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王新路的異樣，黃素和張遠一同上前觀察病人的情況，看見那張蒼白的臉，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鼻衄確實過于嚴重了。

　　石軍面部蒼白，眼皮沉重，精神疲憊虛弱，意識已經有些恍惚。

　　王新路走到床邊湊近石軍耳邊問道：“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稍等一陣，石軍才無力地輕輕點了點頭。

　　王新路又道：“伸出舌頭，我看看舌苔。”

　　石軍緩慢地伸出舌頭，黃素也湊近仔細觀看石軍的舌苔，舌質蒼白，舌苔黃而燥，舌頭面上有一道深深的裂紋。

　　王新路和張遠各自拿起石軍的一條胳膊開始診脈。

　　王新路一邊診脈，一邊詢問家屬：“患者平時有鼻子流血嗎？”

　　石軍家屬回答道：“他這是老毛病，每到春天鼻子就經常流血，以前也懷疑是不是得了白血病，去醫院做了血常規等檢查，也沒有查出毛病來，醫生說身體非常健康，出血可能是鼻子里的毛細血管比較脆弱，我們后來也就沒有當回事情，畢竟以前鼻子出血量也不大，堵一會兒就不出血了，可是沒想到這次會這么嚴重。”

　　王新路繼續問道：“石軍除了經常流鼻血，有沒有別的癥狀。”

　　石軍家屬沉思一陣道：“最近他總是喊著頭暈頭疼。”

　　王新路又繼續問道：“有沒有煩躁心慌的情況。”

　　石軍家屬道：“最近他總是發脾氣，我以為他因為頭疼心情不好，就一直忍讓他，沒有往有病的方面想。醫生我老公這到底是什么病呀。”

　　“家屬，您先別著急，我只有把病癥問清楚了，才知道患者得了什么病。”王新路安撫住家屬，繼續問道：“石軍最近吃飯如何？”

　　石軍家屬道：“吃不下飯，平時還會出現惡心嘔吐的情況。”

　　王新路繼續問道：“石軍有沒有大便干燥的情況。”

　　石軍家屬回答道：“他最近一直都便秘，有時候四五天上一次廁所。”

　　這時黃素也檢查完石軍的四肢，對王新路道：“患者四肢冰涼，只怕失血過多，傷及了陽元。”

　　張遠也放下石軍的手臂道：“導師，患者脈象沉細而弱，舌苔淡白無華，是氣血雙虛、陽虛的證候。”

　　王新路點了點頭，望向張遠問道：“舌象、脈象、患者的癥狀你們都是知道了，說說你們的治療方法，張遠你先說。”

　　張遠猶豫遲疑了許久，最后試探地道：“導師！我……我認為應該用八珍湯加味，溫陽益氣補血。”

　　張遠這時有些緊張，眼睛一直盯著王新路的眼睛看，仿佛王新路的眼里有答案似的。

　　王新路面色沒有變化，不做評價，轉頭問向黃素：“黃素，說說你的看法。”

　　黃素說道：“石軍舌苔黃而燥，頭疼、心煩、心悸，納食不佳，惡心嘔吐、大便干結，肝火旺盛，胃熱蘊結、火熱上擾所致。至于舌苔蒼白、四肢冰冷、脈弦細弱，氣血兩虛的癥狀，是患者流血過多所致。”

　　黃素悄悄地看了一眼張遠，話術十分委婉地說道：“八珍湯溫陽補血雖然沒錯，但我不建議先溫陽補血，應該先清熱涼血、瀉火救陰，根治鼻衄后，再考慮溫陽益氣補血。”

　　王新路追問道：“你打算如何治療？”

　　黃素道：“我打算用三黃石膏湯加清瘟敗毒飲加味，清熱涼血，瀉火救陰。”

　　王新路點頭道：“寫方子吧！”

　　黃素在處方單上寫道：生地45g、生石膏30g（先下）、黃連10g、黃芩10g、黃柏10g、赤芍15g、丹皮10g、梔子10g、知母10g、白茅草10g、茜草10g、甘草6g。3劑

　　王新路接過方子仔細看過后，將方子交給護士后，對黃素夸贊道：“黃素你非常不錯，李主任這回沒有忽悠我。”

　　轉頭又望向張遠，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告誡道：“以后四診合參的時候要更加細心，多想想沒有壞處，還有要把你學到的知識靈活運用，不要浮于表面。”

　　石軍的病情相對稍微復雜一些，由于石軍失血過多，脈證沒有陽熱證的表現，反而出現了四肢發冷、面色、口唇、舌質淡白無華，脈沉細弱陽虛證候，很具有迷惑性。

　　王新路特意拿石軍病情考驗黃素和張遠的辨證能力，沒想到自己帶的研究生讓自己大失所望。

　　八珍湯，主治氣血兩虛所致的面色蒼白或萎黃，頭暈，四肢冰冷倦怠，氣短懶言，心悸怔忡，飲食減少，在舌苔上表現為舌淡苔薄白，脈象多表現為脈細弱或虛大無力。

　　石軍的脈診、舌診和癥狀是不是非常的相似，服用八珍湯應該沒有毛病吧，可張遠忽略了引起氣血雙虛的原因是鼻子出血量過多。

　　加之肝火旺盛、胃熱蘊結有很多癥狀和氣血兩虛癥狀非常相似，心悸、頭暈、納食差、大便不暢等，更具有迷惑性。

　　此時如果服用了溫陽補血的方子，不僅不能治療石軍的病情，還會火上澆油，讓鼻衄更加嚴重。

　　這就是說中醫難的地方所在，不是你把書本上的東西學會了，學會四診合參就能成為一名中醫了。

　　這些都只是基礎，能否靈活正確地辨證病情，才是真正決定你是庸醫、還是良醫。中醫是一個非常吃天賦的一個職業，不是一個可以批量教育的職業，也不是一個看誰學歷高誰就技術高明的職業。

　　否則也不會出現現在庸醫遍地，名醫難求的局面了。

　　安頓好病人后，回到辦公室。

　　黃素抬起胳膊一看手表，四點半了，時間過得真快，快要到下班的時間了。

　　黃素坐在工位上，掏出筆記本，開始整理今天看過的病歷。

　　厚厚的一本筆記本，已經記得沒有幾頁了。

　　重生半年的時間，不知不覺已經看了這么多的患者。

　　“黃素，在干嘛呢。”

　　突然，黃素覺得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回頭一看竟然是張遠。

　　“今天診治了幾位患者，正準備記錄下來呢。”黃素回答道。

　　張遠看向桌子上的筆記本，好奇問道：“你這是記了多少的案例了？”

　　黃素回答道：“不知道，沒有數過。”

　　張遠欲言欲止，不好意思地請求道：“黃素，你的筆記能不能讓我看看。”

　　“行，等我把最后一個記錄寫完，就給你。”黃素不假思索地就答應了。

　　張遠連忙激動道：“謝謝！謝謝！”

　　從治療最后一位病人的時候，張遠就知道自己和黃素有很大的差距。本想問問黃素他中醫是怎么學的這么厲害，但是沒想到意外驚喜。

　　但張遠也知道，行醫記錄對一名中醫有多重要，通常都不會借個外人觀看。

　　張遠也知道自己的請求有點不合適，但沒想到黃素如此爽快地就答應了。

　　“給你！”

　　黃素寫完最后一個案例記錄，就將筆記本遞給了張遠。

　　前世，黃素或許對自己行醫記錄會敝帚自珍。

　　可重活一世，黃素知道中醫今后的處境，如果自己的行醫筆記，能幫助一名中醫頓悟，也算自己對中醫的貢獻了。

　　張遠初略地翻看了一遍黃素的筆記，驚訝地問道：“黃素，這都是你治療過的病人。”

　　“不全是，也有我和導師學習時候的案例。”黃素看了一下手表道：“你可以拿回家去看，明天給我就行。”

　　聽到可以讓自己拿回家去看，張遠高興道：“哥們兒，局氣，明天我請你吃飯。”

　　非常高興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下班后，黃素又去了腫瘤科孫桂芝教授的門診。

　　晚上，孫桂芝教授請黃素吃了一頓牛街聚寶源的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