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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東廠當縫屍人那些年 - 第二百六十七章 蟲洞裏的苔蘚字體大小: A+
     

    剛才還兇巴巴的婦人,瞬間蔫了。

    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官府的人怎還會找上門來?

    他們唯一犯過的事,就是當年殺了柳小豐。

    儘管他們都不提此事,但此事就如一塊巨石,始終壓在他們的心頭,沉甸甸的。

    「九爺,要不……」柳小豐心頭的恨意,在看到那兩個孩子時,竟然全都消散了。

    曾經他就很想要一個孩子,可惜沒能如願。

    現在若是將那姦夫給殺了,那院子裏的這兩個孩子,該怎麼辦?

    無論如何孩子都是無辜的。

    陽九看得出來,柳小豐心軟了,可見他對那婦人,還是有感情的。

    尤其是柳小豐看向兩個孩子的眼神,簡直如同在看着自己的孩子。

    正常點的人,看到自家媳婦跟別的男人生的孩子,肯定會覺得非常噁心。

    況且這個野男人還奪走了自己的生命,若有機會,不將他們全都殺死,都不足以解心頭之恨。

    陽九想着輕笑道:「柳小豐,你自己決定就好。」

    「那就算了吧,我若毀了他們,豈不是變成跟他們一樣的人了?」柳小豐低聲說道。

    太自欺欺人了。

    陽九感覺在柳小豐的頭頂,貌似出現了璀璨的光環。

    「陽大人,殺人償命,這是國法。」絕情卻看不慣這種事。

    哪怕眼前的一家四口再可憐,那個男人也是殺害柳小豐的兇手。

    奪走人家的老婆,還要奪走人家的性命,此等惡行,豈能不受到懲處?

    「大人,辦案是要證據的,你們說是我殺了柳小豐,證據呢?」那男人冷靜下來,決定好好自辯一番,說不定能夠自保。

    絕情倒是被問得啞口無言,畢竟她手頭真的沒有證據。

    看絕情吃癟,那婦人也跟着嬌小道:「對呀,柳小豐明明是病死的,你們卻說是我相公殺了他,你們倒是拿出證據來啊。」

    陽九扭頭看着柳小豐,笑問道:「柳小豐,他們這副模樣,你還是想要放過他們嗎?」

    說實話,柳小豐看得心頭的確有火。

    「你、你在跟誰說話?」那婦人實在無法理解陽九的舉動。

    陽九總是扭過頭,開口就是「柳小豐」,難道柳小豐人在這裏?

    柳小豐肯定是死了,要在也是鬼魂在這裏。

    陽九微笑道:「我不遠千裏帶他來此,就算他不想追究你們的責任,至少也得讓你們見個面吧。」

    「這世上就沒有鬼,你、你別嚇我們。」那男人的聲音都在發顫,顯然是怕到了極點。

    卻見陽九一彈指,那男人和婦人幾乎在同時看到了站在陽九身邊的柳小豐。

    柳小豐的臉色異常蒼白,沒有半點血色,眸子充血,視線卻是看着縮在婦人身前的兩個孩子。

    男人和女人獃獃看着柳小豐,都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勁揉揉,可是柳小豐並沒有消失。

    「柳小豐,你是人是鬼?」那男人顫聲問道。

    柳小豐愕然,問道:「你能看到我?」

    聽到柳小豐一開口,那婦人雙眼一翻白,直接暈死過去。

    正因他們做了虧心事,這些年才會過得很不踏實。

    哪怕在大門上貼了八卦鏡和靈符,心裏仍然覺得會有厲鬼闖進他們的家。

    他們每天都是天還沒黑,就早早回到家,將門關上。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會呆在屋子,都不敢到院子裏走動。

    也就是這兩年,孩子稍微大了點,屋子裏又悶又熱,他們才會來到院子裏納涼。

    看到柳小豐的瞬間,那婦人就已崩潰。

    那男人雙腿打顫,嘎聲問道:「柳小豐,你你你……想怎樣?」

    「我就是來看看你們。」柳小豐也很緊張。

    畢竟他是被眼前的這個男人殺死的,那滔天的恨意,早被磨得所剩無幾,但留在記憶中的恐懼,反而愈發強烈。

    那男人顫巍巍站起身,握拳道:「來啊,老子不怕你。」

    他的樣子看起來是怕得要命,但在氣勢上,絕對不能輸。

    既然他能殺柳小豐一次,就能再殺第二次。

    柳小豐看似魁梧,實則內心就是個膽小鬼。

    看着那男人的兇相,他反而露出笑容,慢步走過去,伸手想要跟那男人握手言和。

    男人窩囊到這種地步,已然不配為人。

    不過柳小豐的舉動,卻是將那男人給嚇得不輕。

    那男人就是在詐唬柳小豐,誰能想到,柳小豐居然真的敢靠近他。

    「啊……」他猛地發出瘋狂的喊聲,一拳砸向走到身前的柳小豐。

    但他的拳頭卻是從柳小豐的身體里穿過,如同打在了空氣里。

    柳小豐低聲道:「我是鬼,你的拳頭傷不到我。」

    「我我我……」那男人驚恐地看着柳小豐,舌頭打顫,無法言語,猛地身子向後倒下,使勁抽搐了幾下,就不懂了。

    柳小豐萬分疑惑,問道:「陽大人,他、他怎麼了?」

    絕情過去一探鼻息,道:「死了。」

    柳小豐心頭萬分過意不去,所有的恨意,居然在看到那兩個孩子時都消散了。

    只是他怎麼都沒想到,就因看到他,那婦人被嚇暈,這男人更是被直接嚇死。

    絕情道:「這就叫惡有惡報。」

    若非心裏有鬼,這男人豈會被嚇死?

    離開這座院子,柳小豐心頭已無遺憾。

    確切地說,因將那男人嚇死,反而讓他心頭平添了不少遺憾。

    「陽大人,雖非我本意,但這樣感覺也不錯,我該上路了。」柳小豐的眼睛一直看着星空。

    陽九笑道:「走好。」

    在柳小豐消失后,《功德簿》緩緩出現:

    宿主幫柳小豐了卻遺願,獲得二十點功德,目前剩餘功德點數為一千四百四十。

    「陽大人真是經常在做功德無量的事。」回去的途中,絕情發自肺腑地贊道。

    在碰到陽九前,絕情雖然也經常跟縫屍人打交道,但從未深入了解過縫屍人。

    直到現在,她才覺得縫屍人真的很偉大。

    看似是一群最卑微的人,在做着最卑微的事,實則他們所做的事極度不凡。

    陽九笑問道:「莫非絕情也想加入我們縫屍人大軍?」

    「我沒那個能耐。」絕情就會查案。

    正因如此,她才能成為六扇門的捕頭,甚至位列四大名捕之中。

    要知道此前的大魏律法中,雖未明確禁止女人當官,但這世間的權力,完完全全就是掌握在男人手中,女人想要當官,千難萬難。

    絕情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了不起了。

    說起來現在的女人就很幸福,武三月登基后,開始鼓勵女人從政。

    在各地,已然出現了不少女知縣。

    女人剛開始登上權力的舞台,做事都是非常認真,也不貪贓枉法,深得當地百姓的愛戴。

    其實對付普通老百姓而言,他們根本不在意父母官是男是女,只要不貪,不壓榨他們,就是好官,就得燒高香供著。

    這裏已經接近苗疆,休息一晚后,次日二人繼續早早上路。

    苗疆跟湘西接壤。

    要去苗疆,先得經過狐州。

    陽九順便去拜訪一下狐州知州尹二喜。

    苗疆也歸狐州管轄,故而有些事,需要尹二喜參與,才能更加順利。

    得知陽九到來,尹二喜滿心歡喜。

    自從做了個好官后,尹二喜才發現,當個清官,遠比當個貪官要快活。

    就算貪污再多的錢財,死後帶進棺材裏,也只會招來盜墓賊。

    但做個清官,平日裏出門,都不需要帶護衛,跟百姓們有說有笑,世間快事,莫過於此。

    尹二喜如今在狐州的名聲非常好。

    朝廷自然也是看在眼裏,有心提拔尹二喜來長安,卻被尹二喜拒絕。

    原因是尹二喜放不下狐州的百姓。

    他在狐州打拚多年,如今對這片土地,對這方百姓,全都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

    若他走了,新來的是個狗官,大肆魚肉狐州百姓,又當如何?

    他現在在狐州過得挺開心的,當不當更大的官,不重要。

    「陽大人,自上次分別,對你可是十分想念啊。」尹二喜將平時捨不得喝的好茶都拿了出來,只要看向陽九,眼眸里總會帶着笑意。

    那笑意讓陽九覺得很不舒服。

    饒是絕情看了,也覺得怪怪的,總感覺陽九跟尹二喜之間,貌似有着不能說的故事。

    其實陽九早就發現了,系統獎勵的一些東西,的確很好,但用過之後,都會出現相似的副作用。

    那就是會讓使用者對他莫名產生好感。

    這種副作用尤其在女人身上最為明顯。

    他只是給武三月吃了忠心耿耿丹,為的是不讓武三月老來找他的麻煩。

    但沒想到,就因這葯,反而讓武三月對他產生好感,最後竟發展到了現在的關係。

    楚留春也吃過忠心耿耿丹,剛開始的時候,恨不得整天都跟在陽九身邊,為陽九做事。

    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楚留春好像恢復了正常。

    若這種好感是有時效的,也不知道再過一段時間,武三月會不會也恢復正常。

    「陽大人,苗疆雖然也歸狐州管,但那邊地廣人稀,向來都很混亂,算是法外之地,一定要多帶些人馬。」尹二喜隨後說起正事。

    既然陽九來到了他的地盤,那他肯定得對陽九的安全負責。

    要是陽九在狐州出了事,別說他無法向朝廷交代,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陽九笑道:「大軍就不必了,找一些武功還算不錯的精兵,讓他們扮成我和絕情大人的隨從便是。」

    此次來苗疆,一來是要到張成發現無常的山洞尋找解藥。

    再者就是要稍微鬧出點動靜,看能不能找到張成的族人。

    如果那些中了無常劇毒的族人,最終沒能找到解藥,現在應該全都死了。

    但凡事都沒絕對,說不定還是會有人能找到解藥,從未解救一部分族人。

    也有可能這些族人本就與毒物為伍,有的人體內所擁有的抗體,能夠抵禦無常劇毒都是有可能的。

    事關武三月的性命,任何微小渺茫的可能性,陽九都不會放過。

    在府衙吃過午飯,尹二喜已經準備好了陽九需要的人手,然後離開狐州城,直奔苗疆。

    這邊的官道並不寬闊平坦,而且剛下過雨,非常濕滑。

    駿馬奔騰而過,飛濺而起的泥水,將路邊的花花草草弄得髒兮兮的。

    從狐州出發,快馬加鞭的話,約莫一天的時間,就能進入苗疆。

    但在經過湘西時,官道站着一人,牽着一匹駿馬,顯然是等候已久。

    「銀蓮?」陽九勒馬。

    銀蓮的穿着,總是有太多的肉露在外面,足以讓所有男人浮想翩翩。

    她朝陽九笑了笑,翻身上馬,道:「九爺,我對苗疆那邊也很熟,絕對是個合格的嚮導。」

    陽九向絕情介紹過,沒有謝絕銀蓮的好意。

    其實有張成的靈魂在,根本不需要什麼嚮導。

    不過銀蓮自幼長在湘西,對各種毒蟲也有所了解,更是擅長用蠱,又是趕屍客棧的掌門,說不定能幫上忙。

    進入苗疆,人煙更是稀少。

    銀蓮知道張成家族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在她的帶領下,他們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地方。

    破爛的房屋,比人還高的雜草,處處顯示著這地方的荒涼。

    張成若是看到這裏現在的景象,肯定會心生悲傷。

    當年對家主的爭奪,的確削弱了整個家族的實力,但還不至於讓整個家族消失。

    但張成從山洞裏帶出來的無常毒蟲,卻是做到了。

    當然家族的滅亡,還是跟張成故意放出大量無常毒蟲有關。

    若非新家主逼得緊,事情本也不會發展到這一步。

    「我聽說過這個家族,非常強大的家族,主脈姓歐陽,支脈姓張,但他們從不過問世間事,不過若有人身中劇毒,命在旦夕,他們還是會出手相助。」銀蓮看到這地方如今變成了這樣,心裏也是有着說不出的悲傷。

    曾經她之所以會來這裏,正是因為她自己身中劇毒,沒幾天日子可活。

    但歐陽家的高手出手救了她。

    當時她在這裏養傷超過一個月,跟許多人都很熟悉。

    痊癒后,她又來過幾次,自然是為了表示感謝。

    直到她發現,其實歐陽家不太歡迎外人經常造訪,她便再也沒有來過了。

    故地重遊,卻已是滄海桑田。

    來到一座破屋中,將光線弄得稍微暗點,陽九方才拿出小紙人,問道:「張成,可還記得去那座山洞的路?」

    「當然記得,那種蟲子在白天活動,晚上會進入休眠……」張成當時正是在入夜後去抓的毒蟲。

    那座山洞裏,密密麻麻全是無常,要是白天進去,就是大羅金仙,也得被啃噬成一副白骨。

    陽九吩咐下去,眾人先吃點乾糧,好好休息,入夜後,進洞尋找解藥。

    此刻還不到正午,陽九命那些隨從到處散開找找,看能否發現歐陽家的人的活動痕迹。

    眾人回來后,都是一無所獲。

    此前歐陽家的人開墾的良田,如今都是雜草叢生。

    山林中的藥草,有的長得堪比大樹。

    就連毒蛇,感覺都比別的地方的要大。

    這些被尹二喜挑選出來的精兵,都很開心能拿到不少銀子,但來到這種地方,他們都很擔憂,到底有沒有命回到狐州城去花那些銀子。

    吃過晚飯,眾人便前往那座滿是無常的山洞。

    夜幕降臨后,張成從紙人里出來,就在前面帶路。

    只有陽九能看到張成,其餘人都是跟着陽九。

    銀蓮覺得她這個嚮導,在此刻完全失去了作用。

    那座山洞距歐陽家人生活的地方有點遠,不過眾人腳程很快,很快就來到了那裏。

    「怎麼會這樣?」看到山洞口被封了起來,張成很是懵逼。

    當時族人被無常毒蟲困擾,紛紛逃離,誰還有心思來這裏封住這座山洞?

    山洞口本就不大,僅能供一人進出,現在被石頭堵上后,又用泥土封住縫隙,可謂是嚴絲合縫,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陽九笑道:「看來你的族人,並沒有死絕。」

    「有可能,他們都是用毒的高手,不見得全都會被無常咬到。」張成點頭。

    僥倖活下來的人,自然會想要摧毀無常這種毒物。

    在歐陽家的人看來,若是沒法弄出解藥的毒物,就該從這世上抹掉,留着只會害人不淺。

    「只是將洞口這樣封住,沒辦法殺死那些無常,畢竟這座山洞非常深,而無常也會打洞……」張成現在最擔心的是封洞口的族人會用火。

    如果在洞裏放上一把大火,那在燒死大多數無常的同時,也會燒掉洞裏可能存在的解毒之物。

    陽九命人將這洞口挖開,裏面果然有被大火焚燒過的痕迹。

    洞壁都是焦黑一片,整座洞裏面充斥着一股難聞的怪味。

    張成頗為絕望,說道:「陽大人,可能什麼都沒剩下。」

    陽九心裏也是這麼想的,但不管怎樣,還是得進去看看。

    張成也說了,這座山洞非常深。

    燒毀和封住山洞的人,很有可能不會深入。

    當時張成也沒有走到山洞的盡頭,畢竟面對無常毒蟲,沒人會不害怕。

    「我進去看看,你們就守在外面,多加小心。」陽九不想帶任何人進去。

    無常毒蟲不可能被一把火給全滅,或許在山洞深處,還有大量無常聚集。

    「陽大人,我去吧。」張成說道。

    現在他是靈魂,無常傷不到他。

    但他能夠看清洞中的一切,包括有沒有可能的解毒之物存在。

    等探到有解毒之物后,陽九再進去方才划算。

    陽九倒是不怕無常,有金剛不壞神功護體,任何毒物都傷不到他。

    張成說完后,已是進入了山洞。

    既然如此,那就再等會兒。

    「九爺,那種毒蟲,真的非常奇特,只在這一帶有,感覺毒性不是太強,卻無藥可救。」銀蓮曾經想去抓一些無常,用來煉蠱。

    但想到無常劇毒無葯可醫,只得放棄。

    哪怕是最致命的蛇毒,只要隨身帶有蛇葯,也能保命。

    故而這世上最可怕的毒,並非見血封喉的毒,而是無藥可救的毒。

    陽九笑道:「正因無藥可救,所以我們才來這裏尋找解藥。」

    但凡毒物,就不信沒有解毒之法。

    這世間的確存在着一些沒有解藥的毒藥,但那都是人自己做出來的,根據不同的配方,能夠做出不同的毒藥。

    無常只是自然界存在的一種毒蟲,毒性單一,肯定能找到解毒的法子。

    此行真要是一無所獲,回長安后,陽九打算用華佗自創的那套針法,來幫武三月將體內的毒逼出來。

    儘管失敗的可能性非常大,好歹也有成功的希望,總好過眼巴巴等死。

    約莫半個時辰后,張成從山洞裏出來。

    「陽大人,我猜那人用了大量的火油,在晚上進入山洞后,將最深處都澆上了火油,整座洞都被燒得乾乾淨淨。」張成仔細找過,都沒發現一隻無常。

    能將洞中數不盡的無常毒蟲清理乾淨,此人當真很有本事。

    整座山洞的洞壁都被燒得烏漆墨黑,即便真的存在能解毒的東西,也已經毫無作用了。

    陽九看着洞口,皺眉道:「用火油,真的能將無常全都滅掉?」

    可以滅掉絕大多數的無常,陽九相信,但若連一隻都沒剩下,就太扯了。

    「陽大人的意思是無常轉移到了別的地方?」張成愣住。

    陽九笑道:「我再進去找找看。」

    絕情和銀蓮都想進入,卻被陽九攔住,最後只有張成跟着。

    山洞裏面正如張成所說,黑乎乎的,沒有活物。

    陽九走得很快,很快就到了山洞的盡頭。

    盡頭這邊燒得最為嚴重,可見當時那人在這裏堆積了大量的火油。

    按照張成的說法,越往山洞深處,無常越多。

    在洞壁上敲敲打打,也沒能找到暗門之類的。

    「這座山洞是天然形成的,在我之前,從未有人涉足。」張成看出陽九的用意,低聲說道。

    陽九卻已是蹲在地上,在看不起眼地方上的一個小洞。

    那小洞只能塞進去人的拇指,但對無常毒蟲來說足夠了。

    別看小洞非常小,也能在瞬間有眾多無常從此洞逃走。

    「呃,我倒是沒發現這個。」張成有些尷尬。

    陽九笑道:「看來無常對環境的要求非常高,火油燒過此洞后,它們再沒回來,肯定是還有別的生存空間。」

    張成愈發覺得慚愧,在發現這些細節上,他顯然遠遠比不上陽九。

    「陽大人,那我們要從此洞這裏開始挖嗎?」張成問道。

    陽九搖搖頭,道:「我們先到山的背面去看看。」

    既然無常需要棲息在一座山洞裏,陽九懷疑在此山背面,說不定也有可供無常生存的山洞。

    繞到此山的背面,果然也有一座山洞,只是相對而言要小點。

    張成在洞口觀察過,確定此洞的環境跟背面被毀的那座山洞差不多,裏面可能會有大量無常毒蟲。

    還是張成先進去查看,好確定裏面的情況,再作打算。

    這回張成很快就出來了,確定山洞裏聚集着數不清的無常。

    至於陽九猜測的解毒之物,張成也有仔細看過,沒能發現。

    這座山洞不大,所以張成才能這麼快就出來。

    都來到了這裏,而且又發現了另一座無常生存的山洞,起碼也得進去看看。

    能解毒的東西長什麼樣,沒人清楚,張成只是進去晃悠一圈,肯定會忽略到許多細節,就如在之前,張成沒能發現洞壁上的小洞一樣。

    在那座山洞被火燒的時候,生活在裏面的無常絕大多數都葬身火海,但有一部分能通過那小洞來到這邊的這座山洞,從而逃過一劫。

    陽九覺得還有另一種可能,現在眼前的這座山洞,才是滋生出無常的母巣,因無常數目太多,它們便在石壁上弄出一個洞接通另一側,好讓它們的生存空間更寬廣。

    真要是這樣,那能解毒的東西,必然就在這座山洞裏。

    如果解毒之物不是太明顯,十有八九是被無常給遮掩了。

    陽九想着吩咐下去,讓眾人撿些乾柴來,堆在山洞口,逼迫無常進入背面的那座山洞。

    背面的山洞口,重新被封住,悶也能將無常悶死。

    這種毒蟲,能全部清理最好是抓緊清理,留着終究是個禍患。

    點燃木柴后,大火很快燒了起來。

    眾人又弄了些濕草,放到大火上,頓時騰起恐怖的濃煙。

    風正好在往山洞裏面吹,濃煙入洞,更能逼迫裏面的無常進入背面的山洞。

    張成看得頗為佩服,想來他的那個族人,在解決無常的時候,從未想過,山洞可能還有別的出口。

    對無常來說,根本不需要多大的洞口,手指粗,手腕粗,就能讓它們保得族群不會滅絕。

    時間慢慢過去,洞口的火勢越燒越猛。

    在距此不遠的地方,有一人站在山崖上,看着這邊騰起的濃煙,在如銀月色中頗顯猙獰。

    時隔多年,竟然又有人來這裏尋找無常。

    這些人真是不怕死。

    無常的毒,無葯可解。

    這玩意兒若大量流入江湖,只能是禍患無窮。

    將近一個時辰后,已是到了後半夜,陽九感覺差不多了,命人搬開洞口的木柴,點燃火把,隻身一人進入山洞。

    絕情等人想要進去,都是遭到了陽九的嚴厲喝止。

    只是這樣在洞口用濃煙熏一下,很難保證洞中的無常都會逃到另一側的山洞裏去。

    哪怕只有數十隻漏網的,貿然進入也很危險。

    張成跟在陽九身後,看着石壁說道:「陽大人,剛才我進來時,這石壁上爬滿了無常,現在無常逃走,倒是能夠看到石壁了。」

    「看仔細點,一定要找到解毒之物。」陽九低聲說道。

    張成不用擔心會被無常傷到,幾乎將眼睛貼到了洞壁上,觀察得非常仔細。

    陽九加快腳步,很快就看到了山洞最深處。

    在最裏面的洞壁上,仍然有一些無常毒蟲在蠕動。

    看似不多,但因這蟲子非常小,總數也有成百上千。

    而在那面石壁上,明顯長著一種暗紅色的苔蘚。

    「張成,會不會是那個?」陽九指著苔蘚問道。

    張成迅疾飄過去,湊近查看。

    剛才他進來時,沒有看到這些苔蘚,原因是在這面洞壁上,密密麻麻爬滿了無常。

    陽九道:「別的地方都沒有,唯獨兩座山洞相接的地方有,我覺得這些苔蘚不一般。」

    「我也說不準,陽大人可帶一些去做試驗。」張成道。

    在東廠大牢,有不少葯人,帶回去試試就能知道。

    陽九拿出飲雪刀,將苔蘚從洞壁上割落,用一塊冥紙包起來,然後收進了九蛇歸洞。

    張成看在眼裏,簡直不敢相信。

    在這片石壁上殘存的無常,仍在排著隊去往對面。

    陽九到處尋找,再沒發現看似有用的東西。

    準備離開時,他將目光挪到洞壁底下的塵土上,想了想便弄了些塵土帶上。

    來都來了,就算是看似最沒用的東西,也得帶上一些,以防萬一。

    離開前,將這邊的洞口也給堵上。

    要是有火油的話,說不定就能將此地的無常一網打盡。

    但此前東廠密探已攜帶大量無常毒蟲到長安,那些無常並非取自這裏,而是風雲道主動奉上。

    風雲道本可將無常直接送到長安,但為了引起朝廷的重視,才沒有這麼做。

    只有讓武三月危在旦夕,朝廷才會想盡一切辦法,儘快找到解藥。

    「九爺,我們真的就這麼回去了?」銀蓮不解地問道。

    畢竟尋找解藥,可是關乎聖人的生死,理當更加有耐心點。

    陽九笑道:「先回去休息,明天再來尋找歐陽家的倖存者。」

    「陽大人,就算真的有人存活下來,我也不想再見他們。」張成停下腳步。

    陽九問道:「所以你要走了?」

    「能再回到這裏看看,我已知足。」張成點頭。

    張成在家族內部引發了一場大災難,害死了無數無辜的族人,就算當年的新家主還活着,張成也不恨他。

    做人做鬼,都不能太過偏執。

    在張成走後,《功德簿》跟着出現:

    宿主幫張成了卻遺願,獲得二十點功德,目前剩餘功德點數為一千四百六十。

    眾人回到歐陽家族的人曾經生活過的破屋子,便相繼睡下。

    月光更加明亮。

    陽九毫無睡意,便坐在屋頂賞月。

    在這裏,他頂多還能再尋找三天。

    三天過後,必須得啟程回長安。

    雖說一天一顆解毒丹,就能穩住武三月體內的無常劇毒,但這種毒每天都在發生變化,自然是越早回去越好。

    天亮后,眾人散開,分別找向不同的方向。

    歐陽家若有倖存者,很可能不會走遠,會在這附近安家。

    實在找不到,也只能放棄。

    絕情本想跟陽九一組,但看銀蓮追陽九追得很緊,只得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陽九隻是朝前走着,在這荒蠻的苗疆找個把人,就是大海撈針,只能是碰碰運氣。

    「九爺,最近從湘西到苗疆,生面孔非常多。」銀蓮只是想多跟陽九說說話。

    兩個人就這樣默不作聲朝前走,雖不知陽九心裏是怎麼想的,反正她覺得非常尷尬。

    多說話就能緩解尷尬。

    陽九笑問道:「最近佛手可有消息?」

    趕屍客棧雖然只在湘西一帶活動,但對整個江湖的消息,也很靈通。

    「說來也是奇怪,此前鬧得沸沸揚揚的佛手,最近一段日子,徹底沒聲了。」銀蓮皺眉答道。

    沒有佛手再現江湖的消息,也沒有誰在拚命尋找佛手的消息。

    銀蓮知道陽九那麼問,是懷疑那些生面孔很可能又是為了佛手來的。

    但她感覺應該不是。

    趕屍客棧也一直在刺探那些江湖中人來此的目的,可惜那些人行事都很低調,無從刺探。

    「怎麼突然變天了?」銀蓮抬頭看着天空,秀眉緊蹙。

    剛才明明還是大晴天,這轉瞬間,天空便陰雲密佈,像是快要下雨了。

    陽九也看着天空,覺得莫名其妙。

    「九爺,我們得趕緊找個避雨的地方。」銀蓮非常熟悉南疆的天,出現這種雲,大雨很快就到。

    陽九嘆道:「我們好像進入幻境了。」

    「幻境?」銀蓮不敢相信。

    他們只是在朝前走路,怎麼可能會進入幻境?

    陽九卻是朝四周抱抱拳,笑問道:「閣下可是歐陽家的人?」

    接連喊了好幾聲,都是沒得到任何回應。

    天空中已是響起了雷聲。

    銀蓮看向四周,希望能找到一個避雨的地方。

    陽九猛地一把抓住銀蓮的手,道:「我帶你出去。」

    銀蓮覺得莫名其妙,但下一瞬,溫暖的陽光直接撒到了臉上。

    剛才真是在幻境裏?

    哪怕再厲害的幻境,只要用了如夢幻泡影,都能順利逃脫。

    而在前面不遠處,赫然站着一人。

    那人穿着黑衣,雙手背在身後,看年齡不過二十齣頭,一張臉冷冰冰的,像是木頭做的。

    陽九抱拳道:「在下陽九,乃東廠縫屍人,此來南疆,是為尋找毒蟲無常的解藥。」

    「此蟲毒沒有解藥。」那黑衣男人冷聲說道。

    陽九道:「據我所知,當年歐陽家正是遭遇蟲災,偌大的家族才會瓦解。」

    「若我們有解藥,家族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黑衣男人在這裏設下幻境,就是希望能趕走陽九和銀蓮。

    只因繼續往前走,就會到達一座山谷。

    歐陽家的倖存者,全都生活在那裏。

    他們躲在這裏,從不跟外界有任何交流,就是希望能將血脈延續下去。

    歐陽家擅長制毒,解毒,如今家族人丁稀薄,一旦他們的行蹤被暴露,那些邪惡的江湖中人就會想盡辦法來搶奪。

    藏起來,只是為了能夠安安穩穩活下去。

    陽九問道:「你們當真解不了無常的毒?」

    「解不了。」黑衣男人回答得很乾脆。

    陽九嘆了口氣,道:「昨晚我們又發現了一座棲息無常的山洞,將裏面的無常趕到原先的山洞后,我在裏面的洞壁上發現了從未見過的苔蘚,此外,還有山洞裏的塵土……」

    「閣下想說什麼?」黑衣男人的聲音變得更冷。

    陽九拿出苔蘚和塵土,分離一些出來,包好后丟給那黑衣男人,笑道:「這東西很可能能解無常的毒,你們生活在這附近,難免會被無常叮咬,有備無患。」

    看到陽九轉身離去,黑衣男人反而有些懵。

    陽九隨即將其餘人都叫回來,打算離開。

    此次來南疆,就是覺得無常生活的地方,很可能存在着解毒之物。

    現在找到了那種苔蘚,算是不虛此行。

    能不能解毒,等回到長安做幾次試驗就能知曉。

    「九爺,我們真的要住趕屍客棧?」銀蓮再三確認。

    趕屍客棧在苗疆這邊,也有不少。

    從山裏出來,就有一家。

    這家趕屍客棧看着破爛,好在足夠大,能夠容納很多人過夜。

    在絕情看來,既然決定不再尋找歐陽家的人,那他們現在就該啟程回長安。

    陽九卻要住在這家趕屍客棧,舉止之怪,難以踅摸。

    哪怕在白天,趕屍客棧也給人陰惻惻的感覺。

    那些扮成跟班的精兵,進入這給死人住的客棧,都是覺得很晦氣。

    「有人在跟蹤我們。」陽九說出實情。

    從進入苗疆開始,就有人在暗中尾隨。

    那人的輕功無聲無息,非常高明。

    就在剛才出山的時候,陽九察覺到躲在暗中的人越來越多,而且個個都是高手。

    再聯想到銀蓮說的有許多江湖中人來到苗疆,很可能這些江湖中人,就是沖着他們來的。

    陽九倒想看看,這些傢伙有何目的。

    按理來說,他們不大可能是風雲道派來的。

    風雲道還在等著陽九研製出無常的解藥,這節骨眼上不大可能會給陽九阻力。

    「陽大人,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吧。」

    「是啊,再待下去,天就要黑了。」

    「在趕屍客棧里過夜,可是很不吉利的。」

    ……

    那些精兵都很焦躁,七嘴八舌,在勸陽九。

    關鍵是一旦天黑,很有可能會有趕屍人趕着大量屍體到這裏過夜。

    碰到趕屍人在趕屍,生人最好是立即迴避。

    陽九笑道:「今晚會有客人,現在離開,豈非很沒禮貌?」

    一直在暗中觀察他們的人,最有可能在今晚動手。

    畢竟錯過今晚,陽九可就走了。

    等到了狐州城,他們再想動手,未免太過愚蠢。

    那些精兵也就是嘴上說說,尹二喜讓他們一切都聽從陽九的安排,那肯定是陽九說什麼,就是什麼。

    發過牢騷后,他們便到外面找地方休息。

    想到那屋子裏面,不知有多少屍體住過,哪怕他們的手上都沾滿了鮮血,仍然覺得毛骨悚然。

    正如陽九所預料的那樣,天黑后,沒等來趕屍人,倒是等來了一大群江湖中人。

    這些江湖中人也不藏着掖着,將武器拿在手中,臉上寫滿輕視。

    「趙老四,陳狗子,你們竟然還敢涉足苗疆,真是活膩了。」銀蓮認出了其中的兩人。

    昔日曹虎掌權趕屍客棧時,跟這兩人打過交道。

    當時他們在打僵小蟲的主意,結果被曹虎逮住,差點就丟了性命。

    也是他們哭着哀求,保證此生再也不會涉足狐州,如有違背,就遭天譴。

    那兩人只是嘿嘿冷笑,並不回應銀蓮,目光始終落在陽九身上。

    「本來白天就該動手了,但這裏是趕屍客棧,我們也不想跟趕屍客棧為敵,奈何有人不要臉,非得將臉貼到朝廷鷹犬的屁股上……」又有一人站出來說道。

    他的話還沒說完,銀蓮已是飛身朝那人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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