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是一個男人，不想把自己的內心赤果果的剖白了放在她面前，而換來的卻是她的嘲笑和譏刺。

若水看得出來，納茜莎對唐問天並沒有什麼生死不渝的真情，她看到他的時候，眼中滿滿的全是恐懼，可以想象當年一定是她做了對不起唐問天的事情，而不是唐問天對不起她。

可憐唐問天的這一片痴情，盡數付了流水。

她知道唐問天的結局一定是凄慘無比，他當年有多愛納茜莎，現在就有多恨她，這讓她有些不忍心繼續聽下去。

唐問天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他的目光看都沒看若水，嘴裡卻道：「你說，我是不是很傻？你心裡一定在笑話我，是不是？」

若水不明白他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問自己，但她很誠實地答道：「我不會笑話你，因為這沒什麼值得可笑話的，我反而很佩服你。」

「佩服我？為什麼？就因為我對一個女子莫名其妙的痴情？」唐問天詫異道。

「你可能現在會覺得自己當時很傻，但你付出的一片真情可不是假的，你夜夜守在她床前，卻沒有對她有半點非禮的舉動，你愛她愛到極點，才會發乎情止乎禮，難得之極。這才是我佩服你的地方，在這世上能夠像你一樣做到的男人，已經不多了。」若水幽幽地嘆了口氣。

她本來對唐問天充滿了厭惡和憎恨，可是聽了他的故事之後，覺得他也是個痴情又可憐的人，心中對他的惡感不由減了幾分。

她這番話乃是發自肺腑，唐問天聽了，登時大起知己之感，看向若水的眼神變得有些不同。

「嘿嘿，發乎情止乎禮，你也太高看我了，我是男人，我喜歡一個女人，當然想要得到她！只是我唐問天是什麼人，我豈會欺侮一個在睡夢中的女子！因為我要的不是她的臉，也不是她的身體，我要的是她的心！可是我錯了，大錯特錯！因為納茜莎這個女人，她……根本是沒有心的！」

唐問天用力磨了磨牙，接著回憶道。

「一個月後的一天夜裡，神奇的一幕來臨了。那一夜我像往常一樣潛進她的寢宮，站在她的床前望著她的睡顏，我捨不得眨眼，就那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毫無預兆的，她忽然睜開了雙眼，一雙秋水為神的眸子直視著我，我完全沒想到她會忽然醒來，猝不及防之下想躲已經來不及了，更何況被她那明媚的眼波看著的時候，我全身都像是浸在了一池春水裡，軟洋洋的連一根小指頭也不想動，更不想躲開。我就站在床前，愣愣地和她對視著。」

「她看到突然出現在床前的我，美艷的臉上沒有露出半點驚慌和害怕的表情，如果當時她要是尖叫一聲，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轉身就逃，可是沒有，她沒有尖叫，也沒有驚呼，她就那樣用她美麗迷人的眼睛看著我，然後唇角緩緩上翹，竟然對我笑了笑。我的胸口像是被大鐵鎚重重一擊，整顆心歡喜得像是要裂了開來，腦海中只有一個聲音在叫著：她對我笑了，笑了！這一次真真切切的，她只對我一個人笑了！我傻呵呵地咧開了嘴，回了她一個笑容，我知道自己的樣子在她眼中一定很傻，也很笨，會被她笑話，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只要能看到她的笑容，就算被她笑話，我也甘之如飴。」

「就在我渾渾噩噩覺得自己身在夢中的時候，她紅唇輕啟，對我說了一句話，聲音清脆，就像是銀鈴般動聽，我完全被她的聲音迷住了，竟然不知道她對我說的是什麼，她看到我那副獃頭獃腦的樣子，忍不住咯咯嬌笑。她這一笑，就像是全天下所有最美麗的花朵一齊在我眼前綻放，我的眼中除了她的笑，什麼也瞧不見了。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回過神來，想明白了她剛才問我的是什麼話，她說的是西澤語，說的是，你是誰？」

「這一個多月來，我每天晚上都會在她的床前看她直到天亮，白天的時候我就在拚命學習西澤語，我當時真是著了魔一般，覺得她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就連她的國家，她的子民我都覺得格外的親切，她是西澤國的女皇，我當然要學會說西澤語，否則以後怎麼向她傾訴衷腸？所以我只用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把西澤話說得流利之極，這時候聽到她問我是誰，我更是無比慶幸自己做了這個決定。於是，我用流利的西澤語告訴她，我叫唐問天。」

「當年我唐問天的名字響徹天下，但凡是有耳朵的人沒有沒聽過我唐問天之名的，我以為她一定會大吃一驚，對我肅然起敬，哪知道她聽了我的名字之後，臉上沒有半點驚訝的表情，反而微微歪頭，看著我笑問道，你長得很高嗎？」

「我被她問得一愣，說，怎麼？你如果長得不高，怎麼可以問天呢？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她是在和我說笑。她的神情天真中帶著嬌憨，配著她美艷逼人的五官，就像一塊巨大的磁石，牢牢地吸引著我的視線。我獃獃地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平時我也是千伶百俐的一個人，可是在她的面前，我竟然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傻子。」

「她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了起來，仰起臉來瞧我，她離得我非常近，那吹彈得破的臉頰幾乎觸到了我的鼻尖，我的鼻翼中滿是甜香之氣，不知道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還是我的幻想，那股子香甜幾乎要把我融化了。可是我卻捨不得移動，心跳得有如擂鼓，不知道她想要對我做什麼。她忽然一笑道，你長得還真是高，怪不得名字會叫問天呢，嗯，問天，唐問天，你的名字真好聽！」

「她的聲音又嬌又柔，又軟又脆，就像是一把小毛刷子從我的心上刷過，撩得我心裡痒痒的。我素來不是口齒輕薄的人，這時輕薄話卻脫口而出，我問她，那你喜歡嗎？」

「她愣了愣，然後又笑了，露出頰邊一個淺淺的梨渦，對我眨了下眼睛，你指什麼？你的名字？還是……你的人？」

「我一直覺得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神，不可褻瀆不可觸碰，可是她這樣嬌憨活潑的樣子，就像是女神走下了神壇，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女人，讓我霎時之間口乾舌燥，幾乎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我才啞著嗓子道，我的名字，還有……我的人。說完之後我就用火辣辣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過熱烈，她被我看得臉上一紅，垂下頭去，低聲道，我……喜歡，你的名字，還有，你的人。」

「最後那三個字她說的細如蚊蠅，有如耳語，要不是我內力極外深厚，絕對聽不清楚她說的是什麼。可是我偏偏聽得一字不漏，剎時之間，心花朵朵開放，覺得就是全天下的百靈鳥一起動聽歌唱，也及不上她這一句話好聽。以前我常常在書本上看到有一見鍾情這樣的字眼，我總是嗤之以鼻，從來不放在心上，可此時此刻，我才知道這四個字的真諦。我對她一見鍾情，她對我也如是，這就像是天下掉下個大餡餅，一下子把我砸懵了，讓我咧著嘴只知道傻笑，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呵呵，呵呵呵。」說到這裡，唐問天呵呵哈哈的笑了起來，直笑得眼角冒出了淚水。

他笑著擦去眼角的淚，笑著問若水：「丫頭，你說，我傻不傻？是不是天下第一號的大傻瓜？我居然會去相信她對我一見鍾情？哈哈，可笑，真是太可笑了。她納茜莎是什麼人？她當時最少也有七十多歲了，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她怎麼會把我這樣一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看在眼裡？是我傻，是我痴，我居然相信了她的話。也怪我實在是驕傲自大，我以為自己名揚天下，容貌俊美，當然有讓人一見鍾情的資本。當時我整個人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幸福得超乎了我的想象！丫頭，你想不想知道？」

若水低下頭，默不作聲。

她已經猜到會發生什麼事，她不想聽。

但唐問天只是隨口一問，他這番心事在心中壓藏了二十多年，終於能夠訴之於口，這番痛快已經非言語所能形容，就算若水不想聽，他也會滔滔不絕說個不停的。

「她伸出那白山茶花瓣般的手臂，勾住了我的脖子，我整個人都僵硬了，像石頭人一樣動也不動。她撲哧一笑，在我耳邊吹了一口氣，我只覺她吐氣如蘭，心中迷迷糊糊的，只聽到她在我耳邊呢喃道，天哥，抱抱我。」

「這五個字像融化了的蜜糖一樣，一下子融進了我的四肢百骸，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臂，抱住了她的纖腰，只覺盈盈一握，如果不是親自抱過，我真不敢相信這世上居然會有這樣苗條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