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官員都有自己行事的風格和節奏。 劉擎是以州廨為家,連帶大伙都只能跟著加班。 楊玄卻不同。 早上來了,先把事兒瀏覽一遍,隨后和盧強商議一番,或是針對性的叫來當事官吏吩咐,把政事一件件分解下去。 所有政事旳處理流程和結果都記錄在案。 隨后…… “老盧啊!” “使君!” “閑著呢?” “是啊!” 以前劉擎在時,二人幾乎是以州廨為家,每日的事兒不緊不慢的做著,沒事兒也會自己找事。 習慣許久的工作節奏被打破了。 早上一個時辰內,事兒全數解決了。 剩下的時間咋打發? 盧強喝茶,然后發呆。 “看書吧!”楊玄覺得他這樣挺可憐的。 上年紀了,最怕的就是沒事兒做。 一旦沒事兒做,他們就會琢磨活著有什么意思。 而年輕人不同,年輕人不會擔憂和考慮未來,只管眼前快活。 盧強正色道:“這是辦公事的地方。” 楊玄也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去外面巡查一番。” 等楊玄一走。 盧強摸出了一卷書,津津有味的看著。 “哎!這遼國皇后蕭觀音竟然也喜歡沈安的小說,什么石頭記……哎喲!還落淚,想和沈安聯床夜話,那是個爺們,你也不怕耶律洪基戴綠帽?” “嘖嘖!這沈安缺德了,竟然斷更,引得蕭觀音夜不能寐,竟然令密諜去汴梁打探石頭記的作者是誰……” …… 楊玄轉了一圈就轉繞到了家門口。 “郎君回來了。” “嗯!” 楊玄背著手進了家門。 但年輕人再怎么裝老成,那股子精氣神卻躍躍欲飛。 “子泰怎么回來了?”周寧正在整理自己的藥材。 “沒事做,就回來看看。” 楊玄拿起一截看著和枯枝般的藥材嗅嗅,還送嘴里咬了一口。 嗖! 周寧出手如電,一把拽了下來,“有毒!” 楊玄心中后怕,卻嘴硬,“沒事,我抗毒。” 周寧看著他,“這毒容易讓人……” “讓人什么?” 周寧面色緋紅,“做內侍。” 咻! 楊玄瞬移到了外面,“拿水來!” 簌口九九八十一遍,楊玄覺得應當沒問題了。 夫妻二人并肩坐著,周寧整理藥材,楊玄幫忙,不時揩油。 這般其樂陶陶的日子,楊玄覺得一輩子都不夠。 沒人打擾就是舒坦啊! “子泰!” 有人在喊。 正摟著妻子纖腰的楊玄一怔,“怎地耳熟,像是李晗。” “子泰!” 這個聲音恍如驚雷。 艸! 是衛王! 兩禍害來了! 少頃,楊玄去了前院。 “大王還在呢?” 楊玄假惺惺的問道。 “你這是巴不得本王滾蛋?” 大侄子的胡須長了些,看著多了威嚴。 “哪里,大王在此,陳州就多了個猛將。” 李晗在邊上笑道:“劉擎擅長推脫,你走后,大王幾度請纓,都被劉擎避過了。” “他用了什么法子?”楊玄也想學學。 “不是拉屎就是撒尿,大多去撒尿,本王怒了,那老頭卻說年歲大的人尿多,本王去問了陳花鼓,果然如此。” 尿頻尿急,老頭這是前列腺出問題了? 難言之隱啊! “子泰!”衛王看著楊玄,“當初你說過,若是你為刺史,定當橫掃三大部,如今你得償所愿,何時出兵?” 我特么……那時候我是吹牛逼啊! 楊玄有些頭痛,“潭州大軍正在虎視眈眈,不能著急。” 衛王冷哼一聲,楊玄嘆息,“要慢慢來。” “如何做?”李晗問道。 “蠶食。” “蠶食?”兩個棒槌沒見過。 “自去養蠶人家看。” 李晗起身去了。 他當然沒那么幼稚,楊玄知曉是衛王有話要單獨和自己說。 衛王冷著臉,“太子被幽禁了。” “對。”楊玄覺得這貨在蠢蠢欲動。 “為何?” “大王不知?” “本王只知曉他刺殺阿耶。不過阿耶這般奸猾,刺殺就是個笑話,弄不好阿耶就一邊看著這個笑話,一邊等著太子一頭闖進來。” 艸! 皇家果然沒有傻子! 楊玄說道:“差不多。” 衛王淡淡的道:“你如今為陳州刺史,娶的卻是周氏女,以后如何?是做一家四姓的狗腿子,還是自己闖一條道出來。” 嘖! 這個狗東西,竟然這般犀利。 “你是個香餑餑,明白嗎?年紀輕輕就做了一州刺史,一家四姓看似對你不滿,那只是舊怨的緣故。可你要知曉,對于那些人而言,只要利益足夠大,仇怨就是過眼云煙。” “你想說,他們會看著我的前程,若是我前程大好,他們會拋棄舊怨,全力拉攏我。” “對,不過想如此,你少說也得做個侍郎。” “那你說了半天全是廢話!” “你想做侍郎,憑著周氏支持能做到,可再想進一步卻難。楊氏會帶頭阻攔你,周氏獨木難支……” “大王說了這么些,意欲何為?難道大王能幫我?” 衛王說道:“你當初來太平時,靠的是自己。但若非劉擎幫襯,你難以出頭。隨后來到了陳州,也是靠著劉擎……可你如今靠誰?” 我當然靠自己! 不,還有大腿! “你如今只能靠自己。子泰,本王早就看出來了,你這人……” 衛王冷漠的看著楊玄。 楊玄一個激靈……這個狗東西,難道知曉了我的底細? 弄死一個皇子如何? 可如何弄死? 我的猛將呢? 楊玄想到了屠裳! 屠裳若是出手,衛王必死無疑! 隨后再報一個暴斃! 這個計劃漏洞頗多,但楊玄卻顧不得了。 衛王緩緩說道:“你的野心在桃縣。” 狗東西,嚇死我了! 楊玄深吸一口氣,“沒有的事。” “你想做黃春輝第二,封疆大吏。” 呵呵! “當年你只是一個喪家之犬……別怪本王這么說,你自己想想,哪怕你救了貴妃,可那對兄妹卻極為敷衍的弄了個太平縣縣令之職……你要知曉,當時北疆能去的不只是太平縣。” 當初的楊玄就是個底層爬起來的少年,誰都看不上。若非救過貴妃,不知何時才能找到大腿。 找大腿有幾種方法,但從古至今最常用,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行賄。 可楊玄那時候窮的一批。 許多時候窮就是罪過,你窮,別人就看不起你。 這無關人品,只是因為所有人都認為,窮是一種沒有能力的表現。而沒有能力的人,誰愿意結交,誰愿意幫襯? “你可知曉,就在你去了太平縣沒多久,貴妃兄妹就幫襯了一人,北疆南疆隨意選……當初他們對你可沒那么貼心貼肺!” 當初梁靖說找不到出缺,后來一臉娘娘盡力了的模樣,丟出一個太平縣。 “太平縣是個流放地,七度被破城,把這個出缺丟給你,你可想過那對兄妹的心思?” 楊玄說道:“太平是個險地,丟我過來,若是我撐不住想跑,那此后再也無法開口求貴妃幫襯……” “梁靖會放話,說貴妃幫襯你,你卻挑三揀四,這里不好,那里不去,恃寵成嬌。”衛王幽幽的道:“若是太平被第八次破城,那就是你命不好……那些恩情自然就付諸東流。” 這便是貴人應付情義的手法。 “若是他們兄妹看好你,自然不會如此。后來你嶄露頭角,梁靖可是極力勸你留在長安?” 楊玄點頭。 “這是看好你,一邊栽培你,一邊使喚你!” 楊玄沒想到大侄子竟然這般心細如發,“你說這些作甚?” 衛王看著他,“想做封疆大吏,就要殺人,就得無情。黃春輝若是如你這般瞻前顧后,早已成了冢中枯骨!” “你不懂兵法!”楊玄鄙夷了大侄子。 衛王并未動怒,而是淡淡的道:“上次那個**人來過,說今年秋高馬肥之時,若是見不到五十萬錢,大軍南下,馬踏臨安。” “五十萬錢?” “這只是借口。” 楊玄當然知曉這只是借口,“赫連燕還說了什么?” “北遼越發強盛,而大唐卻日漸衰微,鄰居家有錢卻身體孱弱,不來拿些東西也對不住自己的身強力壯。” 這是強盜邏輯! “另外,那個**人說,你若是不回來,潭州會優先攻打太平縣。本王很好奇,太平有什么東西,值當赫連春攻打?” 當然是錢! 楊玄在想著回春丹在北遼的銷路。 曹穎說好的不得了,為此潭州多次來人,催促增產,但曹穎根據楊玄的交代,玩什么饑餓營銷。 “郎君。” 曹穎回來了,“潭州那邊來人了。” “誰?” “赫連燕。” “我去看看。” “郎君小心。” “為何?” “那個女人越發的騷了。” 女人能有多騷? 楊玄搖搖頭,走了出去。 “郎君。” 門邊有人低聲招呼。 是花紅。 “何事?” “娘子問郎君中午想吃什么。” “大概回不來了。”那個騷狐貍多半是要混頓飯,而且還得他作陪。 花紅欲言又止。 “可是還有事?” 花紅想問什么**人,但最后卻脫口而出,“郎君不可負了娘子!” 什么和什么啊! 楊玄滿頭黑線,“那是對手!” 花紅卻說道:“對頭也能化干戈為玉帛啊!奴錯了。” 朱雀桀桀大笑,“一起睡過,自然就化干戈為玉帛了,小玄子,花紅看來沒少偷偷看小說啊!” 楊玄無語。 州廨。 “他何時回來?”赫連燕站在值房外,有些不滿。 “大概,也許……”盧強也不知楊玄去了哪。 “來了來了。” 楊玄來了。 赫連燕福身,“見過楊使君,楊使君看著又俊美了許多,令人心動啊!” 盧強:“……” 楊玄張開雙臂,“赫連娘子看著越發的楚楚動人了,晚上可有人暖被子?來,叔叔抱抱!” 赫連燕也伸開雙臂走過去。 你們還真能抱一起?老夫的眼吶……盧強揉揉眼睛,死死地盯著。 二人靠近,張開的雙臂卻怎么都沒法合攏。 “哈哈哈哈!” “咯咯咯咯!” “呵呵呵呵!” “咯咯咯咯!” 楊玄松手,“得了,說吧,何事?” 這個男人竟然連抱都不肯抱我?赫連燕收回手,“回春丹少了,皇叔很生氣。” “后果很嚴重?”楊玄也不邀請她進去坐。 曹穎過來,“盧別駕,咱們屋里說話。” 盧強搖頭,“這里就好。” “曹某有事!” 盧強悻悻的進了值房。 赫連燕瞇著桃花眼,“劉擎去桃縣之事被那邊知曉了。” 二人并肩站著,楊玄蹙眉,“寧興什么意思?” “寧興那邊來人,說……”赫連燕比楊玄矮半頭,仰頭看著他,“去年曾突襲桃縣,功敗垂成。寧興那邊有些惱火,加之最近陛下覺得北遼足夠強盛,就想……你懂的。” “好好說話,別那么曖昧!” “我曖昧又怎么了?” “……” “說正事。” “桃縣那邊黃春輝穩如老狗,尋不到機會,于是寧興就令皇叔趁著陳州新任刺史立足未穩的機會給來個狠的,若是能攻破陳州,寧興就會出動大軍攻打桃縣……” “隨后潭州大軍在擊破陳州后,從右側迂回,攻擊桃縣背部。” “你真是聰明,讓我有些心動了。” 赫連燕舔舔紅唇。 這特么是赤果果的勾引啊! 老娘在潭州只需拋個媚眼,男人走路會撞墻,連女人都會面紅耳赤。如今上了大招,就不信你不上鉤。 赫連燕心中冷笑,微微垂眸看了看下面。 “心動不如行動!”楊玄恍若柳下惠在世。 老娘敗了! 赫連燕惱火的道:“皇叔愛護和平,可寧興旨意如此,皇叔也不能不動手。” 若是沒有回春丹,楊玄知曉,此刻陳州當前便是異族鐵騎。 “我陳州大軍枕戈待旦,哎!你眼睛看哪呢?” “我看到的卻是一馬平川!” 赫連燕抬頭,“皇叔說了,他是個慈善人,可此事終究得做個樣子。皇叔領五千鐵騎已經到了對面。陳州拿什么來擋?” 五千鐵騎……這不是三大部的騎兵,而是北遼鐵騎。 “還有三大部。” “瓦謝部不是沒了嗎?” “草原部族永不覆滅,就算是沒了一個,很快就會在廢墟上重新崛起一個部族。” 那不是辛無忌嗎? “叫什么名字?” “皇叔親自取的名,鎮南部!” 陳州就在草原的南部。 “呵呵!” 赫連燕看著他,眼神古怪,楊玄再想仔細看去時,她已經恢復了騷…… “皇叔說了,半月內要見到你,否則大軍南下,雞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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