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政大人!” 宋穆見到來人,當下也是一驚,那落落大方的學政大人此刻已經走了進來,并且直接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招呼著宋穆一起坐下。 宋穆頓時很有些拘謹,挺直著腰板看著對方,而見到宋穆這副模樣的賀士璘當下卻是笑了笑,然后開口說道。 “我找你來是為了皇甫風明,哦不,如今應當是叫陶風明了。” 宋穆聽著對方這么說道,當下也是心中驚訝,但是也不知道該如何去接過對方的話茬,只能是笑著注視著對方。 賀士璘喝了一口茶水之后,才看了看宋穆,當下竟然頗是有些感慨的問了一句。 “他還好吧?” 宋穆一愣,也是連忙點頭。 “老師現在身體還算健朗,只不過上一次生病之后,偶爾有些精力不濟。” 聽到這句話的賀士璘卻是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帶著幾分惋惜和感慨。 “都快百歲的老頭子了,如今他境界又不穩,身體或許是每況愈下啊。” 宋穆聽到這番話有些一愣,對方的話語很是有些隨便,但是每句話都帶著幾分感慨,看來曾經與老師很是熟絡? 宋穆當下便開口詢問道。 “大人,您和我老師……” 賀士璘卻是擺了擺手,當下很是有些無奈的說道。 “當年我們同考進士,自然認得,說來,那年我三十一歲,他卻只不過二十歲而已!” 宋穆一愣,賀士璘卻是繼續說道。 “罷了,反正如今他也是無事一身輕,總比他之前過得好。” 這般說著,賀士璘竟然還與宋穆說了幾件陶風明的趣事,宋穆這才知道原來陶風明那些鹿肉干和大補茶,竟然都是學政大人送去的。 宋穆對此自然感激萬分,但是顯然賀士璘關注的不是這些,在交談了片刻之后,他的面容頓時有些凝重,當下直視著宋穆開口問道。 “宋穆,我且問你,陶風明如今可還記恨著過去的事情?” 宋穆聽到這話一頓,此刻臉上的表情變了變,不過卻也是對著對方說道。 “大人為何不直接去問老師,如今他也在省城。” 賀士璘卻是看了看宋穆,當下冷哼了一聲,那神情之中似乎帶著幾分不屑。 “見他,他要是愿意,早就來見我了。” 宋穆一愣,看來陶風明對于這老朋友竟然還有幾分嫌隙,不過當下也不敢多言,只能是垂手危坐在一旁。 “你且與他帶幾句話吧,就說如今形勢是有所不明,但也正是朝廷用人之際,他要愿意,頃刻可為朝廷效力。” 賀士璘說這句話的時候輕描淡寫,但是在旁邊聽著這句話的宋穆卻是頓時一愣。 這話語之中,包含的意思可就很多了。 難道是朝廷要重新啟用老師? 那這難道是陛下的意見? 宋穆頓時有些疑惑,神色也顯得有些不定,賀士璘卻是面色平靜的喝著茶水,此刻似乎已經將話通知到了,只是再補充了一句。 “成與不成,他知道后,自會給我一個答案。” 宋穆此刻嘆了口氣,雖然腦中也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但是如今看來這拐彎抹角的讓自己這個弟子來遞話,這事情應當是難成。 陶風明如何的心性宋穆是知道的,他本是個富有野心的人,但是這一生蹉跎,他雖有眾多不甘,卻又知道自己的力量已然不足。 宋穆此刻也不敢斷言,只能是點頭。 而賀士璘見到宋穆的動作,當下也是滿意的一笑,然后伸手一揮,那地上便出現一個碩大的木箱子。 宋穆啞然,賀士璘卻是開口說道。 “這是新一批的鹿肉干和補茶,給你師父。讓他放心拿,這是陶勝給他的!” 宋穆一愣,此刻也是連忙點頭,當下賀士璘就要送客,還吩咐仆人來幫宋穆抬箱子,宋穆卻是沒肯,只是伸手一揮,那箱子便從面前消失。 “嗯?” 見到這情況,那賀士璘顯然也是有些驚訝,此刻朝著宋穆仔細的看了看,然后頗是有些玩味的說道。 “你身上有納具?” 宋穆連忙拱手解釋。 “是學生在南疆除魔后得到的賞賜,在大人面前弄拙了。” 聽得這番話,此刻的賀士璘倒是正眼看了宋穆一下,當下還扶著胡須說道。 “嗯,看來老夫倒是小瞧你了,也是有一番本事的。” 宋穆不敢說話,對方此刻似乎是對宋穆有了幾分興趣,詢問道。 “你去年才中案首吧,今年便是要考舉人?可是那陶風明要求的?” 宋穆一愣,不過也是笑著搖著頭說道。 “這是在下自己的想法。” 賀士璘的神色顯然很有幾分不解,當下竟然還思索了一番,這才重新對著宋穆說道。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我覺得就現在來說,會很愚蠢。” 聽到對方這么一說,宋穆頓時猛地抬起頭來。 對方這么說的,自然不會是宋穆考試的野心,而是宋穆更藏在心中的秘密,光復宋家主家的身份。 賀士璘顯然明晰這其中的東西,而且看起來他對宋穆很是不看好。 可這卻又讓宋穆有些疑惑,按照師父所說,學政大人本是個極重禮教的人,若是他猜測到了自己的意圖,且不說出手相助,但也不至于連稱贊一句也不肯吧? 宋穆當下沒有說話,倒是賀士璘此刻再次對著宋穆說道。 “我不惜才,但我也不愿看才子勾心斗角,如今你就應當專心考試,當務之急,是提升你的實力,而不是別的事情。” 賀士璘如此對著宋穆告誡道,但是語氣之中卻沒有幾分不屑的感覺的,當下讓宋穆感覺有些詫異。 “大人,這事情……” 宋穆想要說上兩句,但是對方直接打斷了宋穆的話語,當下只是輕輕的說道。 “那雖然是你們宋家的矛盾,但是你也應當明白,理法你都可言,但如今這地方,到底是誰最根深蒂固,你也應當知曉。” “你這般去做,便是以卵擊石。” 學政大人的一番話不無道理,宋穆無根無背景,卻要在對方扎根多年的地盤之上顛覆對方,這并不是那么簡單就可以做到的。 就算占據了禮教理法的高點,也同樣無用。 甚至在許多人看來,這只不過是一個義憤填膺的家伙一時的想法。 宋穆緩緩的垂下了目光,此刻只是握緊了拳頭,對方見到宋穆不說話,還以為宋穆已經聽進去了,當下便擺手。 “好好去溫書罷,說來我對你倒是有些矛盾,若是沒考上,來年或許還能中個解元,但若是考上了……” 賀士璘的話語陡然頓住,臉上似乎突然有幾分的不甘心,最后只化作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若是中了,鹿鳴宴上,老夫當敬你一杯酒。” 賀士璘正這般說著,卻是見到面前的宋穆并沒有邁動步伐,相反下一刻,他見到宋穆緩緩地抬起頭來。 “大人……” 宋穆有些沉著的聲音緩緩傳來。 “宋穆知曉自己沒有那等滔天的本事,但是我也清楚這是我幾輩先祖的愿望。” “道德與公理,的確只有在實力均等相衡的時候才行得通。” “但我既然來了,就沒有默默離去的說法。” 說罷,宋穆扭頭便走,留下端著茶杯有些詫然賀士璘,顯然他被宋穆這番話弄的有些愕然,此刻思索了片刻,只能是緩緩的搖了搖頭。 “銳氣難當啊,難怪嵐賢看得上他。” “只是切莫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