    把給堂姐講海市的事，當做重新學習了。
    邊說邊記錄重點。
    林曉靜聽的眼睛一亮一亮的，林棠的思路也越發清晰，進展非常順利。
    看棠棠還要忙，林曉靜沒多打擾，聽了一會兒稀罕就走了。
    到院子，瞧了木生好幾眼，人家跟個木頭樁子一樣，愣是不看她。
    林曉靜抿了抿嘴，招呼都沒打就走了。
    她遠遠離開，直到背影消失，木生才抬起頭，寥寥看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繼續忙碌。
    林曉靜回到自己家，家里人都在。
    林青崖見妹妹現在才回來，笑著說：“見著棠棠了？”
    林曉靜點點頭，“嗯，看這個鋼筆，棠棠送給我的哦。”
    林青崖眉毛一揚，“瞎顯擺什么，棠棠給我們都帶了。”
    想到偶然淘來的新水壺，他想都沒想，說道：“曉靜，那個新水壺我不給你了啊，我打算給棠棠。”
    他家四口人，拿了堂妹四份禮物，不送回禮實在過意不去。
    林曉靜脆生生道：“行。”
    張紅燕知道青崖的心思，但顯然以回禮的方式現在就送太見外了。
    她說：“先別送，過幾天再送。”
    想起棠棠的生日沒幾個月了，張紅燕開口繼續道：
    “我記得棠棠生日快到了，你們要是有心，提前準備個禮物。
    你二伯家日子過的好，我估摸著今年棠棠的生日怕是會一起聚一聚。”
    而且到那時也剛好年底了，大家找個由頭聚一聚也挺好。
    林壽看兒女現在就開始琢磨起來，為難糾結的眉毛都皺成一團，笑著搖頭。
    “時間還早，慢慢想！有心比啥都重要。”
    林青崖和林曉靜點頭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