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枝快速的生長著，而許樂釋放出來的黑暗也在快速腐蝕著這些樹枝。

腐蝕的速度和生長的速度進入了一種奇異的平衡狀態。

墨塵的靈魂在這一刻脫離了王樹的身體，依然處於樹化的王樹直挺挺摔在地上，砰的一聲，震起了地上的塵土。

靈魂狀態的墨塵散發著金光，如果在普通人的視角中看來，那這種滿身金光的狀態一定是聖潔的。

他一步一個腳印，踏在半空中。

感覺就像是蹬神階梯一樣，緩緩靠近許樂。

而許樂這邊呢，渾身充滿了如同墨汁一般的黑色。

黑暗的氣息四處瀰漫，給他扣一頂邪惡大魔王之類的帽子，問題是不大的。

「5級么？」

許樂默默開啟了空靈狀態，對於墨塵的晉陞，已經隱隱有了一定的猜測。

墨塵布置了那麼多，準備了那麼久，如果單單隻是為了一條求生之路，許樂覺得完全沒必要。

在來到這裡之前，他就有所猜測，墨塵是不是因為要晉陞了，所以才做了那麼多的準備。

說實話，能夠這樣近距離的進行晉陞儀式觀禮，許樂還是挺好奇的。

術士的晉陞，是真正意義上生命本質上的一種突破。

對於5級，許樂連個基本的概念都沒有，因為如今的他還在尋找晉陞4級的道路。

有關於靈能的儲備，術式，他甚至不用做就已經達到了極限。

他的靈能隨著等級達到lv3后，已經處於一種幾乎沒有邊界的狀態，但他還是對前路一無所知，所以這次墨塵的晉陞儀式，對於他來說也是一次十分明顯的提示。

靈魂體和許樂越來越近，金光和黑暗的衝突也越來越強烈。

金色的樹枝順著墨塵的靈體向許樂包圍過來。

許樂盯著墨塵，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渴望，被他強行壓制住。

他可不是變態，也不是南桐！~

這股渴望，就是源自於靈魂之樹，許樂很清楚。

所以他才更要壓制住，不能暴露那種渴望，因為這些渴望，都會反應在他個人的表情和神態上。

會嚇著別人的……

對於黃金樹的形態，他始終都有些不理解，黃金光明樹和古音多之樹的形態十分相似，之前他沒有觸碰的機會，總不能把王樹給解剖了。

但現在，他的機會又來了。

墨塵的指尖緩緩接近許樂，雖然是靈魂狀態，但他依然雀躍的快要尖叫起來。

「快了，就快了，就差那麼一點點了。」

在墨塵的指尖就快要碰到許樂時，許樂墨色的身體卻突然靠前了一些，就像是主動讓墨塵碰到的一樣。

墨塵有些錯愕的看著許樂，而許樂的表情，看起來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你……」

「再靠近點……」許樂就差在這句話後面加一個寶貝了。

靈魂的交融再也沒有辦法阻止，墨塵就這樣鑽入了許樂的靈魂世界中。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棵樹。

一顆藍色的樹！

墨塵不清楚許樂為什麼要在最後一刻突然貼近，但事已至此，他距離成功就差那麼一點點了。

他不會允許任何事情阻止他。

樹的下面是一片水池，瑩瑩藍光幾乎讓墨塵驚呼出來。

他能看的出，這就是純粹的靈能，古音多靈能。

「居然是以純液體形態出現的，量也太大了。」

墨塵知道，這個靈魂世界代表著許樂的話，那這個靈能水池就有很大概率是許樂本身靈能的影射了。

怪不得他可以那樣肆無忌憚的使用術式，確實有點東西。

墨塵靠近了一些，雖然他對眼下的古音多靈能水池非常感興趣，但當務之急，還是找到許樂躲藏的靈魂，徹底吸收掉他，然後取代他。

或許自己可以取代許樂，成為錫安的議員，過上更加美好的生活也說不定。

這些都是令人遐想的事情。

「許樂？許樂先生？」

墨塵又走近了一些，他來到了靠近樹一些的位置，這片區域並不大，轉悠一圈后，墨塵並沒有發現許樂的蹤影。

可這裡明明就是許樂的靈魂世界。

靈魂世界中看不到主人的存在，這是什麼道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墨塵有些焦急了。

儀式是需要準確時間和條件的，如果在規定的時間內他沒有完成儀式，那這次靈魂侵佔的晉陞儀式就會徹底失敗，他也會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許樂？」

又叫了一聲，但周圍還是沒有任何的回應。

墨塵有點想要離開這裡，但又不願意放棄這得之不易的機會。

周圍的一切都很平常，唯一不平常的東西，大概就只有眼前的樹，還有樹下的水池了。

墨塵壓制了一下自己躁動不安的靈魂，緩緩走到了水池邊，俯下身子向水池看去。

水中的倒影，在樹的藍色光輝下逐漸浮現。

「啊！」

墨塵驚叫了一聲，因為水中的影子根本不是他，而是許樂。

他後退了幾步，抬起手做出了攻擊的姿勢，但最終還是沒有落下。

這裡將會是他的靈魂載體，如果破壞了這裡，那他的靈魂入侵也將會是一種不完整的狀態。

重新壓下情緒，墨塵重新看向水池。

不知道怎麼回事，站在這片區域的時候，他的躁動情緒很容易就會平復下來，好像這片區域可以加快情緒的平靜似的。

「讓情緒變得平靜？這或許是許樂的天賦之一吧。」

重新來到水池旁邊，墨塵再一次的俯下身子，有了心理準備后，在看到水中的倒影，他雖然詫異，但也沒有像剛才那樣失態了。

水中的許樂輕輕微笑，墨塵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許樂？」

「命運的糾纏，還真是夠廣泛的，墨塵先生。」

水中倒影回答了墨塵，這果然是一個可以和自己對話的存在。

墨塵不知不覺中，又靠近了水池一些。

他金光閃閃的手指，已經觸碰到了靈能水中的液體。

金色和藍色交融在一起，靈魂狀態下的他似乎缺失了一些觸感，墨塵甚至都沒有感覺到自己指尖上的變化。

「躲在水裡了么……」

水中的許樂笑了笑：

「怎麼能是躲呢？墨塵先生應該很焦急吧，你的心能瀰漫了，不過我也是第一次確定，靈魂也是有心能的。

靈魂是可以感覺到恐懼，悲傷，還有彷徨的。」

「就算破壞掉這裡，我也可以把你抓出來。」墨塵的聲音惡狠狠的，不過話說到最後，他卻有些生不起氣來了。

感覺很怪……

就像是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很想躺平一樣。

他追逐了那麼久，那麼多，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這樣的情況？

不該這麼平靜的。

不過許樂根本沒有理會他，依然在自說自話：

「墨塵先生的晉陞條件是什麼？時間，地點，人物？」

「已經到了這個地方，我隨時都可以殺了你。」

兩人的對話依然不在一個頻道上，不過許樂卻在那裡有模有樣的分析起墨塵的晉陞儀式來。

「讓我猜一猜好了，你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間，固定的7點？

應該不是，你一直在看天邊的太陽，所以應該是夕陽，黃昏？

原本你在密室里其實就有動手的機會，所以地點也需準確的條件，就比如眼下的光照會教堂。

你需要借用光照會的力量，所以地點的條件，就是光明之力？

最後就是載體了，載體，應該是你選擇的新身體，原本你的目標是汪漫，這一點不用懷疑。

不過你竟然選擇了我，這是我沒有想到的，為什麼呢？」

「是啊，為什麼呢？」

墨塵盯著水中的倒影，自問了一下。

慾望是所有一切的原動力，食慾讓你想要吃飯，色慾讓你想要開車，對更強的力量擁有慾望，才會讓人們追逐至強。

但他的慾望正在快速消散，感覺做什麼事情都變得沒有意思起來。

這是不對的，所以墨塵此時也變得迷惑起來。

他甚至沒有發現，他散播金色的手指，已經開始和許樂的靈能水池開始融合。

金色的手指如同流淌的黃金一樣，流入了水池中。

墨塵聽到了許樂輕輕的呼喚：

「過來點，過來點……」

這個聲音十分幽遠，讓墨塵一時間分不清是許樂的呼喚，還是他自我內心的吶喊。

他走向了靈能水池，或者說，是靈魂的水池。

金色的光暈幾乎融入了這片水池當中。

抬起頭，映入眼帘的，就是這一棵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樹，藍色的樹……

「看到那顆果子了嗎？那個……」

「哪個？」墨塵的眼神有些恍惚，他並沒有在樹上看到什麼果實。

「就是那個，紅色的。」

墨塵又努力了一會，沒有慾望的他，好像在被許樂的聲音支配。

隨後，他真的在樹上找到了一顆紅色的果實，可剛才為什麼沒有看見呢？

「我，我看到果實了，然後呢？」

「那個就是憤怒，你的憤怒。」

「憤怒只會讓人衝動，失去理智。」墨塵重複性的說道，似乎克制憤怒已經成為了他一種天性，甚至是天賦。

「可人一旦沒有了憤怒，就會失去自我，沒有了憤怒，就沒有什麼在乎的東西，找回你的憤怒，才能找回你的自我。」

許樂的聲音十分有誘惑力，墨塵沉吟了一會點了點頭。

「好。」

他安靜的吃下果實，心中的那片怒火驟然升騰，盯著水中的倒影憤怒道：

「你對我做了什麼？」

「這可是你的晉陞儀式啊，墨塵先生。」

隨著許樂聲音的安撫，墨塵的那股怒氣也隨之消散開來，他找回了憤怒，然後憤怒又一次消散了。

「接下來，是你的貪婪。」

「貪婪是毒藥，是引領人們陷入死亡旋渦的鑰匙，這句話，就是我加在守夜人教科書里的。」墨塵還是拒絕。

不過許樂這邊卻不以為意：

「人們醜化了貪婪，其實貪婪是一種進取，面對機會，只有最貪婪的人才能夠獲得最大的收益。

看到那個橙色的果子了嗎？那個，就是你曾經失去了貪婪。」

和上一次不同，這一次的墨塵沒有糾結太久，很快就伸出手摘下了貪婪之果，吃了下去。

吃下貪婪之後，他的眼神居然在這一刻恢復了清明和理智。

看著已經快要融入靈能水池的雙腿，墨塵再一次憤怒起來：

「心能？你在控制我的心能？」

「別緊張，也別憤怒，憤怒只會帶來衝動，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情緒再一次被牽引，水中的倒影越來越恍惚。

而水池的顏色，也從原本的藍色，逐漸變成了融入了金黃的綠色。

「呃……」

墨塵捂住了自己的頭，他的腦子裡好像被灌輸了很多東西，很多負面的東西，排不出去。

「接下來，是色慾……」

在這之後，墨塵又莫名其妙的吃下了幾個果子。

因為靈魂意識已經模糊，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吃下了什麼。

外界的天空逐漸黑暗，太陽已經落山了。

艾黎吃痛坐了起來，樹木化的軀體已經逐漸恢復正常，墨塵創造的那棵樹卻沒有消失，而且許樂就這麼靜靜的站在樹梢上。

「許樂？」艾黎輕聲呼喚，但卻沒有回應。

……

在艾黎呼喚的時候，墨塵的精神恍惚了一下，他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

她在叫自己許樂？

不對，他不是許樂，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是墨塵？

好像也不是墨塵，他是誰？

「是啊，你是誰呢？好好想想，再告訴你自己吧。」

墨塵想要舉起自己的雙手，但他發現他的雙手已經變成了粘稠的黃金流體，流向了身下的靈能水池。

金光閃閃的身軀幾乎快要坍塌，他想了一會後說道：

「我……我是聖樹計劃的初代種子，我是紅月的使命者，我背負著最偉大的任務。」

「使命是什麼？」

「我們的使命是成為樹，替代原本的樹，解析這個世界的力量，代替掉原本的光明，成為真正的能夠照耀在這個世界上的光。」

「……」

回應墨塵的，是許久的沉默，時間在這裡似乎已經不再作數，直到那個聲音又一次響起：

「好了，墨塵，你已經完成任務了，這裡便是樹的故鄉，回家吧。」

眼前的靈魂之樹緩緩伸出了枝丫，就像是一個母親對孩子伸出了自己的雙手。

墨塵也想要伸手擁抱，但腳下靈能水池依然在不斷腐蝕著他。

一直到他一頭栽倒進水池裡，再也沒有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