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梅樹本來還有許多分枝，長得雖不好，造型倒也別致。

    現在被魏忠賢一修剪，光禿禿的非常難看。

    然而魏忠賢好似很滿意，放下剪刀，面帶微笑，道：“蘇擎蒼吃癟了。”

    蘇擎蒼化身鬼面客，招募大量江湖人，怒沖沖殺向點蒼山，怎料點蒼派人去山空，氣得蘇擎蒼只能一把火燒了點蒼山。

    陽九覺得這不算吃癟，只是撲了個空罷了。

    萬劍鋒在江湖中搞出這么大的動靜，肯定不會傻到還呆在點蒼山。

    即便蘇擎蒼不去找他，相信也會有很多江湖高人去找他，逃離點蒼山才更為安全。

    不過陽九倒是很認同魏忠賢的看法，萬劍鋒手頭根本沒有真佛手。

    說了很多，魏忠賢仍然沒說叫陽九過來的目的。

    “咳咳咳……”陽九也不傻，猛地捂住嘴巴，加裝咳嗽。

    魏忠賢抓過陽九的手，三根手指搭上陽九的脈搏，道：“蠱蟲已死，就是身子還有點虛，多補補當無礙。”

    “督主所言甚是，我也覺得腿有點軟。”陽九笑道。

    魏忠賢呵呵笑道：“腿軟那是不知道節制。”

    對這話，陽九沒法接。

    “江湖中，萬毒谷擅長制毒，湘西趕尸客棧擅長養蠱，你所中的蠱蟲，多半來自趕尸客棧。”魏忠賢將話頭一轉，說到正事。

    趕尸客棧？

    趕尸客棧也是一個江湖門派？

    陽九道：“督主，下蠱的那人，也就三十出頭，身穿青袍，手持鐵制折扇，輕功很高，卓進忠稱呼他為‘小主人’，若非我等殺了卓進忠，恐怕要不了多久，萬劍山莊的莊主就會變成此人。”

    “卓進忠進入中年時，曾經落難，拯救他的正是趕尸客棧。”魏忠賢道。

    故而那青袍男人來自趕尸客棧？

    “趕尸客棧是曹家的基業。”魏忠賢又補充了一句。

    陽九沒怎么研究過大魏的江湖門派，對魏忠賢所說的曹家，毫無印象。

    魏忠賢顯然也知道這點，隨即解釋道：“曹家曾出過武林盟主，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縱然此后走向沒落，但因他們掌控趕尸客棧，仍然是江湖中不可忽視的一股強大力量。”

    這曹家人用蠱的水平，真是強得可以。

    縱然有金剛不壞之體，也是抵擋不了。

    而且就算擁有百毒不侵之體，恐怕也是抵擋不住蠱蟲的入侵。

    “聽聞曹家的那個武林盟主是被行腳幫害死的？”陽九好奇地問道。

    實則行腳幫幫助沈長星害死的只是曹家的后人，現在看來，沈長星多半也是被那青袍男人殺死的。

    陽九之所以這樣問，就是好奇武林盟主的死因。

    魏忠賢微笑道：“行將幫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曹盟主的死，可以說是跟整個江湖有關。”

    簡而言之，就是整個江湖聯起手來逼死了曹盟主。

    這段往事要是說起來，幾個時辰都說不完。

    “趕尸客棧如今的老板叫曹虎，年齡跟你所說的那人差不多，以一把鐵制折扇當武器，輕功極高……”魏忠賢將陽九叫來，簡單相談，倒也讓他解開了不少謎團。

    看來那青袍男人正是趕尸客棧的老板曹虎。

    一聽這家伙的名字，就知道是個猛人，連虎都敢操，還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曹虎盯上了萬劍山莊，縱然沒有卓進忠做內應，恐怕蕭昆也很難應付。

    “不過你也無需太過擔心，我做了些安排，曹虎這會兒應該回湘西了，這段日子你就好好調養身子，暫時不要縫尸了。”魏忠賢笑著拍拍陽九的肩膀，這才是他將陽九叫來的目的。

    以魏忠賢的手段，肯定能給趕尸客棧制造點麻煩。

    后院起火后，曹虎還能安心在別家操虎？

    至于縫尸，陽九覺得等自己的身體稍微好點，就能縫。

    閻羅殿里還有太多尸美人，最好是盡快全部縫完，讓他們入土為安，這也是作為縫尸人最大的成就感。

    “多謝督主。”陽九恭聲道謝，然后離開了東廠。

    魏忠賢看著被修剪得光禿禿的梅樹，臉上的笑容非常陰冷。

    陽九倒是好手段，竟能讓圣人舍身為他解蠱，看來此前宮里的那些謠言，并非謠言。

    目前看來，陽九還很聽話，暫時不需要多做什么。

    假若有一天察覺到陽九想要獨飛，魏忠賢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他手頭的棋子，只要聽話，就能擁有想要的一切，反之他有的是法子好好收拾。

    回到縫尸鋪，甘思思正在給陽九洗衣服。

    “那件都破了，就丟了吧。”

    “那件不好看，也丟了吧。”

    ……

    甘思思突然抬頭，鄙夷地看著陽九，斥道：“衣服臟了洗干凈就好，只穿過一次的衣服也要丟，太……”

    “我這不是看你太辛苦了……”陽九正說時，橘貓扭著屁股走了進來。

    甘思思看到橘貓，很是開心，笑問道：“大橘，沒帶老婆孩子回來啊？”

    橘貓蹲在地上，垂著頭，很是沮喪。

    “吵架了？”甘思思疑惑地問道。

    橘貓叫了一聲，邁步來到陽九面前，抬爪做著不同的動作。

    陽九笑瞇瞇看著，能夠理解橘貓想要表達的意思。

    “開慧丹你沒給白云？”看橘貓越來越激動，陽九打斷了它。

    橘貓點點頭。

    陽九頗為無語，道：“那玩意兒可遇不可求，我也只得到了兩顆，兩顆都給了你，現在你再跟我要，我上哪給你找？”

    橘貓喵喵叫了幾聲，大意是讓陽九再想想辦法。

    開慧丹又不是金銀，乃是縫尸的時候隨機得到的獎勵。

    就算以后縫上千具尸體，也不見得還能得到開慧丹。

    上次系統突然獎勵了開慧丹，陽九認為這是系統送給白云的禮物。

    橘貓倒好，拿了開慧丹，居然沒給白云吃？

    陽九也懶得說橘貓，問道：“你給誰了？”

    橘貓抬爪比劃了兩下。

    “那條小母狗？”陽九驚呆了。

    誰能想到，這么久過去，橘貓跟那小母狗還保持著不清不楚的關系。

    哪怕如今的橘貓，身邊有了兩個孩子，橘貓還是頭腦一熱，將那么珍貴的開慧丹給了那條小母狗。

    橘貓靠過來，拿頭使勁蹭陽九的鞋面。

    陽九將它踢開，道：“等以后吧，要是還有，自會給你。”

    橘貓糾纏了很久，也沒能得到想要的開慧丹，便清楚陽九是真的沒有了，只得悻悻離去。

    休養數日后，已是進入十月。

    十月初一，寒衣節。

    人們將用白紙剪好的寒衣，入夜后燒給死去的親人，如此就能讓親人在那邊衣服穿，也就不用懼怕冬天的寒冷了。

    吃過午飯，甘思思就在親自剪寒衣。

    看她剪得很慢，陽九便過來幫忙。

    全寶寶和甘萬雄的事，陽九始終沒告訴她。

    甘思思當時也不小了，肯定會有記憶，不然的話，她也不會每年寒衣節都給爹娘送寒衣。

    傍晚吃過晚飯，二人就在縫尸鋪門口，點燃那些寒衣和紙錢。

    甘思思很平靜，沒有說一個字。

    “思思，你就沒想過要給父母報仇？”送完寒衣，陽九笑問道。

    甘思思道：“找不到他們啊。”

    要是能找到，她肯定會給他們報仇。

    但找不到的話，那就算了。

    整條街過去，能夠看到有許多地方都是燃起了火光。

    今晚的長安街頭，到處都是燃燒的寒衣。

    就連宮里的武三月，也是獨自在養心殿外給爹娘送寒衣。

    寒衣節，自然也是鬼節之一。

    這天晚上，鬼門也會打開，好讓他們能夠來到人間，取走親人家燒給他們的東西。

    ……

    萬劍山莊。

    蕭昆需要抓住今晚的機會，煉成尸王。

    最近他已經查明，在暗中虎視眈眈盯著萬劍山莊的人，正是來自趕尸客棧。

    趕尸客棧只在湘西一帶活動，萬沒想到，他們竟敢來萬劍山莊撒野。

    蕭昆傳令下去，提升山莊的戒備，若趕尸客棧真敢胡來，就讓他們有來無回。

    煉尸洞中，有一個六十多的老頭，跟金甲將軍綁在一起。

    這老頭也是還魂借氣的命格，而且是個陰陽先生，生前接觸過的尸體，比陽九還要多。

    關鍵是這老頭得了重病，花光家里的積蓄也不見好轉。

    蕭昆提出會給他一大筆錢，如此便能讓他的家人過上好日子，才說服老頭來到萬劍山莊。

    然而將老頭跟金甲將軍綁到一起后，老頭立馬就后悔了。

    只是現在反悔，無疑為時太晚，蕭昆一巴掌將老頭扇暈，繼續煉尸。

    煉尸極耗功力，中途不能被打擾，否則就會功虧一簣。

    蕭昆雙掌揮動，時不時落在金甲將軍和那老頭的身上。

    “吸。”半晌后，蕭昆怒聲喊道。

    金甲將軍的脖子猛地咯吱吱響動，將腦袋轉過去，一口咬住了那老頭的脖子。

    吧唧吧唧吸血的聲音，對蕭昆來說是最美妙的樂曲。

    趕尸客棧感興趣的肯定不是萬劍山莊的武功秘籍，而是他正在煉制的這具尸王。

    在尸王被煉制成功前，蕭昆相信敵人不會動手。

    但在尸王煉制成功后，敵人就算想要動手，也是為時已晚。

    那些家伙顯然不清楚尸王能有多強大。

    蕭昆倒是希望趕尸客棧的老板能親自來，也好讓尸王再飽餐一頓。

    那老頭體內的鮮血，很快就被金甲將軍吸得干干凈凈。

    金甲將軍松開口，臉慢慢轉過來，能夠看到他的眼眸變成了血紅色。

    蕭昆拿起一側的葫蘆，擰開塞子，將里面的藥水灌進了金甲將軍的嘴巴。

    金甲將軍的肚子里，頓時傳出了戰鼓擂動的聲音。

    “成了，真成了……”聽到那鼓聲，蕭昆激動地跳起來。

    咚咚咚。

    鼓聲愈發響亮。

    金甲將軍眼眸里的紅芒，也在慢慢消失。

    此前蕭昆煉這尸王，乃是為了讓自己得到長生。

    但現在，卻是因為陽九讓他繼續煉，那他就一定要煉出尸王。

    尸王恐怖的戰斗力，肯定能幫到陽九。

    安頓好尸王后，蕭昆來到石室外面，拿出筆墨，寫信給陽九。

    尸王已經煉成，接下來該做什么，需要陽九的指示。

    ……

    過了寒衣節后，陽九的身體也恢復得差不多了。

    入夜后，他手癢得緊，便讓甘思思早點休息。

    來到閻羅殿，推開玄字二十五號房的門，熟悉的陰冷之氣迎面撲來，非常舒暢。

    縫尸人就該縫尸，要是長久不縫尸，精神都容易出問題。

    寒玉棺中躺著一具女尸，肚子被割開，嘴角卻掛著笑。

    她的兩只眼睛睜得很大，感覺眸子里透著的是興奮。

    肚子都被割開了，也不知道她在興奮什么。

    掀開棺蓋，陽九碰了碰尸體，尸體沒有任何反應。

    凈手焚香，給尸體貼上鎮尸符，陽九便將女尸被翻開的肚子用力捏得合上，然后便走針縫尸。

    剛縫到一半，尸體就開始顫動，拼命掙扎，似乎想要逃離寒玉棺。

    若非被鎮尸符壓著，恐怕她一下子就能躥出寒玉棺。

    陽九死死摁著，趁鎮尸符還有點用，抓緊縫尸。

    這樣的尸體，只要將傷口縫好，就會變得老實。

    陽九走針的速度非常快，快到女尸還沒真正發力，傷口就被縫好。

    揭掉鎮尸符，女尸也是紋絲不動。

    《生死簿》現。

    這女尸名叫吳小娟，生在富貴人家，卻從小向往能當個女俠。

    長大后，她也沒能成為女俠，聽從爹娘的安排，在十六歲那年就嫁給了縣令的兒子。

    縣令的兒子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去逛青樓。

    就因吳小娟的下巴上有顆痣，丈夫認為跟她洞房會倒霉。

    成親將近半年，吳小娟還是清白之身。

    倒是她的相公，終日混跡在花柳巷，樂不思蜀。

    吳小娟氣不過，覺得男人能這樣尋歡作樂，為何女人就不行？

    只要她敞開懷抱，就不信沒有男人肯伺候她。

    關鍵是她也可以給那些男人錢啊。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無數次。

    吳小娟很快就樂在其中，總算能理解相公為何總喜歡泡在青樓里。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數月后，吳小娟在吃飯時，突然嘔吐不止。

    公婆看在眼里，樂得合不攏嘴。

    兒媳婦娶進家門都快一年來，肚子也不見有個動靜，著實讓他們發愁。

    看吳小娟的反應，分明就是有喜了。

    吳小娟卻是高興不起來，只因這孩子不是相公的，肯定不能要。

    公婆被蒙在鼓里，相公可不傻啊。

    吳小娟還沒想到解決的法子，就見相公氣沖沖地進入房間，劈頭蓋臉便問孩子是誰的。

    吳小娟也沒法回答，只因她真的不知道這孩子的爹是誰。

    那些被她花錢找來的英俊公子，都有可能。

    說出實情時，縣令兒子徹底傻眼，想不到他在青樓快活，家里的妻子竟比他更快活。

    此事要是傳開，別說他，就是他爹，也沒臉在這小城混了。

    縣令兒子怒不可遏，抓著吳小娟就來到爹娘面前，說出實情。

    縣令和夫人仍沉浸在喜悅中，正在商量給孫子取什么名比較好，一聽雙雙頭暈目眩，差點昏厥。

    “老爺，此事不能聲張，就、就……”縣令夫人的意思是就讓吳小娟好好生下這個孩子。

    縣令一口反對，怒道：“這野種能留？”

    “對，打掉這孩子，將這賤人……”縣令兒子說著就想對吳小娟拳打腳踢。

    縣令卻是反手一巴掌，狠狠抽在兒子的臉上，要不是兒子不行，兒媳婦豈會如此不守婦道？

    縣令經過深思熟慮，最后沒辦法，只得選擇退貨。

    他的兒子是有錯，但兒媳婦錯得更離譜。

    被送回娘家的吳小娟，徹底成了小城的名人，幾乎所有人都在議論，也讓吳家的生意一落千丈。

    吳小娟已然看開了，就這樣吧，愛咋咋的。

    這天晚上，她剛睡下，就有一人偷偷進入了她的房間。

    “小娟，你自己解決吧。”來的人正是她爹，丟給她一把短刀。

    她爹的意思很明了，就是讓她自盡，才能平息這場風波，才能拯救吳家的生意。

    吳小娟拿起短刀，沒有捅進心口，而是慢慢割開了自己的肚子，嚇得他爹鬼哭狼嚎，屁滾尿流而逃。

    疼痛襲來，吳小娟后悔了。

    她希望爹能回來，救她一命，可惜直到咽氣，也沒能等來。

    自作孽，不可活，吳小娟反抗的方式，明顯是錯誤的。

    陽九稍作感慨，便用力合上棺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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