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猶豫了再三，心里直犯嘀咕，這小子擠眉弄眼顯然還有屁沒放完。好吧，姑且先把楊士奇他們打發走，看他等會兒怎么跟朕交代。
如果不能讓朕滿意，非得好好的懲罰不可。
打定主意的永樂于是很痛快的大手一揮：“準了，楊閣老趕快召集戶部和錦衣衛把債券的事情做好，南疆戰事不等人，限期一個月務必把糧餉湊齊。”
楊士奇都沒想到陛下答應的竟然會這么痛快，本來他都做好跟永樂死磕的準備了，無論如何也得限制錦衣衛的權利，可是所有的準備沒用上。
大喜之下，領命而去。看他昂首闊步，疾行如風的樣子，哪里像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朽？
六閣老離去，武英殿只剩下永樂和柳天賜。
永樂冷哼一聲：“現在沒有外人在了，有什么小心思說出來吧。”
柳天賜此刻神情肅穆上前拱手沉聲道：“陛下，臣覺得錦衣衛威名赫赫只是用來震懾百官，未免殺雞用牛刀。”
永樂龍軀一振眼中閃過一抹冷光：“哦，以你的意思錦衣衛還能有什么用途？”
“臣覺得錦衣衛可以分明、暗兩個部分。浮在明面上的替陛下震懾百官，而隱藏在暗處的才是國之利器也。
作為陛下的耳目、鷹犬、爪牙他們就要錦衣夜行，散之四海替陛下監察宇內，做常人不能做，忍常人不能忍。
他們要做到召之即來，關鍵時刻出手一擊中的；揮之即去，事成之后事了拂衣去隱藏功與名。
他們可以是民間一老農，可以是街頭乞丐，可以是青樓娼妓，也可以是販夫走卒，唯獨不能堂而皇之的招搖過市。
民間有句俗語：財不外露。
就像山西土財主把金元寶都藏在炕洞子里似的，臣覺得陛下也要把最重要最厲害的殺手锏隱藏起來輕易不能示與人前。
是故，陛下實在不必要計較錦衣明衛權利大小，只需要把暗衛棋子密布下去則整個大明盡在陛下掌握矣！”
永樂臉上陰晴不定，雙目之中霎那間射出一抹寒光直逼柳天賜，好像瞬間就變成了一只蓄勢待發的吃人猛獸似的。
如果眼光能吃人的話，此刻的柳天賜恐怕早已經尸骨無存了。
伴君如伴虎啊！面對永樂的威壓柳天賜惶恐不安渾身不自在，身子好像麻痹了似的一動都不敢動。
別看他面上水井無波，可是心里早已經暗暗后悔不已。
叫你臭嘚瑟，叫你瞎顯擺，這下好了吧摸上了老虎屁股，鬧不好就有性命之憂啊！
要知道利用錦衣衛暗中監察天下，一旦計劃曝光，恐怕屆時文武百官人人自危，勢必會引起朝野動蕩，說的在嚴重一些人心盡失也是有可能的啊！
那么帶來的后果是什么？永樂都不敢往下想了。
試想，這樣的話出自一個涉世未深的毛頭小子之口誰能相信他沒有人指點？
而且這個毛頭小子有著深厚的軍方背景，請問你想干什么？甚至說直白一些，你背后的軍方背景想干什么？
此刻的永樂是真的起了殺心，不過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打消了。
無他，永樂對自己太有自信了。
從他還是燕王的時候，這幫軍方的兄弟們就跟在他身邊，一路經過靖難到如今。
如果要反自己的話，靖難之役期間他早就死了。
那個時候他們都沒有反，現在榮華富貴恩及子孫他們更不會反了。
所以，寒光起時既收時，只是一霎那的功夫永樂就恢復了和藹可親之態。
永樂面上笑呵呵，但卻語重心長的道：“敬誠，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實不可行。
你剛才也看到了，朕只不過是想重啟錦衣衛就招來那么大的阻力，所以此事萬萬不可在提及，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呼......柳天賜心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威壓散去身心俱疲，內衣都被冷汗浸透了。
柳天賜裝作沒事兒人似的嘿嘿一笑：“陛下，小侄兒也是一時頭腦發熱，信口開河，既然您不允準，那就當我什么都沒說。”
“嗯，此事事關重大，切莫在對第三人言講，即使是你父親也不可提及，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永樂說到這里話鋒一轉，一副長輩對晚輩尊尊教誨的樣子：“敬誠，你是個好孩子，你要把你的聰明才智用到正道上，要知道大道萬千需擇光明而行，做人要堂堂正正切莫要行陰謀詭道之術。朕今天乏了，你且退下吧。”
“臣告退，望陛下保重龍體。”言畢，躬身退下。
......
回到家中，柳天賜招手叫過來忠實的狗腿子柳丁：“小丁丁給本少爺準備熱水，我要沐浴更衣。”
時間不大，一切準備就緒。
柳天賜脫的一絲不掛鉆進熱水中感受著渾身毛孔一個一個打開，心中慶幸不已。
真是好險啊！永樂那吃人的目光至今都讓他驚魂未定。
今天就算是長個記性，以后千萬不要以為自己是穿越者有遠超這個時代的認知就忘乎所以信嘴瞎咧咧。
伴君如伴虎啊！一句話說的不對，引起永樂猜忌的話后果就可能是滿門抄斬。
今天權當是給自己一個驚醒，切記切記。
柳天賜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
......
武英殿內，柳天賜走后永樂低沉的聲音響起：“大師，出來吧！”
屏風后陡然出現一個身影，那是一個身披袈裟的僧人，古銅色的臉上溝壑縱橫，一雙三角眼耷拉著，好像剛睡醒眼睛睜不開似的。
那僧人兩道雪白的長眉一挑，眼皮一翻眼中頓時寒光四射：“陛下，他就是你說的柳升家的二小子？”
永樂很是恭敬的道：“大師，你覺得此子如何？”
僧人裂開干癟的嘴唇啞笑了一下：“有點意思，沒想到柳升傻大黑粗的竟然生了這么內秀的一個兒子。”
永樂呵呵一笑：“大師真是風趣，初次見時朕也曾有過這樣的想法。哈哈......”
殿內笑聲一片，頃刻過后那白眉僧人撥弄了一下手中的佛珠面色一凜正色道：“陛下，老衲以為此子所言可行。”
永樂手握成拳頭狀砸在龍書案上：“那就交給大師來籌謀，北邊、南邊要盡快安排上人手，朕再也不愿做聾子做瞎子了。
這個天下任何的風吹草動，朕都要第一時間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