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問天似乎鬆了一口氣，粗著嗓子道：「丫頭，不該你問的事情不要多問，你既然會帶，那就等著。」

說完，他一撩車簾走了出去。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懷裡已經多了一個襁褓，還有一個大大的包袱。

他把襁褓往若水懷裡一塞，道：「這小子總是哭，一刻也不停，喂他吃也不吃，拉也不拉，你瞧瞧他是不是生病了？」

若水接過襁褓，打開一看，果然是個剛出生三個月左右的嬰兒，正蹬著小腿，張著大嘴，小臉漲得通紅，似乎正在哇哇大哭，可是卻聽不到半點聲音。

她一驚，馬上猜到了原因，忍不住抬起頭來，怒視著唐問天。

「唐問天！你還有沒有人性！他不過是個嬰兒，你居然點了他的啞穴！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傷害到他的身體，他還這麼小，這麼弱，他怎麼受得了！」她氣得雙手都發抖了。

「老子也不想這樣，可是這臭小子總是哭，沒完沒了的哭，煩得老子耳朵疼，不點了他的啞穴，難道讓他一直哭叫不成！」唐問天橫蠻地道。

「這孩子一定是你偷來的，是不是？你為什麼要偷了別人的孩子？沒想到昔日堂堂唐家掌門人，居然干起了偷孩子的勾當來，你羞也不羞！」若水怒聲斥道。

「丫頭，你少說廢話，趕緊給老子哄好了他，要是他再哭鬧不休，老子惱起來，一巴掌拍死了他！」唐問天惱羞成怒，目露凶光。

他一抬手，一縷指風飛出，已經解了那嬰兒的啞穴。

一聲響亮的兒啼登時從嬰兒的嘴裡喊了出來。

若水登時知道昨天晚上自己聽到的嬰兒哭並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

她沒功夫再去質問唐問天，而是馬上俯低身體，抱著襁褓輕輕搖晃，在嬰兒的背部輕柔地拍撫。

做為一名大夫，護理是最初學習的課程，若水以前雖然沒有生過孩子，但抱過和哄過的嬰兒卻不在少數。

她天生對孩子有一種親和力，而且抱孩子的手法姿勢十分專業，幾乎被她一抱一哄，嬰兒很快就會止住了哭聲。

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她只不過是嘴裡呢喃了兩聲，抱著襁褓晃了晃，那正在哭啼不止的嬰兒突然不哭了，睜著一雙又黑又亮的圓眼睛，看著若水，突然嘴巴一咧，不是哭，而是沖著若水笑了起來。

唐問天看到這一幕，眼珠子驚奇得差點突了出來。

這小丫頭會變戲法嗎？怎麼自己無論如何也哄不好的臭小子，一到了這小丫頭的懷裡，不但不哭了，反而會笑了？

難道說……

他的眼眸深處閃過一抹捉摸不透的光芒。

他現在弄不清楚把孩子交給若水，是對還是錯了。

有那麼一瞬，他想馬上把襁褓從若水懷裡奪走，可是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又猶豫了。

抱回去之後，這臭小子要是還像以前一樣哭鬧不休怎麼辦？

他用胡蘿蔔似的手指抓抓頭皮，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他絕對不會把孩子交給若水。

本來他以為帶個嬰兒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他的寶貝女兒絳兒就是他從小一把屎一把尿的帶大的，從來沒有假手過別人，帶孩子嘛，他可以說是很有經驗。

可是這個小嬰兒卻讓他完全不知所措。

這臭小子才三個月，睜開眼睛就哭，閉上眼睛還是哭，吃完了就拉，拉完了就吃，把他一個大老爺們折騰得根本沒有時間睡覺，更可氣的是，這小子不知道怎麼了，把他尿尿的時候他不尿，等到唐問天想要把他放回襁褓里的時候，他就尿了，一尿就尿了唐問天一身。

有一次他躲閃不及，居然被這臭小子的童子尿噴了他一臉！

想想那個情況，他就覺得糟心。

罷了罷了，就把這臭小子扔給這丫頭帶上幾天，他只要耳根清凈，別的啥都不管了。

「這個包袱里是這臭小子所用的東西，你看看缺不缺什麼，如果有需要的東西就告訴老夫。」

唐問天打開了那個大大的包袱。

若水一看，胸中的怒氣不知不覺消失了不少。

這包袱裡面全都是初生嬰兒需要用的東西，尿布，小衣服，還有一些形形色色的小玩具，唯獨缺的就是一樣：奶瓶！

她抬起頭來：「唐問天，這嬰兒吃什麼？你不給他餵奶嗎？」

「當然喂啊！」唐問天道：「我逮了一頭母山羊，剛下過崽的，這臭小子要是餓了，我就讓他去喝羊奶。」

山羊奶？營養還不錯。

若水點點頭，不再理會唐問天，拿起一個小玩具，逗弄著小嬰兒。

小嬰兒張開沒牙的小嘴樂著，伸手去抓。

這一幕似曾相識，唐問天看著看著，鼻子一酸，眼圈登時紅了。

他眼前彷彿回到了二十年前，阿秀抱著女兒時候的模樣，當時阿秀也是那樣一臉愛憐的哄著女兒，可惜那溫馨甜蜜的時光，只有短短的一瞬，轉眼間就被唐隨風破壞得一乾二淨。

阿秀！阿秀！

等了這麼多年，我終於可以幫你報仇了！

……

「醜女人，你說前面就是唐家堡？」

長途跋涉了一個多月，這一天終於到了目的地。

墨白站在高高的山嶺上，居高臨下的往下看去，只見下面的山谷中一大片的建築，鱗次櫛比，莊嚴雄偉，讓人一見之下，就肅然起敬。

他情不自禁地跳下馬車，眼神中全是驚嘆。

唐家堡在江湖中赫赫有名，可是真的到過唐家堡的人卻是寥寥無幾。

墨白的足跡幾乎踏遍了四國各地，卻從來沒有到過唐家堡。

因為在江湖中，唐家堡是一個傳說中的存在，它就像是一頭沉睡的猛獸，雖然不在江湖，江湖中依然有它的傳說。

就連墨白也不敢捋一捋唐家堡的虎鬚。

事實上，也沒有人敢出重金去買唐家人的腦袋。

如果不是唐絳兒一路指點，墨白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這個地方。

可是當他看到山谷中這一大片巍峨的建築之時，他才真的體會到唐家堡的繁榮和壯大，它能在江湖中這麼多年來佇立不倒，被稱作是江湖第一門，的確是名不虛傳。

「是的，我爹爹曾經帶我來過一次，也是站在這個地方，在這裡可以俯瞰整個唐家堡，不過他卻沒帶我進去過，他說，除非是他有把握報仇，否則他絕對不會再踏入唐家堡一步。」

唐絳兒鑽出馬車，站在車轅上，看著下方的屋瓦，幽幽地嘆了口氣。

「墨……墨公子，我家姑娘姓唐，您……您以後可不可以叫她唐姑娘，不、不要叫丑……醜女人。」

凝露已經忍了一路，這次實在是忍不住了，鼓足全部的勇氣說了出來。

她雖然很懼怕墨白，可是她更喜歡唐絳兒，越是和唐絳兒相處，她對唐絳兒的感情就越是深厚。

尤其是她深深地了解唐絳兒的心事，她是那麼愛慕著墨公子，卻從來不敢正眼看對方一眼，那份埋在心底的感情讓她這個外人的都為之感動不己。

可是墨白卻像是一無所知，一無所覺，整個人就是個木頭雕的，對唐姑娘說話的時候，不是惡聲惡氣，就是冷若冰霜。

讓她都忍不住為唐姑娘傷心難過。

尤其是墨白只要是稱呼唐絳兒，就必定是「醜女人」這三個字，每當他喊醜女人的時候，凝露注意到，唐絳兒的眼中都露出一絲痛楚和自卑，可是這份痛苦和自卑在她的眼中一閃而逝，很快就被她掩飾得毫無痕迹。

凝露越想越覺得氣憤難當。

唐姑娘的容貌確實不美，可是墨白這樣一口一個醜女人的叫她，就像是在她的心上劃了一刀又一刀。

難道墨公子真的就毫不在乎唐姑娘的感受嗎？

難道墨公子的眼睛只能看得到外在的美貌嗎？

在凝露眼裡，唐絳兒的那張醜臉一點也不醜，反而比大多數人都美的多，她就不相信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墨白看不出來！

所以她實在是沒忍住，替唐絳兒出頭，打起了抱不平。

她的話發自肺腑，雖然有些結結巴巴，但是聲音鏗鏹有力。

唐絳兒眼圈一紅，心中感動，上前握住凝露的手，哽咽了一聲：「凝露，多謝你，不過我沒關係，墨公子喜歡怎麼叫，就怎麼叫好了，更何況墨公子他也沒叫錯，我本來就是個丑……醜八怪。」

墨白打鼻子里哼了一聲，心裡頗不耐煩。

醜女人和唐姑娘有區別么？

「丑……丑……唐絳兒。」墨白叫習慣了，險些又衝口而出，好不容易才改了口。

唐絳兒神色又驚又喜，輕輕答應了一聲，同時感激地看了凝露一眼。

「你爹說他除非是報仇，否則絕不踏足這裡，你一口咬定他來到唐家堡，可是這一路行來，緊趕慢趕，卻連唐問天的影子都沒瞧見，你真的不是在故意騙我？你說，你把我騙到這兒來，究竟有什麼目的！」

墨白忽然生了氣，他怒氣沖沖地瞪著唐絳兒。

唐絳兒被他的目光看得心中一跳，情不自禁往後瑟縮了一下：「我沒有騙你，墨公子，我真的不會騙你。」她閉了閉眼睛，忍了好久的淚水終於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