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闊沒有得到回應，周圍的士兵漸漸圍攏過來，輕手輕腳，不發出一點聲音。

　　他們臉上、身上帶血，許多人身受重傷，內臟白骨可見，但都沒有理會，緊緊地看著王信，害怕他出現一絲意外。

　　時至今日，尤其是正面擊敗一位世家子弟的軍隊后，一種野火一般的渴望涌上所有人心中，無法控制，無法熄滅。

　　先天，我等天資低下，身份低賤之人也可乎？

　　可！

　　現在就有明確而肯定的回答。

　　只要有他！

　　夢想絕不只是一個人的夢想，而是所有人的夢想！

　　故而舍生忘死，面對后天真氣武者近乎屠殺的殺戮死戰不退，以性命為代價硬生生將其真氣耗干。

　　為一人，為一家一姓，絕無可能做到如此。

　　一分鐘，十分鐘，一個小時，王信還是沒有任何變化，就像是一座真正的冰雕，沒有一絲溫度的死尸。

　　還是沒有人離開，也沒有人說話。

　　有人重傷，有人傷口在流血，有俘虜在等待接收，有破損的城墻需要修復，戰死的戰友尸體需要安葬。

　　有很多緊迫的事情需要做，但都沒有去處理，包括馬闊等各級指揮官。

　　他們在保護，在等待，等待一個明確的結果，賦予一切奮斗和廝殺以意義的結果。

　　沒有這個關鍵意義，所有的努力毫無意義，只能各奔東西。

　　咔嚓~咔嚓！

　　微弱的冰層破碎聲，猶如蟋蟀的磨牙，極其細微，但迅速傳遍周圍所有軍官士兵的耳朵。

　　他們屏住呼吸，生怕出現一絲雜音。

　　咔嚓聲越來越大，王信皮膚上的冰層出現一絲絲裂紋，迅速向全身蔓延。

　　砰！

　　細碎的碎冰向四面八方破開，露出內藏的青白色血肉，一絲絲紅潤開始在體表浮現，身體開始出現迥異于尸體的鮮活溫度。

　　“咳咳……咳咳……”

　　王信忽然咳嗽，越來越劇烈，一股股混合褐色冰渣的鮮血從他口中，眉角，耳朵，破開的皮膚里溢出，迅速將他整個人染紅。

　　“大人！”“學長！”

　　周圍眾人驚呼，卻不敢動分毫，他們不知道這是回光返照還是其他，武道知識儲備里沒有這樣的內容。

　　咳嗽沒有停止，褐色冰渣之后是黑褐色的血塊，碎骨，碎肉等更加恐怖的東西，一股腥臭的味道彌漫，比茅坑還要臭。

　　這種恐怖的景象足足持續了幾分鐘的時間才漸漸緩和下來。

　　王信大口地喘氣，面色不正常的紅潤，渾身血污腥臭，比乞丐還臭，但極其詭異的，周圍官兵從他身上竟然同時看到了‘潔凈’二字。

　　“學長？”馬闊一喜。

　　“我沒事了，而且修為有進步，大家不用擔心。”王信緩緩平復自己的呼吸，看了周圍一圈，柔和道：“大家快去醫館治療傷勢，修整，處理俘虜，一個小時后，我們出城滅殺吃葡厲，奪取屬于我們的勝利。”

　　“萬勝！”

　　“是，大人！”

　　一千多士兵軍官露出兒童般的喜悅，歡呼不已，抬著受傷的戰友向四面八方散去，井然有序，一切都恢復了。

　　王信內視體內各處經脈和肌肉。

　　千瘡百孔，到處都是刀割般的傷口，許多地方青黑一片，看似完好，其實已經被低溫凍死，完全失去了活性。

　　這就是跨越兩個等級使用寒冰屬性真氣的代價。

　　也有收獲。

　　一直在經脈和肌肉之間奔涌的氣血緩緩滲入各處骨骼之中，猶如一條條網狀紅線纏繞在骨骼上，為其運輸氣血，錘煉骨骼、骨髓，更加深入地改變原本脆弱的人體。

　　煉骨境！

　　而且是煉骨境中期！

　　在寒冰重傷之下，王信冒死一搏，風險很大，動輒骨碎人亡，一輩子癱瘓，成功率極低，一般人絕不敢如此。

　　但他成功了，氣血來源除了心臟又多出了骨髓這個重要部位，而且氣血的質量更高，更沉重，正在緩緩改變全身的血液，強化身體各處肌肉和器官。

　　也正是多出了這一股全新的氣血，才讓他從冰雪之中蘇醒過來。

　　“馬闊，如何，還能再戰嗎？”王信閉眼搬運氣血，盡量修復身體的重重暗傷。

　　“能，學長。”馬闊咧嘴一笑：“很幸運，只是胸骨斷了兩根而已，沒有傷到內臟。”

　　“很好，林點點，我軍傷亡情況。”

　　“是，學長。”林點點神色一肅，點開系統面板里各個小隊匯總上來的情報：“第七小隊全滅、第二十三小隊全滅……第三十一小隊戰死大半，第四中隊長王鎮戰死，建制崩潰…重傷九十六人…”

　　“總戰死五百二十一人，其中直接戰死于吃葡厲手中的有一百余人，目前我軍可戰士兵一千六百一十一人。”

　　林點點聲音中蘊含無盡的悲傷。

　　這一竄竄數字，每一個都是朝夕相處的戰友，她知道每一個人的姓名，知道他們家里的情況，知道他們的喜好性格。

　　然而，就這樣死了。

　　一戰之下，占據守城優勢，又有魚人相助，陣亡率超過百分之二十，已經超過帝國軍隊的崩潰線。

　　一般而言，無論怎么算，這支軍隊都已經失去戰斗力。

　　“士氣如何？”

　　“學長放心，以我項上人頭擔保，我軍依然士氣旺盛，甚至比開戰之前強。”馬闊斷然道。

　　“以存活下來的士兵和軍官為基礎，重整編制，盡快恢復戰斗力，乘吃葡厲傷勢未好之前打死他。”

　　“是。”

　　……

　　一個小時后。

　　六棱堡吊橋緩緩落下，一名名衣衫帶血的士兵踏著整齊有力的步伐走出，鱗甲森森，刀槍明亮，一股濃濃的鐵血煞氣撲面而來。

　　殘酷的戰斗沒有擊垮他們，反而使他們越發強大。

　　緊隨這一千六百余人部隊的是一片片從護城河爬出的魚人，眼睛嗜血，黑色的鱗甲迅速鋪滿土地，數量足足有五千余人。

　　魚人頭目數量也不少，陣型相對散亂，簇擁著中心的雙海兒姐弟。

　　“人類在誕生強者和集團作戰上的確有莫大的優勢。”雙戟低語。

　　以他的眼力，如何不能看出這雖然只是一千六百人，但如果對上，最多十幾分鐘就能將已經整合附近海域數個部落的自己擊敗。

　　更不用說煉骨境武者的存在。

　　“暫時不需要擔心，至少在海中，霸主依然是我魚人一族。”雙海兒淡笑道。

　　王信部大軍出征的情報第一時間傳到了吃葡家的大軍中央。

　　軍營層疊交錯，旌旗林立，隊列整齊肅然，一戰過后，雖然精銳喪失大半，但吃葡大軍依然是六千余人，是王信部的四倍有余，絕不是可以輕易拿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