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居士...”
看到這個美婦的時候，張青云心中有些悸動。莫名的心中有一種聲音，不斷響起，血液的流通，也逐漸相同：“家師已經羽化。”
“去世了？”
趙芮呢喃出聲：“變化太大了，真的好大，我記得, 當年這里還是一片稻田，這座道觀，孤零零的在這里...兩邊都是很高的雜草。”
時代在變化，城區不斷擴建，現在這里被開發了，北方又開始擴建...逐漸有后世熟悉的模樣。張青云皺眉：“居士有事？”
張青云也不知道為什么, 自己的聲音這么冷。
“我可以進去坐坐嗎？”
趙芮回過神來, 聽到冰冷的聲音，看著張青云冰冷的深情, 眼眸中流露出一絲絲柔意。這種眼神，像是一個母親，審視自己的孩子。
但是，張青云內心莫名煩躁：“抱歉，我們這是子孫觀，不接受外來人隨意進入。”
心中默默推演，最終一無所獲。張青云內心的煩躁越來越強烈，可惜天道痕跡中，知曉了這個美婦的信息，似乎并不完全。
這個美婦有兩子一女，年紀輕輕的時候喪夫，一直獨居...有幾家美容店，與子女的關系并不密切。
信息很是簡單，嘗試著打開天眼，反饋的信息，也是一般。
張青云很是疑惑，他見過不知多少人, 第一次會有這種看到人，就很煩躁，本能抗拒的心思。美婦也不在意張青云的態度：“我與云生真人是故人，可以進去，表達我遲到的哀思嗎？”
張青云沒有拒絕，一側身說道：“進來吧。”
趙芮有些欣喜，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欣喜。進入道觀，她左右打量，其實并沒有什么印象。他也是第一次進入道觀：“道長，道觀就你一個人？沒有師兄弟之類的？”
“唔...”
張青云壓下心中煩躁，讓自己平靜下來：“我師父就我一個弟子，現在師傅羽化，道觀只有我一個人。”
美婦怔了怔神，腳步頓時停下。她盯著張青云的臉，一眨不眨。直到看著張青云有些不耐的時候，才微微一笑，但是眼淚卻流淌下來：“抱歉，我失態了。”
“道長，出家人日子是不是很清苦？”
來到后院，看到院子里開辟的菜園子，趙芮又開始怔神：“是不是...很孤獨？”
“也不是...”
小時候, 師傅疼他的很，雖然表情嚴肅，但是卻處處滿足他吃棉花糖的愿望。有師傅在，還有自己的快樂童年，張青云不認為有多苦：“作為修道者，有經書為伴，并不孤獨。居士，子孫觀不接受外來香火，你在這里表達一下哀思吧...”
張青云自己走到一邊，隨手拿起經書觀閱。但是...張青云根本看不心里去，總是感覺，美婦的眼睛盯著他看。
這讓張青云有些尷尬，找個借口，去了前院。
沒多久，美婦趙芮來到前院：“道長，我記得云生真人，占卜極為神秘準確，作為云生真人的弟子，你可以給我占卜一卦嗎？”
卜卦？
前世的時候，張青云熱衷于給人算命，賺取功德。這一世，張青云極少會給人算命：“略懂一些，居士需要算什么？”
家庭？
事業？
子孫后代？
“我年輕的時候，做過一件糊涂事，把我的孩子丟了...”
趙芮眼睛有些紅，盯著張青云，大有一種把張青云摟在懷中的架勢，張青云一激靈，腦海中似乎閃過一道閃電，一剎那間，張青云知道了眼前人是誰。
趙芮面帶悲戚：“年輕的時候啊...一沖動什么都做了。也因為年輕，被人騙過。我那孩子剛出生，就被我...放在道觀前，距今已經二十五年...”
“福生無量天尊...”
張青云心跳加速，有些渾渾噩噩。前世的時候，他曾經算過自己的父母，這一世有些差異，但是也相差不大。
他的母親是一個富貴之人，也就是有錢。
前世沒有打算相認，前世這個女人也沒有找到這里來，這一世，出現了某些變故，親生母親找上門來了？
張青云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么心情，但是他心中有一股火焰。他強制壓制下去：“居士，貧道已經得出結論，你的那個孩子，已經夭折...你放道觀前的那個孩子，七天后才被人發現，卻已經斷氣多日...”
“噗通...”
趙芮癱坐在低，淚水難以遏制的流淌而下：“造孽...造孽啊...”
“抱歉，抱歉...”
趙芮很快爬起來，慌張的向外跑，一邊跑一邊飆眼淚。
“哎...”
張青云微微嘆息：“生不養，死不葬。無論什么理由，丟棄我，也不可原諒...”
他就是趙芮口中，那個被丟棄道觀前的孩子。所幸，并不是七天后發現的。而是第二天清晨，師傅出門的時候發現的他。
那時候，天氣有些溫暖，他的身上，爬滿了螞蟻還有潮蟲...而且餓的昏死過去。要是再晚發現半天，說不得已經沒有了現在的他。
生不及養大，云生真人羽化，張青云可以悲傷，可以送終。但是...丟棄他的母親，他難以原諒：“抱歉，你的兒子已經死了。我...是我，與你沒有關系。”
這件事情，張青云壓在心底，旋即有提著蒲團出門。剛剛放下蒲團，迎面走過來一個少年：“道士叔叔你好。”
“是你啊...”
看到這個少年，張青云撤去隱身，要不然眼前的少明對著空氣說話，又要引來不必要的緊張：“你的伙伴呢？”
“他們啊...”
少明手指放在嘴邊：“他們不敢過來。”
張青云失笑，顯然之前，他隱身的時候，少明發現了他，其他少年沒有看到他，而產生了恐懼心理。不僅僅是幾個少年，就算是那幾個孩子的家長，也受到了驚嚇。
聊了一會兒，少明在不遠處，幾個伙伴的催促下離開，張青云一抬頭，看到孫浩笑著向他點頭。張青云感覺有趣，這里的店鋪，未來十幾年，店主換了一茬又一茬，只有少數幾個店，一直都在做生意。
“少明...”
少年剛離開，一個微胖少婦，拿著一件外套，叫住了少年：“你這孩子，天涼了，還穿這件衣服...”
“我知道了媽媽，但是我不冷啊。”
“不冷也要穿上，別到時候感冒了，自己難受，還要耽誤學習。”
微胖少婦不管三七二十一，生怕凍住了孩子，把外套套在少明身上。看到這一幕，張青云心中有些溫暖，雖然主人公是少明，張青云還是從少婦那里，看到了一種難以言狀的母愛。
張青云小時候沒有什么玩伴，也沒有上過學，他曾經在街上，看到父母牽著手，帶著孩子玩耍，他也曾經很是渴望父母的關懷。
隨著年齡越來越大，這種渴望變淡，對于父母，由一開始的幻想，變成了現實中，只是一場夢。對于父母的期待，也慢慢變淡，最終從容應對，甚至是...不想見面。
“算了...”
趙芮有錢嗎？
有！
她不缺錢，也不缺子女。她后來的子女，或許彌補了原本的痛苦，或者說她沒有痛苦：“一個月大的孩子，說丟就丟...”
記憶中，師傅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也就是說，師傅沒有見過張青云的父母，所以...道觀中有人沒人，趙芮也或許并不知道。
“你好啊...”
正在沉思間，一個漂亮女孩出現在面前。
這個女孩有著煉勁三重天的修為，身材高挑，有濃厚的道門氣息。張青云也不起身：“居士，伱好。”
女孩手中提著兩大包東西，放下之后轉身就走：“這是有人，讓我幫忙送來的，道長再見。”
張青云想要叫住女孩的時候，女孩已經走遠：“速度還不慢...”
張青云搖頭，轉身進入道觀，并沒有提那兩包東西。不用猜，張青云也知道是誰送來的：“兩世為人，我已經習慣了沒有父母。也忍受了兩世數十年的孤獨，這些彌補有意義嗎？”
張青云進入道觀，剛走遠的女孩轉身，看到兩包東西還在道觀門前，并沒有帶走，她又轉身回來：“真是怪人，別人送東西，怎么不收呢？”
“趙阿姨與他有什么關系，趙阿姨在城南，怎么送給這里的道士東西呢？”
莫名的，郝香心中有一種危機感：“不會吧，趙阿姨不會是看上這個小白臉？老爸啊老爸，你不珍惜的人，可能要喜歡別人啦...你到時候哭鼻子去吧。”
兩個包很重，郝香忍著心中好奇，并沒有打開。提著包走出步行街，就看到趙阿姨小心翼翼的，很是緊張的迎了上來。
當看到郝香手中的兩個包的時候，趙芮神情一黯：“他沒有收嗎？”
郝香越來越是好奇，趙阿姨這神情，就是傷心欲絕，這種神情，像是失戀了一樣。她依舊還是忍著心中好奇，現在趙阿姨情緒波動很大，不宜問這些事情：“送給他之后我就跑了，但是我還沒有跑多遠，他就直接反身回到了道觀，這東西他并沒有帶回道觀。”
“呵...”
趙芮洗了洗鼻子，頭微微揚起，用紙巾擦了擦眼睛，眼珠子通紅：“咱們先回去吧，這件事情需要慢慢來。”
“趙阿姨，你認識那個道士？”
郝香一邊騎車，一邊旁敲側擊：“看上去挺年輕的。”
“嗯...”
趙芮也沒有多想，直接回道：“今年二十五歲，這是虛歲，再過幾個月，就要二十五周歲了...真該死，他具體生日，我竟然忘記了！”
作為一個母親，她第一個孩子，生日她竟然忘記了。當時，她很是慌張，生下孩子之后，她休養了一個月，抱著孩子，恰巧路過道觀，就放在了道觀門前...
而當時，是什么日子？
她完全記不清楚。
“沒事的趙阿姨，以后問他不就好？”
郝香感覺很是奇怪，趙阿姨已經陷的這么深了嗎？那道士才二十五歲，趙阿姨快五十歲了啊...老牛吃嫩草，也沒有這種吃法吧。
以后問？
趙芮心中滿是苦澀，這種事情怎么問？
“小香，你幫我怎么樣？”
趙芮神情一定：“你可以幫我問問他的生日，阿姨會很感謝你的。”
我問？
撮合你們嗎？
那我爸爸怎么辦？
不對，爸爸不會與趙阿姨有結果的，哎...心里嘆息不已，郝香還是很樂意叫趙阿姨一聲媽媽的：“行，要是有機會，我會問一問。”
“千萬不要提我。”
趙芮趕緊提醒，最后自嘲一笑：“其實提我，他也未必知道我是誰。”
郝香憂心忡忡，趙阿姨這算是一見鐘情？還是以前，兩個人就認識？趙阿姨這算是養成？現在聽起來，雙方并不認識啊。
“行，今天下午我再來...”
想了想，郝香又感覺時間不夠：“我還是過兩天來吧，我爸爸回來之后，我再來。”
提到自己的爸爸，郝香唉聲嘆氣。
兩個人的對話，到此結束。到了城南，趙芮失魂落魄的回家，郝香到了晚上才發現，那兩個打包還在她的店里面：“這么大的包，里面都裝的是什么？”
女人都是屬貓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就再也難以遏制。
郝香打開其中一個包，這個包里都是一些衣服，里里外外十幾套，而且都很名貴。
另一個包小一些，打開之后，郝香睜大了眼睛：“我的天...怪不得這個小包這么沉，全是錢啊...起碼有一百萬吧...”
郝香心中一震：“趙阿姨，與那個道士，究竟是什么關系？”
這些東西加起來一百多萬，單單現金就一百萬...這可不是一般的關系，才能有這么大的手筆的：“那個道士，要是知道這兩包東西這么值錢，一定會后悔吧。”
郝香越來越是好奇：“明天我就去，真是太急人啦...”
......
第二天，郝香起床洗漱，關上店門，帶著兩個包，騎著心愛的小摩托先是加了油，隨后直奔步行街。
來到道觀門前，道觀大門緊閉。
郝香敲了敲道觀大門，許久之后沒有人回應。郝香撅了撅嘴：“呵，不會是不在家吧。”
“道士叔叔外出游歷去了...”
一個少年，出現在道觀門前：“才剛走呢。”
郝香看著少年，蹲下身子：“小朋友，你認識這里的道士？他去哪里云游去了？什么時候回來？”
少明撓頭，想著早上的時候，遇到道士叔叔，他提出來要進入道觀瞧瞧，道士叔叔告訴他：“我要外出云游，感悟大道。”
“那道士叔叔幾天回來？”
少明對道觀很是好奇，早就想著進去看看，可惜一直沒機會。
“或許三兩月，或許十年八年...或許永遠不會回來。”
道士叔叔的眼睛很是深邃，說話的時候看著天空，似乎整個天空，對他吸引力極大。那一瞬間，少明感覺到，自己的道士叔叔，像是隨時都可能飛走。
“十年八年？或許永遠？”
當聽到少明的轉述之后，郝香目瞪口呆：“這是去干啥，這么長時間？”
趙阿姨的任務，怕是難以完成了，但是她莫名的松了口氣，她內心深處，還是渴望自己的爸爸與趙阿姨有一個結果的。
“不知道，我們來這里三年時間，這才最近這幾天，才看到道士叔叔，聽說道士叔叔在外云游幾年時間，才剛回來的。”
少明感覺面前的漂亮姐姐，就是來找道士叔叔的：“姐姐，你是道士叔叔的什么人？女朋友嗎？”
郝香哭笑不得：“我是幫人送東西的，這下好了，這里的道士這么長時間不會來，這東西，我還是要給人家送過去的。”
郝香轉身，摸了摸少明的腦袋：“多謝你啦小朋友，要是你看到你道士叔叔回來，請你轉達我的留言，城南萬寶香燭店郝香，在那里等他...”
郝香走了，少明離開了。
道觀中，張青云幽幽一嘆：“還是不要見了，這樣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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