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鶴看著冥頑不靈的陳貴，忽然覺得他非常的可憐。

或許他此時已經知道自己做錯了，但是長久以來，他都活在一個自我編織的夢境當中，在那裡，沒人質疑他，也沒人給他方向，他自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他已經陷入一片汪洋的沼澤地，正在不斷的下沉。

還有，沈鶴不覺得自己多高尚，也不覺得陳貴真的無可救藥。

只是從小到大，他遇到的全是好人，無論是他的父親，還是後來在軍中遇到的兄弟，這些人在他的成長過程中，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

如果不是他們，沈鶴未必不會成為陳貴這樣的人。

「陳院長，你做的是對是錯，我無權評判，一切自有法律為你定奪。」

「我今天過來，除了看看你之外，還想向你了解一些事情。」

沈鶴語氣非常的從容，「我希望你能幫我，這樣也算是安慰無辜老者的在天之靈。」

陳貴自知罪孽深重，已經沒有生還的可能。

人在這個時候，多多少少也想留下一些善意。

這也是為什麼，會有那句老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沈鶴相信，只要自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陳貴未必不會把那幕後指使者供出來。

陳貴早就猜到他的來意，「沈院長，我勸你不必浪費口舌，你想問為什麼，我一清二楚，你不就想知道，我的背後有沒有人指使？我可以告訴你，沒有，整件事情都是我策劃出來的，除了我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了，而且，我已經認罪。」

沈鶴搖了搖頭，「陳院長，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就應該知道，我可不是那麼容易糊弄的，這些天，我什麼也沒幹，仔仔細細琢磨這件事情，我也了解過白玉堂，他真的是一位品學兼優的孩子，沒人想到，他會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情來。」

「當然，他跟你有點像，都是對這個社會有些失望，夢想著改變這一切，而且，他也走入了歧途，只是這一步還沒走多遠，就墮入了深淵，你比他幸運不少。」

陳貴眼睛一眯，「沈院長，你扯的有點遠了吧，我不想跟你談人性。」

「好，那我們言歸正傳，說實話，我根本不相信，他會為了那些錢害死他爺爺，據我了解，他現在的收入能夠達到年薪50萬左右，雖然在帝都不算什麼，但是，也比大多數人強不少，你給他開出10年的工資，的確很誘人，可，他這麼年輕，未來有無限的可能，他應該很清楚，做了這種事情，即便不被發現，內心的煎熬，也會把他折磨瘋。」

「他不蠢，應該不會選擇這條路。」

陳貴冷冷看著沈鶴，「你說錯了，事實證明他的確選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格，或許，500萬就是他的價格而已。」

沈鶴臉上露出笑容，「陳院長，你覺得我沒有把握，會過來找你談嗎？我如果沒有查到蛛絲馬跡，怎麼肯定，你背後還有一個人，想知道原因嗎？」

陳貴看著沈鶴，心中有一絲不安。

「想與不想，你都會說，別浪費大家的時間了。」

「我查到，他最近買了許多考公務員的書，而且，聽他同事說，白玉堂利用休息時間，一直在複習準備考公務員，他應該很清楚，在帝都想要成為公務員，可不是只有成績好，就能得償所願的，我想，如果是能打動他，肯定少不了這個條件，而，陳院長雖然貴為醫院之長，還沒有這麼大的能量，能夠保證白玉堂順利成為公務員吧。」

陳貴沒有說話，凝重的眼神已經暴露出，此時，他內心非常的惶恐。

沈鶴死死盯著陳貴的眼睛，陳貴下意識閃躲開，立刻又意識到不對，重新瞪了回來。

「沈院長，你的這番推理，好像挺有道理的，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你的推論是錯的，因為這件事情自始至終，只是我一個人操作的。」

沈鶴豈會這麼容易就放過他。

「陳院長，我雖然年輕，有些事情還是知情的，能夠控制你，想必那個人一定權焰通天，而你，這把年紀該享受的，也享受過了，仍能這麼死心塌地的，聽從他的安排，甘願為他赴死，我想只有一個原因，就是他控制了你的家人。」

「想想看，他用這種手段逼你保護他，你又怎麼敢相信，他不會為了斬草除根，而背棄自己的承諾呢？」

沈鶴的聲音突然轉冷，「畢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

陳貴緊緊握著雙手，情緒開始出現波動。

沈鶴心中暗暗說道，別再堅持了，說出來吧，只要說出來，你的家人才會得救。

陳貴表情數變，最後，深深的吸了口氣。

「沈院長，你的想象力未免太豐富了吧，不管你怎麼說，我還是那句話，整件事情是我一手策劃的，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問白玉堂，相信他也會這麼說，現在事實俱在，你又何必這般執拗呢？」

沈鶴微微一笑，眼神裡面透著自信，「陳院長，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自己剛才的話裡面，用了何必兩個字，似乎頗為無奈，你認為即便是你說出那個名字，我也拿他沒辦法？我想你錯了，你關在這裡，消息不暢，我可以告訴你，外面發生了什麼。」

「一周前，警方、軍方加上醫學界的專家，組成了一個調查組，這個消息，你應該知道。」

「那天在光華醫院現場的記者首當其衝，已經被立案調查，其中查處五家報社收了黑錢，但是，你沒想到吧，其中一家報社，並不是你請來的，這是一個疑點。」

「還有，就是那些地痞流氓，數罪併罰，這就不提了。」

「最為關鍵的是，你以為你一力承擔，這件事情就能換上句號了嗎？可笑，調查組排查了我提供的13家醫院的名單，仔細篩查你們當中的關聯，一旦查出，便會刨根問底，抽絲剝繭，一定要查到根源，目前至少已經有兩家醫院，進入了懷疑的名單，其中就有你的老朋友，馬國濤。」

陳貴的臉色終於變了。

「你不應該意外的，他的手段並不高明，你們倆雖然是老朋友，但是協和醫院與仁愛醫院之間的差距，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就憑你，也能指使得動馬國濤？如果他是這個主持者，倒是更為讓人深信，由此可見，你們兩個人的背後，一定還是有一個人。」

陳貴有些惶恐，他沒想到沈鶴的推理，如此的縝密，而且，他更沒想到的是，馬國濤形行事這麼隱蔽，竟然也被他們揪出來。

當初就是因為馬國濤藏的深，陳貴才被人推出來頂罪，代價就是，他的家人將會得到很好的照顧。

可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連沈鶴都沒有瞞過去，又怎麼可能瞞過由精英組成的調查組呢？

難道他們要被一網打盡嗎？那自己的家人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