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飆被噎住了。 十二歲過后的凡人,居然長出靈根,在他將近三個甲子的修行歲月中,還從未聽說過這樣的稀奇事。 是以昨日看到內務堂送來的呈報,他第一反應是,這應該是當時遺漏的仙苗,如今不知怎么給查出來了。 然后,害怕牽連到趙家的這兩個小弟子,私下編織了這么一個不靠譜的理由。 他很興奮,有了這個把柄,正好可以逼迫那個姓楊的小子交出田鐵柱。 原本這樣的事,無需他這個堂主親自出馬,周遠無疑更加合適。 只是過年前在趙家出糗后,他一怒之下,將這個莽撞的弟子趕去青州。 以他想來,那易金波既然在青州出現,或許還藏在那地方。就讓這個善于吃苦耐勞的屬下,去繼續找人這種體力活吧。 繼續磨一磨他的性子,否則還不知以后會捅什么簍子。 只是周遠不在,那事又不能讓別人知道,就只好自己勉為其難了。 想不到,卻是從這小子口中,聽到這樣的回答。 “老祖默許?”他驚疑道:“功法呢?也是老祖給的?” 楊珍攤了攤手,沒有回答。 一問一答間,他從魏飆的詢問,得出一個結論: 那次見面的經過,老祖并沒有向這位親信透露。 這給了他扯虎皮做大旗的機會。 魏飆沒有繼續問下去,他自以為的把柄,已經完全是個笑話。 沉默半晌,他決定換個方式。 “田鐵柱,是你朋友吧?”他突然問道。 楊珍一愣,不知怎么問到這個,卻也沒有否認,坦承道:“是。” “你幫我將他從趙家叫出來,老夫有幾句話問他。” 楊珍沉默不語。 “有什么要求,你盡管提。”魏飆開出條件。 “弟子有個問題,不知上人可否為弟子解惑?”楊珍想到一事,恭謹問道。 “請講。” “當日在趙鎮,上人為何不向我家老祖提出這個請求?想必我家老祖,也不會拒絕上人這么一個小小的要求吧。” 這其實是楊珍后來想到的疏漏,當時便讓他驚覺出一身冷汗。 他發覺自己有些自作聰明了。 假如過年那次,魏飆替弟子出面,直接跟趙北卿說要見田鐵柱,難道趙家會不給這個面子嗎? 兩位老祖再一對口供,發現所謂田鐵柱在朝日山藥園,完全是子虛烏有的捏造。然后一路追查下去,那趙乾安肯定無法隱瞞。 如此自己的種種設計,也將暴露于眾。 雖說這未必會導致自己被趕出趙家,但無疑會給人留下耍弄權謀的不良印象。 如果趙家還要窮究原因,說不定自己那些事情就瞞不住了。 我差點機關算盡太聰明啊! 還好這樣的事情并沒有發生,卻也使得這個疑問一直縈繞在他心頭。此刻有這機會,他便問了出來。 魏飆嘴角扯動一下,自嘲道:“你那周師兄,出了那樣的糗事。老夫這臉面都不要了,哪還能就這等小事,再去麻煩你家老祖。” 原來如此!楊珍點點頭,是這么個道理。 可是細細琢磨,又覺得不太對勁。至于哪兒不對勁,一時卻是想不明白。 他不再糾結這事。有這么會功夫,他也將魏堂主的要求考慮清楚。 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可以借這個機會,為鐵柱爭取最好的對話方式。 不僅滿足對方的要求,讓自己和鐵柱擺脫被人跟蹤追查的窘境,也可以控制某些問題的回答,不牽連到自己。 正所謂堵不如疏,與其防著人家找到,還不如大大方方給對方一個詢問的機會。 “好!”楊珍痛快答道:“只有你們不為難他,我可以私下將他叫來。” 兩人很快就見面的一些細節達成一致。 第一,見面的地點就定在這水戊峰。對話雙方是周遠和田鐵柱。 第二,楊珍保證讓田鐵柱知無不言,對方則保證不會使用搜魂、催眠之類迷惑心智的術法。 第三,魏堂主將支付鐵柱前往云涯鎮的費用,并幫助鐵柱消除胎記做為答謝,共計三百靈石。 第四,此次見面情況,楊珍不得向他人透露。 …… 半個月后,鐵柱做為楊珍的侍從,成為水戊峰五十二號洞府的一員。 同時身有靈根的彩云,在獲得修仙者的身份令牌后,依照宗門的規矩,離開水戊峰,暫居在云涯鎮趙家宅院內。 自那日學院測試她靈根之后,楊珍不敢做得太過分,只是讓她在青石空間又呆了兩天,火系靈根最終成長到四尺三寸,便告終止。 臨走前小姑娘已經成功引氣入體,尚未進入練氣一層。 她的修仙之路,已經鋪就。 彩絲也如愿成為趙玥兒新的侍從,她本來就出自水蘅院,是趙玥兒的丫鬟,因而楊珍一提,小丫頭便爽快答應了。 不過她的手續尚在辦理,還需幾日。 云霄宗規定,每名學子可以擁有一名凡人侍從,若是中途換人,需要支付數十貢獻點,以作補償。 不過彩云情況特殊,不是學子主動提出的更換要求,因而學院也免除了這筆貢獻點,允許她另換一人。 這算是魏飆暗中做出的一點示好吧。 就在鐵柱到來的第二天,楊珍在月珍閣前的小亭內,設下晚宴,招待從青州趕回的周遠。 鐵柱一旁陪同。 三人邊吃邊聊,氣氛十分融洽。期間周遠問到鐵柱,那柳道長(周遠按照鐵柱的習慣,也稱呼此人柳道長)在白虎觀的諸多事情,鐵柱皆是如實答復。 只有最后這處—— “你說他有一天晚上回來,非常興奮,還帶你在天空遨游?”周遠再次問道。 “對!”鐵柱答道:“那是我頭一回飛上天空,一輩子也忘不了。” “跟我講講,都是什么感覺。”周遠似是不經意說道。 鐵柱于是仔細述說了自己的感受,包括飛行時被柳道長拖著的樣子,描繪得活靈活現。 周遠瞇著眼聽著,暗暗點頭。這種飛天的感覺,一個凡人,若非是親身經歷,絕對不會說得這么詳盡。 自此他再無疑問,這鐵柱確實是和柳道長一起生活過。 “后來呢?”他繼續問道。 “第二天他便走了,從此我再也沒見過他,”鐵柱的語氣中滿是遺憾:“早知道他第二天要走,我當時怎么也得提兩個有用的要求啊,嗨,我這笨的!” 周遠沒有吱聲,陷入深深的思考。 這易道長既然興沖沖離開涫陽,想必是達到了目的。如此說來,那涫陽即便有什么東西,現在應該也不在了。 倒是此人還在青州的可能,又大了幾分。 他暗暗握緊拳頭,這次回青州,我一定要將你找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