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英午飯時間被病人攔住告狀的消息，短短一個中午的時間就已經傳遍整座醫院。

一下午的時間，醫院所有的醫護人員就知道了老太太的信息，也打聽出來了老太太兒子正在肛腸科住院，等待做痔瘡手術。

下午，醫院所有的醫生工作的時候都變得小心翼翼、憂心忡忡。

大家害怕李偉英會不會借題發揮，舊事重提。

真的要因為這件事情，引起市醫院的大清查，絕大多數的醫生多會受到牽連，誰的手底下也不幹凈。

肛腸科梁主任用力擠壓兩側眼角的睛明穴。

酸爽的感覺瞬間讓梁主任的大腦清明過來許多，看着面前站立的值班醫生，不耐煩地問道：「秦岳海是誰的病人。」

「秦岳海是梅副主任的病人。」

看來秦岳海的主治醫師還是一名副主任醫師。

「梅副主任呢？」

「主任您忘了，梅主任兩天前已經和您請假了。」

值班醫生小心翼翼地看着梁主任的表情，語氣怯怯地解釋著。

梁主任這才想起來，有臨近地城市請梅副主任飛刀，假還是自己批得，都被氣湖塗了。

市醫院成為三甲醫院以後，給醫生帶來都最顯著都好處就是醫生們有了掙外快的機會。

頂着三甲醫院的名頭，醫院裏的主任醫師、副主任醫師經常會收到下面縣級醫院和周圍沒有用三甲醫院臨近城市的邀請。

世紀初的三甲醫院還是非常有含金量的，不像後世一樣，三甲醫院已經成為爛大街的東西了，只要硬件過關，也不看醫生整體的綜合實力，基本上都能成為三甲醫院。

梁主任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這個有些不懂事的醫生，語氣不善地說道：「我批的假我還不知道嗎，我問的是你們給梅副主任打電話了嗎，通知他這件事情了嗎？」

按照規定，西醫的醫生是不允許飛刀，從法律也屬於不合法的行為，這個中醫可以去其他醫院坐診不同。

西醫醫生只允許在合作醫院，或者是附屬醫院出外診。

柳院長擔任院長期間，只關心市醫院的業績，對於醫生出飛刀出外診，一直是默許狀態。

醫生飛刀出外診，也成為默認的潛規則，誰還能和錢過不去呢。

再加上世紀初，醫院的監管體系本來就不完善，市醫院出外診已經成為了普遍現象。

梁主任現在也是明白了，這病人家屬就是趁著梅副主任不在醫院，才敢偷偷摸摸地找院長告狀。

心裏不由得晦氣地罵了一聲：好一個大膽刁民。

看見梁主任生氣了，值班醫生磕磕絆絆地說道：「主任……主任！打了……打了。聽說是我們肛腸科的病人找院長去告狀，我們就給梅副主任打電話了，可是打好幾遍都沒有人接，我想梅副主任應該在做手術，沒有時間接電話。」

梁主任皺着眉頭，不耐煩地揮揮手讓值班醫生出去。

「下去吧！今天一定要打通梅主任的電話，讓他明天上班前一定要趕回市醫院。」

值班醫生如蒙大赦地點頭說道：「好的，回去我就不停給梅副主任打電話，直到打通電話為止。」

梁主任一手揉按著睛明穴，一手示意值班醫生出去，讓自己清靜清靜。

值班醫生悄悄地退出梁主任的辦公室。

梁主任還沒有清空腦子裏的煩心事，桌子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梁主任不耐煩地接通的電話：「這裏是肛腸科，你找哪位？」

「老梁，我是普內科的老錢，中午的病人家屬是怎麼回事，都告狀到院長那裏去了。」

梁主任不耐煩地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病人家屬趁著主治醫師不在，偷偷找機會向院長告狀我能怎麼辦！」

電話里，錢主任說道：「老梁這件事你可要處理好，千萬不能給姓李的留下借題發揮的機會，否則，咱們的日子就難過了，到時候你們肛腸科就徹底得罪了全院的醫生。」

聽着錢主任帶着警告責備的話，本就心煩的梁主任脾氣也上來了。

「我們肛腸科的事情就不勞您普內科的錢大主任費心了。」

說着，錢主任狠狠地掛斷了電話。

然而，剛剛掛斷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一下午的時間，秦主任接到好幾個相熟科室主任的電話。

都是拐彎抹角地詢問中午事情的情況，話語里多多少少都帶着責備。

人性的貪婪、推諉、自私的醜陋，被這些人展現得淋淋盡致。

市醫院詭異地陷入了安靜的氛圍中，所有的科室都在暗中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肛腸科和院長辦公室的動向。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整整一下午，李偉英都沒有找肛腸科梁主任了解事情的情況。

出乎意料的安靜，讓市醫院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了不安，有一種風雨欲來風滿樓的壓迫感。

整整一下午，絕大多數的醫生都是提心弔膽地做着手上的工作。

時間另一個中心的李偉英，現在坐在辦公室，鐵青著臉翻看着厚厚的一沓收費憑證。

李偉英想到市醫院亂收費的情況非常嚴重，卻沒有想到這些醫生已經如此無法無天了。

病人短短住院三天，還沒涉及正式的手術治療，林林總總三十多項檢查，就花掉病人近萬元診療費。

李偉英狠狠拍一下桌子，咬牙切齒地下定決心。

市醫院真的到了不大力整治，不行的地步了。

次日，梅副主任急匆匆走進市醫院，直接向住院處走去。

梅副主任臉上帶着郁怒，昨天聽說自己被病人家屬告狀到院長那裏，賺外快的好心情都沒有了。

看見梅副主任氣沖沖地路過住院處辦公室。

坐在門口的值班的醫生起身說道：「梅副主任，主任讓您來了去他那裏一趟。」

「知道了！」

梅副主任語氣冷冰冰的，看都不看通知的醫生，快速從辦公室走過。

「主任，你找我！」

梅副主任敲門走進梁主任的辦公室。

「昨天的事情你都聽說出來吧？」

梁主任對梅副主任沒有半點客氣，直奔主題追問。

為了梅副主任的這件事情，梁主任昨夜一夜沒有休息好。

今天上班，還要早早來到辦公室，等待梅副主任上班。

當看見梅副主任那張無比熟悉的面容時，梁主任就有一股無名火。

「平時我就多次警告你，問診開方的時候要有分寸，不要做得太過，要懂得細水長流。這次病人家屬直接把你告到新院長那裏去了，我看你該怎麼？」

長長的一段話，梁主任語氣一直保持着冷冰冰，從這一點就能看出，梁主任對梅副主任有多不滿。

梅副主任彷彿沒有聽出梁主任的不滿，站在梁主任面前，一副無奈地說道：「主任，你也要體諒體諒我，我兒子要出國留學，我總要把他的學費、生活費掙出來呀！」

梁主任嘴角揚起冷笑：「我諒解你，誰來諒解我！自從昨天病人把你告到新院長那裏，昨天多少科室主任給我打電話，責怪咱們肛腸科做事不小心，你告訴我你怎麼解決這件事情。」

梅副主任依舊毫不在意地說道：「他們不是天天嚷嚷着要出院，我這就給他們開具出院證明，讓他們辦理出院手續，我不僅讓他們出院，我還要讓他們在草原市找不到醫院給他們治療，讓他們永遠都要感受到痔瘡的痛苦。」

梅副主任說話的時候咬牙切齒，臉上仇恨中帶着扭曲的猙獰。

梁主任對於梅副主任的回答，如同默認了繼續問道：「你就不怕醫院對你的處罰嗎？」

梅副主任拍著胸脯保證道：「醫院要是有什麼處罰，我一個人承擔了，絕對不會連累肛腸科的。」

梅副主任心裏卻不以為意，醫院的處罰能有多嚴厲，最多停診幾個月唄。

梁主任揮揮手，假惺惺地和梅副主任說道：「和病人家屬商議的時候，態度好一點，盡量要爭取病人和病人家屬的諒解。」

「主任，您放心！」

梅副主任隨意地敷衍了一聲，便走出梁主任地辦公室。

走出辦公室，梅副主任嘴角露出不屑地譏笑，眼神也變得狠戾。

回到自己地辦公室換上白大褂，梅副主任直奔秦岳海地病房。

就在梅副主任會自己辦公室換衣服的時候，一輛汽車已經停在住院處門口，三名面容嚴肅的男子從汽車裏下來，走進了住院樓。

秦岳海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因為家庭困難，妻子過不了貧苦的生活，選擇了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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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岳海和年邁的母親相依為命。

梅副主任進來的時候，母子二人正在吃早餐。

看見梅副主任進來，秦岳海和母親眼睛裏沒有喜悅，只有害怕。

可見，母子二人都是生性老實之人。

也因為為人老實，母子這才被梅副主任死死地拿捏著。

「梅主任……梅主任！」

看見梅副主任進來，母子二人打招呼都帶着磕磕絆絆的畏懼。

從母子二人的狀態來看，三天的住院生活，絕對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梅副主任看見對自己畏畏縮縮的母子，一路上過來在心裏想好幾百種抱負的想法，瞬間變得索然無味了。

梅副主任坐診時候，第一眼就看清楚了這對母子懦弱老實的性格。

那時候，梅副主任在心裏就有了榨乾這對母子的想法。

能讓這麼懦弱的人，鼓起勇氣找院長告狀，說明這對母子身上已經沒有可以榨取的油水了。

既然已經沒有了價值，梅副主任決定自己和他們生氣都是一種浪費。

梅副主任語氣冷冰冰地說道：「秦岳海，我過來通知你，你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聽到兒子可以出院，秦岳海的母親以為自己昨天鼓起勇氣地告狀起到作用。

秦岳海的母親忘卻了對梅副主任的恐懼，起身感激地不停向梅副主任鞠躬感謝：「謝謝您，梅主任！謝謝您，梅主任！」

看見臉上帶着希望的母子二人，梅副主任嘴角微微翹起，露出殘忍的微笑。

梅副主任靠近秦岳海的母親耳邊，小聲說道：「你以為你們出院就萬事大吉，可以去其他醫院治病了嗎！我可以告訴你們，從你們走出市醫院的那一刻起，草原市所有的醫院的肛腸科都不會接診你們母子的。」

看着秦岳海母親臉上的喜悅的面容，瞬間變得凝重，眼神里再次浮現對自己的恐懼。

梅副主任非常享受對方，這種從希望到絕望的瞬間轉變。

梅副主任臉上帶着微笑，輕輕拍著秦岳海母親枯瘦肩膀。

每拍一下，梅副主任就能感覺眼前的老女人本就句僂的身軀又彎曲了幾分。

這時，三名男子已經來到肛腸科的住院處。

帶頭的男子走到護士台：「我是衛生局的工作人員，請問梅仁、梅醫生的辦公室怎麼走。」

護士台的護士稍微沉思，才想起來眼前的男人找的是誰。

一聽到是衛生局的工作人員，小護士知道今天的事情要鬧大了。

作為一名小小的護士，可沒有膽量做出妨礙公務的事情。

小護士帶着顫音說道：「您找的是梅副主任吧，他現在應該在查房，我這就帶您去了。」

「謝謝！」

帶頭的人感謝之後，三人跟着小護士走進病房區。

梅副主任看見秦岳海母親備受打擊的樣子，繼續戲謔的心思，也變得索然無味。

「一會兒，你們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離開醫院了！」

梅副主任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病房，對於這對已經榨乾油水的母子，也懶得再看一眼了。

走出病房，梅副主任就碰見了小護士帶着三名衛生局的工作人員向自己走來。

小護士看見梅副主任，對身後的人說道：「三位同志，這位就是梅仁，梅副主任。」

帶頭的男子走到為副主任身前說道：「你是梅仁，我是衛生局法監科的陳峰，你涉嫌違例開處方，請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

一聽到是衛生局的人，剛剛還戲謔他人為樂的梅副主任，瞬間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一灘不知名液體從他的胯下流出。

很快，肛腸科梅副主任被衛生局帶走的消息，就在醫院不脛而走。

據說，梅副主任被帶走時已經嚇得癱軟，是被兩名衛生局工作人員拖拉着走出住院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