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遠未曾料到孫女這么有孝心，離自己生日還有好幾個月，就惦記著給他送生日禮物了。
    他眼中笑意加深，眼角露出好幾縷痕跡，平添了幾分歲月溫柔。
    “只要有心，你哪怕送片紙，我都高興。”林修遠說道。
    林棠表情嚴肅，根本不聽，“這哪行。”
    爺第一次過生日，她得找個不錯的禮物。
    林修遠和趙淑珍：“……”
    看完老兩口，林棠悠悠然回家去了。
    進家門，看見一個眼熟但跟自家明顯沒什么交集的青年。
    “木生？你怎么在我家？”林棠擰眉，聲音微微揚起道。
    想到這人的名聲，還有被自己壞過的‘好事’，她整個人都警惕起來。
    霧草！
    這家伙不會記她仇，所以想找她家人下手吧？
    李秀麗聽到聲音從灶房出來。
    “棠棠你回來了。”
    林棠看她娘看見木生一點兒也不奇怪，小臉一懵，指了指木生，問道：“娘，這人怎么回事？”
    問著話，掃了木生一眼。
    心說，這家伙要是敢把爪子伸向她家里人，她一定打斷他的狗腿。
    木生早知道會跟林棠碰上，真到這一刻還是心慌。
    畢竟她見過他半只腳踩進深淵的那一幕。
    能得到改變人生的機會，木生很珍惜，不想這么快失去。
    內心虔誠的希望林棠別把那件事說出去。
    跟林二叔學木工的機會是袁叔用了自己的人情替他爭取的，他不想也不能放棄。
    心里思緒翻滾，木生朝林棠露出一個祈求的微笑表情。
    他從懂事見多了人心的惡，臉上少有表情，這會兒突然扯動嘴角，想也知道……看起來特別聳人幽怖。
    林棠看著他扭曲的表情，默了。
    這家伙朝她亮出爪牙了，這是在威脅她吧？！是吧是吧。
    李秀麗沒看出兩人眉眼間的機鋒，笑著給林棠介紹：
    “這是木生，是你爹的徒弟，跟著你爹學木工活，是個很勤快的小伙子。”
    眼下大隊社員的日子漸漸好過，林祿重拾自己學的一身木工技術，時不時給村里人打個東西，賺點兒小錢。
    木生是年輕時候跟林祿一起出去干過活的袁叔介紹過來的，說是想讓木生學點兒本事，哪怕給他打下手都行。
    林祿做了一番考驗，覺得小伙子不像傳言中說的那樣，反而又勤快又踏實，就把人留下了。
    這些林棠暫時還不知道。
    她震驚的微微張嘴，啊了一聲，問道：“我爹啥時候有徒弟了，我咋不知道？”
    她只出去半個小時，爹就連徒弟都有了？
    太兒戲了吧？
    李秀麗當著木生的面兒不好給閨女細說，佯裝惱怒地拍了拍林棠的腦袋。
    “你出去了一個多月咋可能知道，木生是你爹的徒弟，一個徒弟半個兒，你和木生好好相處，別欺負他。”
    林棠輕抽嘴角。
    誰欺負誰啊？
    木生都差點兒做犯法的事了，哪個敢欺負他……
    就在這時，周梅從灶房探出腦袋，“娘，時間差不多了。”
    李秀麗聽見聲音，忙說：“來了！”
    話落，人往灶房快步走去。
    院子只剩林棠和木生。
    兩人都有些沉默。
    最后還是木生先開口打破了安靜。
    “……上次的事……”他表情微微有些尷尬，話說到一半就頓住了。
    林棠掃到青年緊緊攥在一起滿是疤痕的手，眼睛閃過復雜。
    她沉默片刻，說道：“我不是多嘴的人，不會亂說的。
    你既然成了我爹的徒弟，那就是一家人。
    我希望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不要傷害到我的家人，不然……”
    我要你好看！
    也就是看著原本陰沉的木生如今眼睛清亮有了光，她覺得人難免犯錯，該給向光而行的人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這才不打算計較。
    要不然……哼哼。
    木生活到二十多歲，從來沒聽誰說過和他是一家人。
    此刻心海泛起驚濤駭浪。
    難以平靜。
    木生聲音喑啞，“我不會。”
    林棠看他眼睛通紅，鼻頭也紅紅的，好似下一刻就要落下淚來，嚇的往后退一步。
    “你不會哭出來吧？我可沒欺負你啊。”
    說著，她掃了灶房一眼，生怕李秀麗突然冒出來。
    木生表情一滯。
    這邊，林祿和林青水抬著一根粗木頭回來了。
    木生見狀忙從師傅手中接下木頭，沉默地跟林青山一
起把木頭放到院角。
    林祿臉上笑呵呵，嘴里一句推辭都沒有，一看就是習慣了。
    林棠心想看這副樣子，就算她把那件事說了，爹也不見得會相信，更不見的會與木生離心。
    家里的哥哥對做木工要么不感興趣，要么手忒笨，都不是學木工活的好苗子。
    她爹能找到一個滿意的徒弟不容易，先這樣吧。
    反正木生有她盯著呢。
    林祿發現閨女異常沉默，問道：“棠棠，你想啥呢？咋不說話？這是你木生哥，你們認識了吧。”
    林棠笑了笑，“認識了，木生哥是爹的徒弟嘛，我娘說過了。”
    林祿揪了揪下巴的胡子，滿意的點點頭。
    “那就好。”
    林祿是實在人，他既然收了木生，就會把他當自家人，當然希望大家和睦相處。
    兩人在閑話時，木生放好木頭，掃干凈院子的木屑，把院子有些松的晾衣繩重新綁好，整個人陀螺一樣轉個不停。
    林棠發現她爹和她哥都沒什么反應，看上去像習慣木生這么勤快了。
    林青水小聲解釋：“不用管阿生，爹說了不讓阿生干活，他會不自在。”
    所以他們就沒阻止。
    林棠好奇問道：“木生哥這么勤快，爹娘是不是很嫌棄你們呀？”
    林青水微笑臉：“……”
    人艱不拆！
    灶房。
    李秀麗瞧著時間差不多了，掀開大鍋蓋，一陣熱氣升騰開。
    香氣撲鼻。
    一籠屜一籠屜包子被周梅從鍋里端出來，放在灶房門口的木桶上。
    “包子好了，不嫌燙的話趕緊趁熱吃吧。”周梅招呼一聲，重新進了灶房。
    林祿邊洗手，對院子的人說：“都趕緊洗洗吃飯吧。
    阿生，你也別忙活了，快過來洗一下，今天棠棠回家，你師母難得做一回包子，你可得多吃幾個。”
    林棠震驚的發現自己失寵了。
    以前她爹都是喊她的，現在眼里只能看到他徒弟了……
    林青水心里暗嘆，揉了揉妹妹的腦袋，給她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他們兄弟三個在家里一向沒什么存在感，原諒他無法感同身受。
    唉，誰讓木生這小子的名聲被他們大隊那群長舌婦黑成翔，爹正心疼他徒弟著呢。
    他們只能淪為陪襯了！
    林棠調整好心情，洗漱一番，拿起一個包子邊吹邊吃。
    剛出爐的包子就是好吃！
    很快吃完飯。
    木生很有眼色的把林家院子的柴火放整齊，給水缸里挑滿水，就回自己大隊去了。
    九月中，各個大隊都開始掰包谷，大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個人當三個人用。
    正是賺工分的好時候，很少有人舍得請假。
    晌午。
    有人習慣睡午覺，有人情愿在村口閑諞。
    顧瀛舟帶著大包小包，騎著自行車來到雙山大隊。
    剛到村口就被一群婦女攔住了。
    “這不是當時幫我們醬廠捶走鬧事之人的那位男同志嗎？同志你咋來我們大隊了？”
    “同志你有對象嗎，我侄女屁股大能生兒子，要不我介紹給你？”
    “行了吧，你侄女長的又黑又壯，哪配得上這位男同志，兩人走在一起還能看嗎？”
    介紹自家侄女的婦人撇撇嘴，小聲嘟囔，“沒準兒這位男同志就喜歡我侄女那一款呢。”
    顧瀛舟嘴角一抽，耿直道：“我不喜歡又黑又壯的那一款。”
    說完，補充一句，“我有對象了，又好看又聰明，不勞煩各位嬸子了。”
    為了給棠棠長臉，他今天穿著一身潔白的襯衫，大長腿裹在一條黑褲里，腳上是一雙簇新的皮鞋。
    鼻梁上架著小姑娘深愛的眼鏡。
    眉眼清俊無雙，目光灼灼，嘴角帶著淡淡笑意，看著就讓人心生好感。
    他斂去了周身的冷峻，即使板著臉拒絕人，也讓人難以有惡感。
    就好像……他合該如此。
    有個嬸子沒湊要給人家小伙子介紹對象的熱鬧，看著顧瀛舟大包小包掛一車頭，好奇道：“……同志，你這是來找誰啊？”
    大隊的好姑娘在她腦子里一閃而過，大嬸突然震驚地瞪大眼睛。
    “難不成你說的對象是我們大隊的棠棠？”
    不說全大隊吧，十里八村最出息最好看的姑娘就是林棠了。
    這小伙子又帶了這么多東西，一看就是來上門的，她覺得自己沒猜錯。
    顧瀛舟笑了笑，沒說話，騎上自行車往林家去了。
    村口大樹下的婦女看到他欣長的背影，頓時坐不住了。
    一個婦女好奇的抓心撓肺，站起身隨便找了個理由，“我娃想喝水，我先回去了。”
    留下的人瞧了一眼不遠處跟村里娃子玩兒成一片的她家娃，不知道該做什么表情。
    這借口過分敷衍了！
    心里吐槽著，嘴上卻也跟著瞎掰出一個理由，一陣風似的朝林家快步走去。
    林棠還不知道自家馬上要因為某個急不可耐要上門的未來女婿而陷入輿論漩渦了。
    此時的她帶著小虎崽球球去了大青山。
    仗著藝高人膽大，林棠跑到了大青山深處。
    依然煙霧繚繞，叢林密布。
    一進去就容易迷路。
    林棠走的不快，一路上做了不少標記。
    挖了許多貴重草藥，撿了些野果子，用簽到弩射了一只兔子、一個野雞……就帶著球球回家了。
    小虎崽才幾個月，還是小小一只。
    林棠一手拎著雞和兔，一手環抱著球球，腳步輕快的往山下走。
    到山腳下后，小虎崽發出幾聲奶呼呼的叫喚，似乎舍不得大山。
    林棠用手揉了揉球球身上的毛毛，“別叫了，以后再帶你來。”
    今天之所以帶著球球跑來山上，是因為她發現……球球似乎有點抑郁了。
    整個人黏噠噠的，飯都不好好吃，整個虎瘦了好多。
    把小家伙帶來山上后，它一下精神了，也不亂跑，就拖著小身子跳跳走走，看著就很高興。
    林棠見球球心情好了很多，心里放下心。
    低聲溫柔道：“果然你最喜歡山間的風啊，別不開心了。
    等你長大后，我就放你回山里，到時候整座山都是你的地盤，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球球用濕漉漉的眼睛看著林棠，舌尖輕舔她的手，憨頭憨腦的特別可愛。
    毛絨控人的救星！
    林棠笑著拿鼻尖蹭了蹭球球身上的軟毛毛，眼神柔和。
    “我知道你能聽懂，以后好好吃飯，快快長大才能回到山里。”
    狗蛋四個剛把球球撿回來時，害怕小虎崽活不了，她給喂
了不少靈泉水。
    這小家伙不說開靈智，簡單的話還是能聽懂的。
    球球又舔了舔林棠的手，作為回應。
    林棠見它答應了，腳步輕快地往山下跑去。
    到家門口，看見幾個嬸子鬼鬼祟祟的朝自家瞅，她額頭冒出一條黑線。
    “各位嬸子這是在看什么呢？”
    一個婦女看見正主回來了，扒拉住她。
    “棠棠，你是不是有對象了？你對象今兒個是不是上門啊？
    我們瞧見一個老俊的后生來你家了，是不是你對象啊？你對象干啥的……”
    一個個問題朝林棠砸過來，整得她有些頭昏腦漲。
    勉強挑出重點，聽這些嬸子說，是她的顧同志來了？
    林棠挑了下眉，還沒說話，高大俊美的青年從家里出來了。
    “棠棠你回來了，累不累，快把背簍給我。”顧瀛舟說道。
    上去就要接過小姑娘身上的背簍。
    林棠看著跟村子格格不入到渾身發光的顧同志，眼睛一亮，不自覺地朝他瞅去。
    沒想到精心捯飭的舟舟還能再俊好幾個度。
    這臉，這大長腿，這腰……
    咳咳。
    思緒雖然歪掉了，林棠身體連帶背簍向邊上側轉。
    “不用，別把你衣服弄臟了。”她說著，把球球給過去，“你抱著球球吧。”
    顧瀛舟小心接過，眼睛蕩開淺色溫柔。
    清俊的青年抱著軟噠噠的小萌物，嘴角勾出一個小弧度，美的如一幅畫。
    林棠怕自己沒忍住當眾做出不矜持的舉動，她移開視線，率先往家里走，“先進屋吧！”
    門口的嬸子們沒得到準確回答，哪里肯罷休，忙拉住她。
    “棠棠，這是你對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