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季度還有一個科室我要重點表揚，普內科在醫院三甲評比的時候做出來巨大犧牲，經過普內科所有醫護人員的努力，普內科的業績提高了八個名次。」
聽見柳院長的話，會議室里再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不管是真是假，所有人都向錢主任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在掌聲中，柳院長的目光一直有意無意地看向，人群中的黃素。
柳院長兩手下壓，輕輕咳嗽一聲，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
柳院長非常享受這種唯我是從的感覺。
短短半年的時間，柳院長用金錢福利收穫了所有人的心。
兩個月快速上漲的業績，大家都已經估算今年獎金的豐厚，大家今天都能過上一個肥年。
半年的時間，市醫院已經從布日古德時代，徹底過渡到了柳院長時代。
布日古德當初給醫院培養出苦練內功，提升醫術的樸實風格，漸漸地被一切向錢看的浮躁氛圍所取代。
會議室安靜下來，柳院長故意重重地咳嗽一聲：「有表揚，自然就有批評！」
柳院長目光盯著人群中的黃素：「我這裡要重點批評中醫科，中醫科已經連續兩次業績墊底，醫院就開了兩次季度總結會，兩次都是你們中醫科墊底，我不管什麼客觀理由，中醫科的業績上不去，就是黃主任你管理水平的問題。」
聽著柳院長不留情面的批評，所有的科室主任都看向黃素。
有的人幸災樂禍看中醫科的笑話，中醫科治病厲害有什麼用，不掙錢還不是照樣挨批評。
我們雖然沒有你們醫術好，可是我們業績比你好。
以前被中醫科技術壓制喘不上來氣的科室，終於找到了平衡。
也有人憤憤不平為中醫科鳴不平，認為柳院長的處置對中醫科不公平，中醫科藥物價格就擺在那裡，不能拿中醫科和西醫對科室對比。
這類人終究是一小部分，更無法對抗柳院長，只能在精神上鳴不平。
會場上，所有人的表情都被柳院長映入眼帘，只要醫院絕大多數人對中醫科不滿，自己就能拿捏住中醫科。
柳院長繼續說道：「今天還有一件事情事情宣布，經過醫院領導以及黨委決議，市醫院對醫生對獎金提成進行改革，打破原有大鍋飯對平均分配原則，醫生的獎金提成直接跟科室業績掛鉤，今後醫院將實行多賺多得的分配方式，這也是市醫院相應改開思想深化的一次大膽嘗試。」
說話間，柳院長的眼神不經地看向黃素素。
柳院長心想：自己就不相信中醫科不就範，看著別的科室獎金提成豐厚，就不信中醫科的醫生沒有意見。
柳院長的這一項舉措，引起在場所有科室主任的醫院。
會議室，瞬間充斥著議論的聲音。
「安靜，聽我繼續說！」
會議室安靜下來，柳院長繼續說道：「誰要是有不同意見，不如想想怎麼提高你們科室的業績，只要業績提高了，那獎金不也水漲船高，為了醫院的進一步發展，就要打破醫院裡面這種平均分配的大鍋飯。」
醫生獎金與科室業績掛鉤，是柳院長提升醫院業績的殺招。
醫院商業化改革中，科室業績和個人的獎金提成掛鉤，才是醫院變成嗜人魔鬼的開始。
一場季度業績總結會結束后，所有的科室主任都不澹定了。
有沉思不語的、有興奮不已的、有躍躍欲試的。
錢主任看見人群中，若有所思的黃素，再一次上前主動攀談：「黃主任，我在這裡先恭喜你了，柳院長這項政策的改革，可算是為黃主任你量身定製，以黃主任的醫術發財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又有一名平時看不慣中醫科的主任說道：「黃主任，連續受兩任院長偏愛，真是羨煞我們呀！」
說著，搖搖頭，裝出一副羨慕的樣子。
看著這群小人得志的任，在自己面前打譏諷，黃素臉色也黑下來：「為中醫者，活人之心不可無，自私之心不可有。黃素還沒有墮落到榨取病人的救命錢。」
話音一落，幾名譏諷黃素的科室主任頓時臉色也冷了下來。
一名科室主任質問道：「黃主任，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在做的心裡清楚。」
黃素再也懶得和這些人浪費時間，轉身拂袖而去。
看著黃素離開，錢主任臉上帶著嘲笑說道：「我就是看不慣他這副假清高，好像全院就他黃素是治病救人的，我們都是謀財害命的。」
剛剛諷刺黃素的醫生也站出來說道：「錢主任，等我們的獎金提成都上漲以後，他們中醫科的工資不升反降，我倒想看看他黃素還能清高到幾時。」
會議剛剛結束，已經有人按捺不住躁動了，彷彿是一直久餓未食的餓死鬼似的，張開了血盆大口，等待即將到來的饕餮盛宴。
黃素回辦公室的路上，一張這季度最新出爐的科室業績排行榜單已經張貼到專供醫護人員用飯的食堂牆上。
柳院長上任以後，對醫院食堂也進行了改革，將病人和醫護人員的食堂分開了。
這種業績排行榜自然不能讓外人知道。
雖然心裡雖然都是金錢生意，但是嘴上的仁義道德還是要裝一裝的。
不給你們科普，你們怎麼可能知道京城協和醫院，一天的能賺兩三億，鄭州醫院一天能賺六千萬呢。
回到辦公室，黃素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打起來。
沒過多久，一個蒼老而有力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出來。
「黃主任，你給我打電話有事情？」
黃素語氣非常客氣地道：「劉老前輩，今天中午您能來住院處一趟嗎，我們準備開一個會。」
電話里，劉老中醫疑惑的問道：「這個會議還需要我參加？」
劉老中醫作為市醫院外聘的中醫，自由度是非常高，基本上不參加科室的事情，只要按時來坐診就行。
黃素解釋道：「醫院剛剛開完會，有一件事情涉及所有醫護人員的利益，當然也要通知您一聲。」
「好吧，那幾點開會！」電話里，劉老中醫問道。
「下午上班前半個小時，你來住院處就可以了。」
「好，我中午一定準時到。」
確定好了時間，雙方掛斷了電話。
早上時間飛逝，又到了午休的時間。
所有人的都不約而同的走向醫院食堂，即使不在醫院吃飯的，今天也都留在食堂吃飯。
自從柳院長弄出來這麼一個業績排行榜。
雖然只貼了一次，但是每個季度末看業績排行榜，已經有變成醫院保留節目的趨勢。
不多時，醫護人員食堂門口業績排行榜前，看榜的人已經圍了三四圈了。
外圍看不見榜單的人，焦急地向裡面問道：「裡面的兄弟，這個月前三名是哪三個可是呀？」
就聽裡面回答道：「第一是心血管內科、第二是骨科、第三是兒科。」
聽見排名，有人唉聲嘆氣道：「哎！第一名又是心血管內科。」
一旁的醫生也無力的說道：「我估計下季度第一名還是心血管內科，你們沒有看到嗎，這一到冬天，心血管內科門診外面，治病的人都已經排滿了。」
「真羨慕，血管內科！」
「聽說了嗎，從這個月起，咱們醫院打破了以前獎金提成平均分配的原則，獎金提成將和科室業績直接掛鉤。」
「你這麼一說，我就更加羨慕心血管內科、骨科、兒科了。」
「我現在倒不羨慕心血管內科、骨科、兒科了，我就想知道這個月哪個科室墊底。」
說著，這位好奇心很重的醫生，踮起腳沖著裡面喊道：「你們的人，幫忙看看哪個科室的業績墊底。」
只聽見前面人群中間有人說道：「還是中醫科！」
「這中醫科已經連續兩個季度業績墊底了，一想到獎金提成和科室業績掛鉤，我怎麼有點心疼中醫科的中醫們了呢！」
聽著幸災樂禍嘲笑的語氣，圍觀的人群一同發出了大笑。
食堂的門口的人圍觀業績排行榜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
基本上都是對心血管內科、骨科、兒科的羨慕，以及對中醫科的嘲笑。
彷彿現代對中醫的嘲笑，能平衡這幾年來，中醫科帶給他們的壓力。
午飯後。
在回住院處的路上，閻冰挽著黃素的胳膊：「我們劉主任已經通知我們了，從今以後醫生的獎金提成將和科室業績掛鉤……」
黃素看著閻冰說了一半的話說道：「你不用擔心我們中醫科，自從學中醫科的那天開始，我們中醫人就已經有心理準備，知道中醫是一種不賺錢的職業，當初我不是也和你說過嗎？」
閻冰搖搖頭說道：「我不是擔心你，以咱們兩人的工資，這輩子衣食無憂，奔個小康還是搓搓有餘的，我就擔心這樣的改革，醫院的風氣就會壞掉，今天上午我就已經感受到，聽了劉主任的宣布后，已經有很多開始躁動起來。」
黃素輕輕地將閻冰摟在懷裡，不愧是自己看中的女人，就這點醫德就值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咱們就是小小的醫生，管不了那麼多，也改變不了什麼，我們只能要求自己堅守作為醫生的初心，不被壞風氣改變。」
從上到下都在為醫院商業化鋪路，自己一個小小的科室主任又怎麼能擋得住大勢所趨。
正如閻冰擔心的，醫院風氣的敗壞，就是從獎金提成和科室業績掛鉤開始的。
但醫生不再想著治病救人，而是天天惦記自己這個月能怎麼才能多拿獎金提成的時候，醫院風氣敗壞也就理所當然了。
在金錢面前，職業操守和醫德是最經不起考驗的。
病人沒有腫瘤，給病人體內埋設放射粒子讓你得腫瘤，掙化療放療錢；切下健康器官，冒充病變器官，賺取手術費，這種荒唐、匪夷所思、沒有道德下限層出不窮的就不足為奇了。
黃素也感覺到話題突然變得沉重，說著摸了摸閻冰的腦袋道：「老婆大人，今後咱們家養家活口的重擔可就全都掛在你身上了。」
看著黃素擺出一副吃軟飯的模樣。
「德行！」
閻冰笑著捶了黃素一拳，白了黃素一眼。
中醫科會議室。
黃素、劉老中醫、那日松、何慧、李燕、秦良、張誠、阿木爾，中醫科第一次全員到齊。
咳咳！
黃素輕輕咳嗽兩聲道：「我想大家已經聽說了，從今以後，醫生們的獎金提成將直接和科室業績掛鉤，今天開會就是給大家打個預防針，今後，我們中醫科的工資將會和其他西醫的科室拉開很大差距。」
黃素今天就是將工資的事情和大家說開，不能等到月底發工資，或者發年終獎的時候，看見自己的工資比其他科室少那麼多，那就真的動搖科室的軍心了。
劉老中醫這時候覺得應該自己說句話，給大家一些消化吸收、緩和的時間。
「這裡我年紀最大，經歷比你們多一些，我就先說兩句，我不知道大家都是出於什麼目的選擇了中醫，但是我想有一點大家都會有心理準備，那就是，中醫就不是一個賺錢的職業，想賺錢就不要當中醫。」
經過劉老中醫這麼一說，其他人臉色也緩和了不少。
中午聽見這件事的時候，失衡的心態終於又緩和過來。
何慧代表大家表態道：「主任，您放心！對於這件事情我們早就有心裡準備。」
對於那日松、何慧心性和醫德，黃素還是非常放心的，不放心的是新入職三個年輕人。
黃素開著三個新入職的醫生，開口問道：「你們三個是今天新入職的醫生，本來工資就少，說說你們的想法。」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許久，秦良代表大家說道：「主任，我們目前就是想把醫術提升起來，對工資沒有想法。」
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中醫的工資永遠比西醫低太多了，能學中醫的真的就是一種熱愛和信仰。
黃素又轉頭問道劉老中醫：「劉老前輩，你有沒有什麼想法，也可以說出來。」
劉老中醫擺擺手道：「我沒什麼想法，我坐診一是自己閑不住，二也是能貼補一下兒子的家用。」
見所有人都沒有異議，黃素已給了大家一個定心丸。
「大家放心，作為你們的科室主任，幫助你們賺取更多的工資，也是我要考慮的，我們中醫科今後要將一部分資源傾斜向腫瘤。」
都是醫生，大家當然知道醫院最掙錢的永遠是腫瘤科。
見大家知道自己的用意，黃素強調道：「為大家謀福利是我的責任，我也希望大家能恪守中醫的本分，不要做出格的事情。」
醫院商業化以後，中醫裡面也出現很多害群之馬，開大方劑、用貴葯、養肥羊，古今都也不少見。
所謂的養肥羊，是指開方劑只維持病人的病情，讓病人感覺身體在緩慢變好。
沒有道德底線的中醫，賺起錢來可是比西醫還厲害，既能不損害的病人的身體，又能將病人的錢財榨乾，還能讓病人家屬感恩戴德。
哪有西醫活幹得那麼糙，簡直就是謀財害命。
散會之後，走出會議室。
黃素盡然在八樓見到了曹院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