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車隊在北疆官道上緩緩而行。
領隊的是戶部郎中刁吉。
上次他來過北疆,沒討到好處,但好歹有經驗,故而此次依舊是令他帶著車隊來送錢糧。
這是皇帝的吩咐,戶部給的不情不願的,刁吉記得侍郎蔣煥成在值房裡叫罵,罵楊狗,罵北疆。
可刁吉知曉,他最想罵的是皇帝。
蔣煥成和張楚茂有交情,都說好了,戶部今年多給些錢糧,張楚茂自然會給他好處。這等事兒國丈就算是知曉了,也會睜隻眼閉隻眼,畢竟,那是自己的女婿不是。
可皇帝突然腦抽抽了,讓戶部解送一批錢糧去北疆,於是,蔣煥成的謀划,斷了。
這筆錢糧解送來北疆,戶部用度有些緊張,再想擠一筆去南疆,沒戲。
時光如溝,擠擠就有。但錢糧不同,說沒就沒了,一滴都沒了。
蔣煥成算好的回扣,沒了。可今年他覺得有這筆回扣到手,不差錢,於是借了一筆錢修葺自家的豪宅,這下子,麻煩大了。
借錢不還,管逑你是侍郎還是尚書,不給,咱曝光。
還有,南疆張楚茂覺得今年這筆錢糧妥妥到手,估摸著花銷也大手大腳,一旦斷了……他給老丈人,戶部尚書,當朝國丈楊松成來封信,蔣煥成就等著倒楣吧!
呵呵!
想到這裡,刁吉不禁呵呵一笑。
臨行前,他知曉蔣煥成要倒霉了,所以就故意冷漠以待……另一位侍郎曾琢看在眼裡,對他頷首一笑。
往日他不敢站隊,但現在不同,十拿九穩,不站隊就是傻缺!
嗬嗬嗬!
他在馬背上笑的得意。
蔣煥成倒霉,空出一個侍郎的位置,戶部內部將會暗流涌動,他的機會也就來了。
回去后,再去曾琢家拜訪一次,獻上忠心,只要曾琢給力,他就有機會上位。
這裡距離桃縣不到一百里,刁吉看看萬里無雲的長空,把蕩漾的心情收斂了一下,板著臉道:「快一些!」
隨行小吏叫苦,「刁郎中,這天乾燥,走快了兄弟們流鼻血。再說了,北疆的錢糧也不差這一天半天的吧?」
刁吉一臉肅然,「老夫說過多少次了,做事要勤勉,不管上官是否在,都得兢兢業業的。
你做事,不是為誰做,是為陛下,是為大唐。
兢兢業業的做事,上官看得到,陛下,看得到。就算是看不到,咱們也得做。為何?」
他拍拍胸口,「為了良心!」
眾人不見讚歎。
「刁郎中果然是我輩楷模啊!」
這敬佩來的真誠,且綿長,直至半個時辰后,依舊有人在吹捧刁吉。
噠噠噠!
數騎疾馳而來。
都是青衫。
刁吉見了心中一動,喊道:「可是鏡台的人?」
一騎勒馬,「是刁郎中!」
這人還認識自己,刁吉拱手,「這般急匆匆的作甚?」
這人是鏡台的樁子,神色緊張,「大事件。」
「哦!說說。」刁吉握住他的手,再鬆開手時,樁子的袖口中多了一坨銀星子。
樁子抖了一下袖口,「這多不好意思。」
「都是辛苦人。」
「大事件。」樁子放低聲音,「寧城公主到了桃縣……」
「那也沒什麼吧!」刁吉不以為然。
寧城公主輩分高,可架不住出家多年,早已過氣了。別說是皇帝,就算是他刁吉也覺得這個女人沒啥影響力。
樁子苦笑,「廖勁跟著她,走了!」
刁吉臉上的輕笑凝固。
走了?
北疆節度使竟然走了?
這,沒有旨意啊!
那北疆誰掌舵?
楊狗!
陛下在極力避免楊狗掌握北疆,故而才弄了這些錢糧來安撫。廖勁在,楊玄還有個忌憚的人。
廖勁走了,老夫艹!
那這筆錢糧怎麼辦?
樁子見他面色獃滯,以為被這個消息鎮住了,「我剛聽到這個消息,也被驚呆了。對了,這筆錢糧還去桃縣?不必了吧!
陛下聞訊定然會震怒,什麼錢糧,不派大軍來鎮壓就算是慈悲了,走了啊!」
噠噠噠!
幾個樁子打馬飛奔。
這等重大消息他們必須用最快的速度傳遞到長安。
後續還有同伴在繼續核實,確保無誤,並收集後續消息,再度趕去長安。
早,是功勞。
晚,是大罪!
刁吉依舊獃滯。
把錢糧拉回去?
蔣煥成會笑的合不攏嘴,隨即和張楚茂再度勾搭,把回扣弄到手。
然後,站隊曾琢的老夫就成了他的眼中釘。
「刁郎中,刁郎中!」
隨行的小吏說道:「咱們回吧!」
那些民夫都是愁眉苦臉的,本來他們做好了回程空車的準備,多輕鬆。
可現在卻要帶著貨物回去。
刁吉坐蠟了。
但不掉頭是不行的,太反常了,會被人舉報。
看看那幾個小吏,笑的謙卑,但若是有機會賣了他,他們會毫不猶豫,且興高采烈。
「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