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道粗大黑煙高高升起的磚窯之間，滿臉泥漿汗水的王信坐在縮小到五米長的六棱冰柱上，毫無形象可言。
他在挖護城河，距離城墻三米遠，寬五米，深七米，引海水灌入的一條巨大護城河，工程很艱難，但所幸有大量魚人的幫助，從陸地海面兩處施工。
雙海兒兄妹最近的動作很大，接連吞并附近魚人部落，魚人數量已經膨脹到萬人，甚至更多。
在他對面，系統面板投射出一名面容剛毅，英俊筆挺的少年虛影。
“如果不是系統提示，我都快要認不出王兄了。”剛毅筆挺的少年微微一笑，拉過身邊微微蹙眉，似乎有些嫌棄的美麗少女：“這是舍妹武思思。”
“見過王家哥哥。”
在自己哥哥地催促下武思思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溫婉可人，儀態大方，雖不是貴族，一舉一動卻充滿了優美韻律，不是王信這等普通平民可比。
“武小姐好，武兄果然是人中龍鳳，讓人見之難忘。”王信目光在武思思身上一掠而過，珍而重之地看了武天毅許久，感嘆道。
這是真心實意，打了這么久，面對的虛空領主不是不堪一擊就是早早的成為了他人傀儡俘虜，偶爾遇到掌權的虛空領主還都是奔著把自己養成肥豬送給世家領主吞食的。
現在看到武天毅就特別親切，有一種同道中人的感覺。
這個武天毅的野心可真讓人驚嘆！
他可是土生土長的藍星人，是知道世家權貴意味著什么。
武思思撇了撇嘴，懷疑自己的美貌是不是出問題了，對面那個就算洗干凈也談不上任何英俊的家伙居然這么冷淡。
“王兄謬贊了。”武天毅笑著道：“我父好歹是四方幫的幫主，雖然無法大富大貴，但基本的功法丹藥都不缺，父親死后執掌了幫派，也算是有根基。”
“不像是王兄，以孑然一身成就此業，讓人佩服。”
兩人寒暄片刻，氣氛熱烈，都有了惺惺惜惺惺的感覺。
“王兄，我有一言，不知你可愿意聽？”武天毅神色忽然肅然無比。
“請說。”
“此片海域之內已經盡數被孫家和其黨羽所控制，并且其還在不斷壯大當中，若是再放任下去，我們必死無疑。”武天毅臉上帶著冰寒殺機：
“如今之計，我等唯有合兵一處把孫家殺了，共分其部，畢竟孫家再厲害，也不過二十四島而已，必定馬到功成。”
王信沉默，沒有如武天毅意想當中的反駁或者是激動，毫無反應，極為冷淡。
“王兄可是擔心自己被我當了槍使？”武天毅心中一沉，笑道：“我可以跟王兄擔保，與孫氏島交戰時我愿為前鋒，等我兵出后王兄可自行決定。”
王信還是沉默。
“可是因為擔心戰后你我兩家刀兵相向？”武天毅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語氣微微一冷：“我也不瞞王兄，攻破孫島后你我必然是要戰上一場的，但無論結果如何，如我勝，我必會照顧好王兄的家眷，事你父母兄弟為我父母兄弟。”
“希望王兄也能向我如此承諾，我等既然踏上了這條路，敗者無悔，何必畏畏縮縮，顧忌什么？”
王信還是沉默，讓武天毅兄妹越發輕視。
正當他們要說什么的時候，王信緩緩開口：“武兄的提議很妙，但恕我無能為力。”
是真的無能為力，武家連一個煉骨境武者都沒有，這邊同樣是一個煉骨境武者都沒有，拿什么去跟孫家正面戰斗？
兩邊軍隊人數一樣，不代表實力一樣。
這不是游戲最初的時候，所有玩家都處于同一水平線上，天賦、努力、機遇強者勝，世界早已變成陌生的樣子。
在層層手段封鎖下，強者只存在于世家和與他們有關的人群中。
“混蛋！好個無能為力！”
武天毅還沒有說什么，武思思先憤怒起來，白嫩的手指顫地指著王信：“你以為，我們敗亡后你就能好了嗎？這只是我們自己的事情嗎？無能為力！”
“枉我哥哥還想把我嫁給你，讓你安心，讓叔伯們安心，無論你我兩家誰勝誰負都有情分延續下去，現在……哼！”
“我也知困難重重，然而，再難，能比得上獨自一人面對孫氏難嗎？”
話到最后，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聲音里甚至帶上了哀求的味道，不復話語里的強勢。
武天毅幽深的瞳孔凝視著王信，等待他的回答。
“祝君武運昌隆。”
“但我的決定不會改變”王信微微低頭，表情冷硬。
“我實在不理解，唇亡齒寒這么簡單的道理你為何不懂，難道你真的以為……”武思思擦了擦眼淚，還在爭取。
“既然王兄執意如此，那就算了。”
藍瑩瑩的光屏潰散為一團光點消失不見。
王信一時悵然，輕撫腳下的六棱冰柱，望著遙遠的海邊沉默不語，沒有立刻投入熱火朝天的燒炭工作中。
“學長，為何不同意呢？兩家合兵一處，勝算的確是大了許多，武天毅既然能在這個年紀就成為煉肉境巔峰武者，必定是超級天才一流，也許能比得上煉骨境強者。”許久，身后小臉上滿是黑灰的林點點輕聲問道。
“差距很大，沒有勝算，人數幾乎毫無用處。”
王信淡淡道：“武天毅不是金猴五那樣的土財主，也傾其所有供養士兵軍官，尤其是煉肉境的軍官，但是卻沒有給予他們誓死效忠，在極大劣勢下依然為他成為封土貴族理想而戰的理由。”
“在孫氏大軍壓境的情況下，有多少人會立刻崩潰逃亡，有多少軍官已經與孫家暗通曲款，只等孫氏大軍一到就立刻投降。”
“他的軍隊，在大逆境中不僅無用，反而還是敵人的刀刃。”
但我們不一樣。
林點點面露堅毅之色。
我們有未來，有中品功法，我們的實力在提升，如果能勝利，上至軍官下至士兵，都能讓自己和家人的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再時刻面臨饑寒，可以被人隨意殺死。
“時間，還是時間，有足夠的時間就好了。”
沉浸在莫名的情緒之中不過數分鐘，王信重新恢復了昂揚斗志，像是一臺超大型機器一樣將劈好的木材丟進磚窯里整齊碼好，雙臂連成了一道幽暗的光影，陰殺十二劍被施展到了極致。
這里如此，老兵和新加入的千余新兵同樣如此，瘋狂推進筑城工程進度，讓城墻一點點地長高，所有人都瘋了一般。
這種天天有丹藥吃，有天才指點武藝，有精擅教學的超級天才解決疑難，這簡直是天堂一樣的日子，哪怕多過一天也是好的。
甚至，許多士兵有微弱卻強烈渴望的希望。
如果最終勝利就好了。
以后天天都是這種日子，連我們的后代以后也天天過這種日子，不用像在外界一樣天天擔驚受怕，為衣食而奔波，還時不時面對貴族給予的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