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有問題！”
一些身體還算好些的人，目光瞬間看向阿勝祖孫。
“看啥看？”
恢復五十來歲年紀，不再是那個弱不禁風的老太太的白三妮，站了出來：“神龍是自己鉆進鍋里，火是神龍自己點燃的，湯是你們自己舀的，我們祖孫有機會使壞嗎？”
使壞...
這兩個字讓不少人滿臉羞愧。
湯，本來就是阿勝的，而他們仗著人多，欺負了阿勝，把湯霸占了，僅僅給了阿勝一口湯。
他們本來就是強占。
現在，同樣是六爺爺李道偉盛的湯，白三妮百病盡去，肉身恢復五十來歲，而他們數十人，躺在地上，坐在地上哀嚎...
要是有問題，也是李道偉使的壞。
話語犀利，那個熟悉的白三妮又回來了！
村民有些恍惚，當年白三妮可是有名的村婦，并不是她潑辣不講道理，而是能干，能說會道。
并且，還是一個熱心腸的人。
面對如此的白三妮，他們低下了頭。
他們不少人，小時候，年輕的時候，得到過白三妮的幫助。
阿勝則是滿臉都是安全感，這種被保護的感覺真好。
“不要看我...”
李道偉眉頭一皺，他也渾身不舒坦，不過不是很明顯：“這么多人圍著呢，我想要使壞，也沒機會，再說我自己也喝了龍湯，渾身不舒坦呢。”
“那是怎么回事？”
這件事情太詭異，同樣的湯，都喝了之后，會有不同反應。
“這還要說？”
白三妮冷冷一笑，掃視著滿院子的人：“蛟龍本就是阿勝帶回來的，而你們像強盜一樣，涌入我家里來，又是強搶蛟龍放生，又是強搶龍湯，這東西是你們隨隨便便，就能喝的？就能搶的？”
“神龍賜予，才能得到！”
神龍賜予才能得到，是啊...白三妮說的沒錯，這些人里面，唯有阿勝，是被神龍賜予的龍湯，要不然，也不能自己鉆進鍋里，把自己燉了。
院子里一陣寂靜。
白三妮說得好有道理，他們這么多人，無人能夠反駁。
不僅不能反駁，而且內心一陣羞愧。
關鍵是，找到了事情詭異的源頭：“要不...”
蛟龍也是龍，它將自己送給阿勝，救阿勝的奶奶，那是賜予。
而他們，本來沒有機緣，喝到龍湯，卻偏偏喝了...這對于蛟龍的褻瀆？
“咱們磕頭，乞求原諒吧...”
作為神物，不給你湯喝，你偏偏仗勢去搶，這能落得好嗎？
“呼啦啦...”
但凡喝了龍湯的人，對著鍋跪下，不斷祈求：“神龍啊，我們不是有心褻瀆，就原諒我們的無知吧！”
“神龍爺爺，我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搶不屬于我們的東西了。”
“神龍...”
哀求聲，訴苦聲，甭管真假，反正他們是害怕了。
一聲聲哀求聲，伴隨著痛苦呻吟聲。
院子中，聲音翁鳴。
“神龍顯靈了！”
突兀的，有人大喊一聲：“快看鍋內！”
眾人紛紛看向鍋灶方向，只見鍋內，一道虛影緩緩鉆了出來。
“神龍饒命！”
“神龍接受我的參拜！”
“神龍原諒我們的無知吧...”
“神龍...”
一聲聲恭維聲，夾雜著敬畏之情。
虛影并不是龍形，而是人的虛影。
但是神龍多變化，幻化人形還需要驚訝嗎？
龍能顯能隱，能長能短，可粗可細，沒有常態，或是化作清風，或是化作白云，或是幻化人形，行走人間。
這就是神龍。
虛影漸漸凝實，是一個身材高大，面白無須，長相英俊，穿著奇異服裝的青年。
“道長！”
阿勝睜大眼睛，這可不就是山谷中見到的那個道長？
現在，從鍋里面，鉆了出來！
道長，果然神通廣大，出場方式都不一樣，與眾不同。
環視四周，看到眾生百態，張青云輕聲道：“神龍不死，湯浴救人。貪心若有，病痛加身。有緣可飲，無緣誅心。”
聲音溫潤，讓人如沐春風，身上病痛，似乎都減少了幾分。
“蛟龍本為我坐騎，賜予阿勝救治他的祖母，爾等心中惡念太多，無緣則飲，不僅不能祛病，反而病痛加倍臨身。”
原來如此！
眾人恍然，原來他們真的是沒有緣分，喝了龍湯，才會病痛加倍。
“嘿嘿...”
阿勝眉開眼笑，大有一種惡氣舒緩的感覺。
你們繼續再搶啊？
沒搶到良藥，而是搶到了病痛。
真是活該啊。
這群人一直都在欺負他們祖孫，現在一個個的就是因為太壞，欺負人，強占他的龍湯，從而病災加重，阿勝真想大吼一聲：真特么的活該！
“善得善果，惡得惡果，你們因為被幫助的習慣了，阿勝的父親幾次沒有幫助你們，而你們就心懷怨念，欺凌阿勝祖孫，這是大惡！”
院子中的人，一個個低下了頭，跪在地上的人更是身子發抖。
如同等待命運審判的罪人。
“良心不死，縱然無善也是功德。良心若死，縱然行善也非本心。”
“正所謂，解鈴還需系鈴人，你們因為欺負阿勝，搶奪阿勝的龍湯，而病災加重，如此病癥無藥可醫，唯有征求阿勝的原諒，你們自然身體康健...”
啥？
征求阿勝的原諒？
這不是為難人？
眾人無不是心中驚詫，為難也就罷了，關鍵是，阿勝能原諒他們嗎？
打小就被欺負，他的媽媽無法承受，離家出走。
阿勝打小在村里，他們的孩子，他們嚴禁與阿勝一起玩...心已冷漠，在他人心上蒙了一層霜，想要暖化別人心上的這層寒霜，沒那么簡單啊...
要是他們，這個時候，絕對會利用這次機會，好好整治曾經羞辱過自己的人，讓他們抬不起頭來，讓他們感覺憋屈，感覺畏懼...
將心比心，他們有這種想法，阿勝豈能沒有？
本想詢問其他辦法，有人抬頭，卻看到原本半截身子浮現鍋內的那個年輕人，已經消失不見。
“阿勝...”
李道偉低喝一聲，但是腹部一陣疼痛。
臉色一變，李道偉聲音變得輕柔起來，他么的，叫一聲阿勝，聲音大點，都要腹痛，要是打了阿勝，還不得直接倒地而亡？
李道偉臉上浮現了笑容，甚至帶上了諂媚笑容：“阿勝，你告訴六爺爺，剛才那人你認識是不是？他是哪里的人，竟然豢養蛟龍？”
看到李道偉如此深情，如此諂媚，阿勝內心極為舒暢。
心中有恨，一時難以平復，正常人無不如此。
阿勝也是一介凡夫子弟，更不可能像是一個圣人一般，放棄仇恨，放棄曾經他們施加的屈辱，之時輕輕地點了點頭，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你們可以回去了...”
“別啊阿勝...”
他們這都是身上痛苦著呢，這個時候回去，不還是要承受痛苦？
不得到原諒，怎么可以回去？
李道偉尷尬一笑，看了一眼四周：“你看看你家院子，墻頭殘缺，房屋有些陳舊，正巧這都閑著沒事，幫你加修葺一下這個家吧。”
家里是很破，以前吧，這家占他家一點宅基地，哪家訛他家里一點宅基地。
現在，他們家的宅基地，反而是村里最小的，只有人家的一半大小。
幫著修葺宅院？
阿勝搖頭：“奶奶曾說過，只有依靠自己的能力得來的，才是最安心的，別人施舍的，得到了再多，也會良心不安。”
是的，在阿勝看來，這與施舍沒區別。
他們不是真心的！
阿勝深吸一口氣：“你們走吧，我怕也不習慣你們如此恭維，虛偽的心，讓人難以接受。”
虛偽...李道偉嘴角一抽。
“阿勝！”
李道偉等人臉色劇變，果然想要阿勝原諒他們，沒那么簡單。
“阿勝，我家里養了幾只雞，待會給你送來，三嫂這才剛剛恢復，抓只雞煮了湯補補身子...”
“阿勝，我家的桃子結了果，我待會給你家送點...”
以前，見了面，都要把他當成空氣的村里人，有些還是同一宗族，其實關系并不是很遠，只是，這些人都把他家排擠在外了而已。
虛偽...
阿勝感受到的，只有虛偽。
要不是道長說，得到他的原諒，就可以恢復健康，這些人不想痛苦，會如此恭維他？
他有些恍惚，曾經多次，他想著有一天自己出息了，村里人會不會如此恭維他。
現在，村里人這么多人，如此恭維他，夢想成真。
然而，這種恭維讓阿勝內心有些不安：“虛偽的恭維，其實還是掩藏著不服，怨恨，甚至是怒罵...”
有意思嗎？
沒意思。
這群人，就算是全部跪倒在自己面前，也難有成就感。
“現在心中惡氣盡去，何嘗不是道長的施舍？”
要是沒有道長的原因，這群人豈能正眼看他？
算了吧...
阿勝想了很多：“你們走吧，我原諒你們所有人...”
啥？
眾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勝原諒了他們？
緊接著，身上疼痛減少，僵硬的舌頭，逐漸軟化，癱瘓的身體，恢復知覺...
“阿勝！”
真的原諒了！
并不是嘴上說說！
這種心胸...有人滿臉羞愧，他們以為阿勝起碼要好好整治他們一下，絕不會輕易原諒他們。
而阿勝，簡簡單單，就原諒了他們。
“你們走吧，我奶奶需要休息。”
阿勝進了屋，院子內的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語退走。
許久之后，院子之中再無一人，阿勝看著自己的奶奶：“奶奶，我...”
本來可以報仇的，本來可以把十幾年的屈辱奉還。
他最終，還是放棄了。
白三妮滿臉堆笑，滿是慈愛：“阿勝，你這樣做，才是最正確的。”
阿勝霍然抬頭，奶奶沒有責怪他！
“哎...”
白三妮長嘆一聲，掩蓋不住的滄桑：“當你掌握別人命脈的時候，別人生死在你手中，被你掌控，而你利用這種命脈，讓別人屈服，在你這里你會感覺很爽，但是在別人眼中，別人心中，就是屈辱...”
“君子養之以德，小人養之以恩，君子報德，小人以恩報怨...”
白三妮是一個明白人，摸著阿勝的腦袋，白三妮笑道：“你現在，利用那位道長給你的手段，而去讓他們難看，屈服，他們心里只會有更多的仇怨...”
“這些手段，也是別人給你的，而不是你自己的。”
白三妮有一種欣慰，也有些心酸：“知道你心里其實無法原諒，而你卻有原諒了。”
“你做的對！阿勝長大了...”
......
空中，張青云微笑點頭。
“這小子，可以送他一場造化，他的奶奶，也不是簡單人啊。”
無論談吐，還是教導阿勝，種種道理，張口就來。
說的很是清晰，讓人很容易理解。
“有趣的祖孫。”
返回山谷，張青云盤膝坐在巨石上。
沒多久，先是大黃來到了山谷。
這次看到張青云，大黃表現得極為乖巧，抿著耳朵，吐著舌頭，搖晃著尾巴，狗臉上，張青云竟然看出，有一絲絲的諂媚。
“這老狗...有意思。”
沾染了一點人性。
在大黃后面，阿勝也進入了山谷。
看到了張青云的時候，阿勝什么也沒說，相隔還有幾十米遠的時候，直接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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