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還有臉？”
好不知羞恥！
剛剛坑了貧道，現在還要貧道幫忙？
貧道傻了嗎？
十塊錢的事情，貧道大度，不要了。
但是幫忙...免了。
丟了誠信的人，再想撿起來，就難了。坑了一次，還會有第二次。
張青云徑直走開，中年哭天搶地：“我的命苦啊...上有八十歲老母要養，下有三歲小兒...嘎？”
哭著哭著，道士已經不見了。
突兀的消失了...
大白天的，山道上行人比較少，中年打了一個冷戰，吞了口唾沫：“道長，我真是沒有剎住車，不想坑人的...”
......
“山中風景依舊好，世間已經是中秋。”
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節，張青云原本是想收回意念，帶著分身回去，在道觀過一個中秋節的：“在道觀過了三十四個中秋，第三十五個中秋節，就在外面感受一下吧...”
“在哪都是孤獨，山川為伴也不錯。”
張青云沒有使用縮地成寸趕路，正常速度一邊走，一邊感受大自然風光，偶爾會登上路邊山峰，感受一下俯視大地的空曠感覺。
“咦？”
剛剛從一座山峰走下來，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手中拿著一根竹竿，坐在一個大石頭上，但是他的雙眼，一片白色。
這是一個盲童，還坐在大石頭上，石頭南面，就是幾十米深的陡坡。
張青云皺眉，一個盲童，身邊也沒有大人守著，這樣爬上大石頭，多危險？
張青云走近，小男孩從大石頭上站了起來：“爸爸...爸爸，是你嗎？你回來了？我怎么沒有聽到摩托車的聲音？”
微微一怔，張青云靠在石頭邊：“小居士，貧道是一個道士，你怎么自己爬到大石頭上去了？這樣很危險...”
道士？
小男孩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小臉上有些驕傲與自豪：“叔叔，爬這石頭我已經練習過很多次了，我就要爸爸看到，我可以爬上大石頭，我沒有眼睛，也不要他操心...”
好懂事的孩子。
“爸爸在外打工好辛苦的...”
小男孩滿臉憧憬：“這次爸爸要回來，與我們一起過八月十五，還買了不少東西呢，哦...還買了電視，我長這么大，還沒看過電視呢...”
“我看不見，聽聽聲音也好啊...”
我眼前黑暗，但是我心中有光明。
小男孩還挺開朗的，張青云不再說話，躍上巨石，盤膝坐在了巨石上。
“叔叔...你不用保護我，我掉不下去的。”
小男孩敲著竹竿：“我身邊往南半米，就是邊沿，我身邊西面一米半，也是邊沿，我身邊東面三十公分，距離地面最近，從這里爬上來最省力氣...北面不好爬，邊沿距離我半米...”
好精準！
就算是有些誤差，也沒有五公分！
“叔叔是不是很驚訝，其實我每天沒事做，就來這里，這條路我已經很熟悉了。我從家里出來，向東走七十八步南拐，走一百一十七步，再向東拐，走上大路三百零七步，靠南走，北面山壁有一個突出，不小心就要碰腦袋，我以前就碰到好幾次，碰到了就要有一個大包...繼續走二百七十八步，就到石頭旁...”
“叔叔，我現在可以精準的，一步不差，走到石頭旁，爬上大石頭...”
張青云心中震動，這是張青云第一次見到雙眼看不見東西的人，還是一個孩子，性格這么開朗，而且...
如此努力！
可以想象，這孩子一定吃過不少苦。
“我現在可以洗衣服，可以照顧奶奶，每次到了八月十五，還有過年的時候，爸爸都會回來，我就要在這里等他。”
“以前爸爸上午就要回來的，現在都快晚上了，爸爸怎么還沒回來呢？”
小男孩臉上滿是擔憂：“爸爸一定是路上耽誤時間了，他一定會回來的。”
“你媽媽呢？”
張青云好奇，小男孩提到爸爸，提到奶奶...但是自始至終，沒有提到他的媽媽。
“媽媽？”
這個詞匯讓他一陣沉默，小臉上有些思念，有些怨恨，有些傷心，許久之后，小男孩忽然一笑：“媽媽去找她的幸福去了。”
去找她的幸福去了？
看來不是去世，而是...
“那年大雨，媽媽夜里起床，收拾東西，坐上隔壁村一個叔叔的摩托車走了，我追了好遠...”
倔強的淚水，始終沒有流下來，小男孩抽了抽鼻子：“爸爸說，媽媽去找幸福了，我不傻...媽媽嫌棄我還有奶奶拖累了她，她跟著別的男人跑了。”
“伢子...伢子...快回來吃飯啦...”
一個老太太扶著山壁，一手扶著腰，氣喘吁吁：“吃了飯，再等你爸爸...”
“叔叔...”
小男孩干凈利落的滑下石頭：“我先去吃飯了。”
張青云目送小男孩敲著竹竿，地上傳來清脆的聲音，老太太也不吭聲，不知道是不是說話怕影響到了小男孩聽地面反饋的聲音，從而影響了小男孩對于聲音的判斷。
一老一少往回走，直到一老一少身影消失。
“自強不息嗎？”
我身雖殘，我心仍堅。
內心一震，張青云有些感悟：“我有了神通，立志成仙，但是一直以來，我都太小心翼翼，一直都想著低調，豈不知，這種低調，反而是對于心性的壓制...”
低調，換來了安靜的修煉環境，但是同樣，也失去了一種銳意進取的意志。
“噠噠...”
夜幕降臨之時，摩托車排氣筒放炮仗一樣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之前遇到的那個中年，開著摩托三輪疾馳而來。
車燈很亮，穿透了黑夜。
摩托三輪從張青云身邊疾馳而過，中年回頭看了一眼張青云，但是摩托三輪沒有停。
“哎...這人毫無誠信，但是他的兒子，是一個好孩子。”
從小男孩伢子嘴里，張青云已經可以肯定，這中年就是伢子的爸爸。
張青云搖頭：“失信也是業孽積累，你這是積累業孽，留給了兒子。”
看了一眼天色，張青云沒有離開。
這里比較空曠，夜幕已經降臨，一輪圓月從東方升起，在這里觀看，月亮似乎比在魔都的時候看到的要大。
“明月當空照，遠處群山小。林間自起風，我心頗寂寥...嘖嘖，貧道也是一個詩才...”
可惜，分身是玉符分身，無法飲酒吃飯：“要不然，定當飲酒對月，縱情高歌...”
閉上雙眼，參悟法則符篆。
正沉浸在金之法則感悟中，寂靜的夜色中，一聲聲帶著節奏的敲擊聲傳來。
張青云睜開雙眼，就看到下午離開的那個小男孩伢子，一只手挎著一個籃子，一只手拿著竹竿敲擊地面。
“哎...”
張青云長嘆一聲：“夜色下，小男孩獨自走山路，他的家人真是心大。”
隨即，張青云愣住：“是貧道想差了，白天與夜晚，對這個孩子來說，已經沒有區別了。”
白天，也是黑暗，夜晚也是黑暗，對于一個失去雙眼的人來說，已經沒有光明交替：“貧道修行，一切靠緣，這份堅持不論對不對，貧道都不會愛心泛濫，把一份承負，任意送人...”
小男孩的雙眼，張青云能治好。
張青云卻沒有選擇出手：“重現光明，承負太大...幫助你重現光明，沒有善緣，只會害了你啊...”
世間身殘之人很多，縱然是上古時期，煉氣士遍地的年代，也沒有人仗著神通，肆意幫扶身殘之人，不是沒有愛心，而是承負...
因緣而動，因緣而行。
這一個緣字很奧妙，參透很難。
小男孩挎著籃子而來，來到巨石邊，張青云微微一笑：“你爸爸還沒回來嗎？”
小男孩小臉上都是興奮：“回來啦...買了一個大彩電，還買了很多木材，爸爸說要自己打造家具...還買了水果月餅...”
張青云分享了他的喜悅：“這下你們家就團聚了。”
“嗯...”
小男孩舉著籃子：“叔叔，我爸爸說他不是故意坑人，他真的剎車失靈，爸爸說，一次失信于人，終生失信于人，爸爸說，叔叔一人在外，這籃子里有一包月餅，幾個水果...還有十塊錢...”
張青云怔住。
“貧道誤會了？”
以我之心，揣度別人之心，終將會有失誤。
那...不是承負積累，小男孩的雙眼，是他媽媽帶來的？
低下頭，看著小男孩，月色下，那一雙白色的眼球，竟然閃爍著一抹彩色：“好，貧道收下了。”
“你原諒我爸爸了？”
小男孩笑了：“爸爸說被人誤會了，解開誤會就好，叔叔...祝你好運，我先回去了...”
張青云目送小男孩離開，沉默了幾秒。
收走籃子，張青云迎風而立，緩緩舉起雙手：“善緣已結，貧道就饋贈你光明吧...”
既然承負不是因為你爸爸奶奶而留，貧道饋贈你光明，這份承負反轉到承負施加你身上的人吧。
雙手掐訣，東方木之法則瞬間亮起。
一道綠色光芒，落在小男孩伢子后腦...
伢子敲著竹竿，很有節奏，小臉上還帶著笑。
他這個時候，沉浸在爸爸被人誤會，現在解開誤會的喜悅中。
敲著敲著，伢子手中竹竿一頓，眼前綻放了一線光明，很模糊，在他記憶中，他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光明...
伢子抬頭看向天空，光明越來越亮。
伢子身體顫抖起來，眼睛中淚水流落：“我見到光了...我能看到了？！”
緩緩轉身，伢子看向東方，眼前的事物，縱然月夜朦朧中，他似乎也能看清楚。巨石上，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人，他的背后就是一輪圓月...
這個人衣袂飄飄，仿佛背著月亮，就要飛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