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云感覺很吵，吵得他有些頭疼。
這一刻，張青云有一種奇妙的感覺，自己恍恍惚惚間，再次重回孩提時代。
廟會。
這本不是高大上的代名詞，但是是一個文化的延續。
張青云看到了自己童年時期的自己，看到了那個夢中見過無數次的老道士。
“原來老道士這樣慈眉善目。”
多少年了？
二十三年了，老道士已經羽化二十三年，那個時候我才多大？
十五歲！
已經不小。
“為什么那個時候，看到老道士，就莫名慫，就各種不舒坦，看著老道士就感覺這老東西這么壞？”
或許是那個時候思維不健全，或者說大腦發育不完全，不能理解老道士那一份如父親一般厚重的愛與期待吧。
少年不知父愛慈，歲月賦予重如山。
張青云現在才明白，似乎...有些晚。
“師傅，我要吃棉花糖。”
清脆的聲音響起，一切恍如童年。
穿著合身的小道袍，那個時候自己雖然頭疼念經，頭疼老道士各種壓迫下練習毛筆字，頭疼老道士不厭其煩的嘮叨。
但是老道士，極少會拒絕他的渴求。
哪怕嘴上嘮嘮叨叨，甚至呵斥著，也會滿足他的渴求。
那個時候，我還感覺老道士不情不愿。
“師傅...”
手里拿著棉花糖的小道士，抬著頭很好奇：“為什么要叫廟會呢？我也沒看到廟哇...為什么不叫觀會？”
這個問題很天真，但是老道士很樂意為他解惑：“廟會起源，一開始是因為廟里面信徒多，小商販因此看到商機，就在廟的四周擺攤賣東西，后來演變成...”
“為什么咱們的道觀，沒有信徒呢？”
小道士打斷老道士的話：“要是在咱們的天師觀四周，都有觀會，到時候咱們出門就可以趕會，不用跑這么遠啦...”
畫面一轉，老道士與小道士的身影模糊。
河邊，少年少女，大約十四五歲。
少女不是很漂亮，很普通。
嗯，比普通漂亮些：“青云，今天你師傅要你背誦了什么經文？”
小道士臉一紅，支支吾吾說不出來話。
“嘻嘻...”
少女昂著下巴：“你不會是那一篇道德經，還沒有會背誦吧，你可真笨...我今天學習了《滕王閣序》，真美啊...我都會背誦了。”
少女大有一種炫耀成分。
少年道士很羨慕，他沒有上學。
不知道為什么師傅不讓他上學，只是自己教導他識字，背誦枯燥的經文。
一天學沒上過，所以很是羨慕校園生活，小道士好奇且向往：“滕王閣序是什么？”
“很美的辭賦，這篇辭賦足以蓋壓萬古，后無古人...就是太可惜了，大才子二十多歲就死了，要是他生活在現在多好，我好喜歡他...”
喜歡他？
少年道士低頭，眼神失落。
“我背誦一段吧...”
少女不等少年道士回答，自顧自的背誦起來，而且極富感情：“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軫，地接衡廬。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物華天寶，龍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
少年道士羨慕極了，他感覺這少女好厲害，懂的這么多，能背誦如此辭藻華麗的文章。
對于外界的渴望，在這一刻一發不可收拾。
少年道士有些許憤恨，很是不解：“為什么，我不能上學？為什么我不能多幾個朋友？”
少女逐漸沉浸其中，繼續背誦，少年道士的臉上變化，少女根本沒有看一眼：“披繡闥，俯雕甍，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紆其駭矚。閭閻撲地，鐘鳴鼎食之家；舸艦彌津，青雀黃龍之舳。云銷雨霽，彩徹區明。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夕陽西下，少女與少年道士立于湖邊。
沒多久，少女背誦著辭賦歸家，而少年道士很是失落的回歸道觀。
畫面再一轉，一天清晨，少年道士起床洗漱，久久未曾看到自己有些不了解，甚至有了怨憤的師傅起床。
“老道士一般起床很早的，今天怎么沒有起床？”
“買菜去了？不應該早課過后，吃了早餐才去嗎？”
推開門，少年道士整個人懵住。
穿上，老道士端坐著，但是已經沒有了氣息。
老道士羽化了。
而他的天，塌了...
“奇怪...”
張青云不知道自己是在清醒狀態下，還是在夢中，或者...
“我不應該是在修行狀態之中嗎？”
張青云記得，他盤膝坐在了兩個漩渦之間，進入了修行狀態，看到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法則規則載體的碰撞與對立。
“可是我現在，怎么感覺，一切如同一個見證者，見證了過去？”
這種狀態...
張青云悚然一驚：“這是人死之后，才會有的現象，我死了？”
不應該的...
“難不成，我窺視了道還有前世之身，最后被他們害死了？”
“或者說，我被前世之身吞噬了？”
張青云想要反抗，但他無能為力。
現在他沒有了神通，沒有了力量。
“你說白天黑夜，陰陽五行存在，也只是虛幻？”
猛然間，一道聲音出現。
如同黑暗被劈開了光明，張青云意念飄飄蕩蕩，掙脫了束縛一般。
“嗯？”
張青云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我怎么看到了三個我？”
一個盤膝坐著，但是...
似乎被劈成了兩半，一般大小，不偏不倚，明明白白，分毫不差，從中間被劈成了兩半，身體中間有一道一指多的縫隙。
“真是巧奪天工，殺人也能變成藝術？”
不僅身體變成了一樣大小不多不少的兩半，身上的衣服，也都一模一樣，不多不少，分成兩半。甚至，頭發絲也一模一樣，兩半身體都一樣多，不多一根，不少一根。
如此精準！
“嘶...”
張青云到抽了一口冷氣：“是誰把我殺了？”
“頭頂上的兩個我，又是怎么回事？”
現在，張青云感覺自己如同一個普通人，一切感知，一切的修為境界，都已經不存。
事情的詭異，張青云看得出來，卻想不明白。
頭頂上，一個正常模樣的自己，與一個黑不溜秋，像是掉進墨水坑里爬出來一樣的自己。
這個時候，正常的自己，還在與黑不溜秋的自己爭辯：“既然都是虛幻，那你我也是虛幻？不真實存在？那么，你站著不動，要我打你兩巴掌...”
“你我一體，本就是虛幻，你打我就相當于打自己...”
通體黑不溜秋的自己，很是不屑：“你就算是打死我，也只是你臆測我的死亡，而不是真正的存在，活著與死了沒有區別...”
“一體？”
張青云有些懵：“我怎么自己與自己吵起來了？”
這不是尋常的分身與本尊，縱然現在無法感知一切，張青云也能分辨出，這一個正常的自己，與那個不正常的自己，絕對都是自己。
“身體被分成兩半，元神也被分成了兩半？”
張青云看向四周，這在一片陌生的地方，張青云忘記了這里是哪里。四周空蕩蕩的，大地荒涼，沒有半分生機：“我怎么會變成這樣？”
我的修為境界呢？
那兩個性格迥異，風格不同的自己還在吵。
張青云有些頭疼，在噪音世界很吵，那是別人帶來的，自己把自己吵得不耐煩的，恐怕只有他張青云這么一個特例了吧。
自己把自己吵得不耐煩的...
張青云不斷思考，不斷尋求事情真相：“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整的好像之前的記憶消失了？”
張青云正在感慨，但是遠在運勢星辰的坤瑤，卻是猛然站起身來。
坤瑤身軀顫抖，臉上逐漸浮現一抹狂喜：“出現了...出現了...第三元神出現了！”
坤瑤忍不住想要過去：“你一定要把握住，一定要讓第一元神與第二元神融合...不，第一元神與第二元神，與第三元神融合，如此...一切有救！”
坤瑤逐漸虛幻的身軀，這個時候忽然停止了繼續虛幻。
坤瑤狂喜之后，卻又滿是焦急：“正常修行者，只是修行第一元神，從而追求長生。而能夠創道，并且成功者，能夠生成第二元神。”
“但是第三元神...八代道主都失敗了...第九代道主，生成第三元神！”
第三元神！
那是超乎一切的元神！
傳說中，源就是第三元神！
那是一切的起點，也就是無...
第三元神一旦凝聚，與第一元神第二元神融合，就會產生源這種物質，那么...源就算是消失了，三種元神融合的修行者，也可以獨存！
“別吵了！”
張青云看不到百米之外的事物，這是第三元神還有些虛，所以感知能力不是很強。
“既然一切都是虛幻，那么你告訴我，什么才是真實？”
正常的自己，又提出了一個問題。
張青云愕然，這兩個迥然不同的自己，看不到我？
聽不到我說話？
張青云一愣，如此無休止的聽這兩個性格迥異的自己，這樣爭吵下去？
聽著聽著，張青云感覺不對勁了：“這都是說的...修行知識？”
大道至簡，未必很深才能表達道的神秘。
比如，張青云之前修行，老是喜歡提著蒲團觀看人間百態，觀看行人各種情緒變化，每一個走路姿勢，其實這都是道的一個縮影。
“一陣清風，或許就是大道無窮！”
這是之前張青云修行的至理名言，道無處不在，追求縹緲的大道，無法看到大道在何處，追求更高層次的至理，不如身邊找尋。
張青云一直都是這么做的。
張青云不想繼續在聽，現在的張青云意念，就是一道普通人思維的意念，復雜的不懂，簡單的也聽不出一個所以然。
張青云控制著意念，慢慢靠近還算正常的那個自己身邊。
“靠近了...靠近了...”
坤瑤滿臉激動，呼吸都已經摒棄：“這一步，走對了...”
曾經，前八次道主都曾推演過，第三元神如何主導第一第二元神，完成三者融合。
第四個道主曾經推演過，第三元神，乃是最公平的，卻也是最虛弱的，但是卻是最占據主導力量的存在。
第三元神，更是超脫的唯一希望。
當然，前提還是三種元神融合。
第三元神，超脫一切，不在任何規則束縛之中。從而結合三道元神，超脫一切。
但是，第三元神因為太虛弱，所以第三元神無法控制第一第二元神的分裂。一旦在特定的時間內，第三元神無法讓三個元神融合...
那么，一切泡影如灰。
“千萬不要出錯...”
坤瑤最為激動，也最為擔憂：“一切都要靠你，如果你無法做到，源就會膨脹，徹底消失，從此之后，一切不存，再也無法衍生生命...”
這是第七個道主推演出原來的，第七個道主雖然沒有推算出第三元神，卻知道如果無法真正超脫，穩住源這個虛無且無法找尋的道之載體，一切都會成空。
源，就是無...
而道，就是有，無中生有，是以道為一，一生二，就是大道與天道，二生三，就是生靈演化，才有了三生無窮，有了精彩紛呈的世界...
但是，一切推算，首先要做到第三元神凝聚，從而三者合一...如此才有機會超脫，尋找到源，從而重新有了法則規則秩序...
或者，源就算是消失了，第九道主也能用自身的源，繼續維持世界存在。
“只要融合了第一元神，就算是占據了完全的主導權...”
坤瑤自己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不斷加速。
這一刻，坤瑤內心很亂。
第一個道主其實修為最深，他曾推演出，自身元神分裂，導致世界不穩，道的另一面，總是想著滅世，而道的正的一面，需要維持世界運行，又要防止道的另一面毀滅世界。
而且，第一個道主推演出，他的誕生就是無中生有，是以無才是最高，有是固定的，而無才可以衍化無窮。
所以，世界存在根本，就是無，就是源。
第一個道主也曾推演出，希望在于三...所以第三個道主，第三元神誕生，卻又失敗了...坤瑤恰巧不在，所以不知內情。
隨后幾個道主，都曾推演出各種危機，九...則是他們最為不期待的。
九已經是極數，而極數往往則充滿變數，是最不穩定的，所以...最不值得期待。
但是現在看來：“祂們都錯了，九才是最后希望，不論九是不是充滿變數，都是最后的希望...而九，也是最大的希望。”
一切推算，近乎失敗！
現實，并不在推算之中。
“但是...”
坤瑤皺眉：“第六個道主曾經預言，源會在此時蘇醒...”
源，也就是無！
而無的存在最為神秘，八個道主都未曾接觸過，也未曾感應到過，源膨脹毀滅只是一種推測，無是不是一種沒有意識的載體，或者是一個神秘的主宰？
道泯，源毀，不就是無？
或許...這一切都是無在操縱，所以第六個道主的觀點是悲觀的，無可能就是游戲一般，世界就是一個游戲場，而一切的存在，都是無閑暇之余，用以消遣的東西。
所以，無是不是永恒不磨，幾個道主，只有第六個道主，預算過無的強大，與一種可怕的后果：“希望，源不會在此時蘇醒，不然...就一切都成了變數。”
“他能不能成功？”
坤瑤很是擔心，又很是期待：“之前總是影響你，不要有男女之間的情感糾纏，你需要完美才行，一旦失身，本身就不完美，那么...最終也無法完美完成拯救...”
坤瑤苦笑一聲：“最終結果證實，這一切都是我們多心了...”
第九道主，自身就有很好的克制力。
不近女色。
“咦？”
坤瑤忽然深吸一口氣，滿臉驚喜。
只見張青云第三元神，輕易融入到第一元神。在這一刻，盤膝坐著，已經一分為二的張青云肉身左手邊的身軀，綻放無盡豪光。
這個時候，原本正常的第一元神，很顯然的氣息一變，一道慧光直沖虛空：“你是我...”
“這個我知道。”
黑漆漆的第二元神，無所謂的說道：“我知道我是你，咱們是一體。”
“你是我...”
張青云繼續這么說。
第二元神一怔：“你好煩，為什么繼續重復，我已經說了，我知道了，我很清楚，我很明白，咱們是一體，都是元神對立的分化...”
“你是我...”
張青云繼續重復。
第二元神有些皺眉：“你真的很煩。”
“你是我...”
張青云不厭其煩，面無表情：“你是我...”
這三個字，在虛空之中不斷回蕩，不斷重復...
第二元神臉色猙獰起來，他喜歡唱反調，但是不喜歡別人叨叨，不喜歡噪音：“我說我知道！”
第二元神暴怒。
張青云不理他，張青云感知到，自己突破機緣就在眼前。張青云更為激動，他此時竟然已經突破到煉神返虛境界頂點，三十六重天巔峰！
煉虛合道境界，已經邁出去一只腳！
這種突破速度...張青云也感覺驚詫，此時張青云才知道，自己到這里修煉，前后才不到五分鐘。而就這不到五分鐘的短短時間，他的修為境界...
天地之別！
“你是我，所以你逃不掉，與其唱反調，不如融合...而你也無法反抗。”
對于坤瑤知道的一切，張青云并不清楚，張青云只知道，自己的找對了修行之法，新道得到了完善，境界得到了提升。
這就夠了！
張青云伸手一抓，第二元神化作一道烏芒，落在張青云第三元神與第一元神的眉心：“三才合一...原來，這就是三才合一！”
之前五行陰陽修行，其實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陰陽五行...
三才之后就是陰陽，陰陽之后就是一化萬物，成就真正的道的頂點，衍化萬界，完善自身。道之后是什么，張青云沒有去想。
就好比源之類的，張青云也無法接觸，境界不足想多了無益。
三道元神歸一，盤膝而坐。
三道光彩幻化七彩之光，照射到一分為二的肉身之上。
肉身緩緩開始融合...
坤瑤有些驚詫，甚至有些振怖：“如此簡單...怎么如此簡單？”
坤瑤記得清楚，第一道主失敗了，有了第三元神的第三道主，卻最終也失敗了，就是三道元神融合的過程，一切泯滅...
三道元神的融合，才是關鍵，也是最難的。
但是...第九道主，竟然如此輕易就完成了？
正在驚詫，坤瑤就看到，盤膝而坐的張青云，身上綻放七彩之光，猶如彩蛋，把肉身包裹。盤膝而坐的元神，緩緩融入彩蛋之中...
一道神秘星河，貫穿宇宙星空，彩蛋緩緩飛起，落在其中。
坤瑤張大嘴，有些失態。
歷經八個道主的坤瑤第一次迷惑了：“這是煉虛合道...但是，又似乎是大羅天仙？”
“這究竟是大羅天仙，還是練虛合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