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轟鳴而來。
120多名島民漢子托起海碗，平膝下跪，將碗中酒水灑向大海。
在他們身后，
島民女子將整簍整簍的花生、棗和核桃也灑向大海。
其余的島民鞠躬向著大海行禮。
古老而莊嚴的儀式，似乎只在電視中才能見到。
這種類似于祈神一樣的儀式，于古代是祭祀神明。
于今，卻更像是凝聚精神、緣海而居、與魚相伴、合力祝福的文化傳承。
隨著第一碗酒的傾倒，島民女子再次捧著酒壇，將每個人的碗再次甄滿。
“轟……！”
又是一道鼓聲傳來。
汗衫大爺深吸一口氣，高聲喊喝：
“再敬酒，出入平安！”
“三敬酒，魚蝦滿倉！”
一碗接著一碗的酒水傾倒而出。
海面上風浪轟鳴，天空的云層也愈發濃密厚沉，近似于要壓在眾人身上一樣。
汗衫大爺獨立于高臺之上，口中高誦著濱海的祭文：
“南江小馬，緣海而邑。蘊無量之寶藏，涵不盡之資源；”
“地浮厚海，耕海牧漁。張銀網罟海錯，奮鐵臂建樂園。”
“納百川可不竭，節細流使永遠。”
汗衫大爺的話語并非完全的普通話，其中隱隱帶著一絲古老的當地方言。
可聽上去非但沒有任何不適，
配合著祭文的內容，聽上去充滿了神圣感。
“賴海恩澤，富民興邦。海寡河清，國運昌隆。”
“誠以歲末交錯，祈告滄海，愿龍旗獵獵，豐產安康、目標新元，景曜東方！”
“祈愿！”
汗衫大爺話音落下。
鼓聲與海螺聲再次吹響。
島上的島民紛紛跪在地上，向著大海虔誠的祈愿。
陳見海與小浪一同跪在地上，學著旁人的樣子，將雙手高高的舉過頭頂，合十在一起。
“愿大海碧波萬頃，魚兒繁衍不息！”
島民們的祈愿聲融合在一起。
起初他們的聲音只是自己單純的許愿，聲音亂而分散。
可是慢慢的，祈愿的聲音逐漸合一，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齊。
“洗海！”
汗衫大爺高喝一聲。
所有人從原地站起。
陳見海與小浪呆呆的站在原地，只見島上的漢子們各個奔赴碼頭，似乎要上船。
而女人們則是轉身向小島方向走去。
“哥……這是什么步驟？”小浪開口問道。
“我也不知道啊。”陳見海也有些抓麻。
啥是洗海？
這根本聽都沒聽過啊！
他本以為島上的新年慶典就是一個小聯歡會，根本就沒想到竟然儀式感這么強烈！
馮迪昨晚只是跟他倆說了穿正裝出席，其他的什么都沒告訴他們。
就在兩個人傻乎乎的站在原地，迷茫懵逼的時候，
汗衫大爺和老顏走了過來。
“葫蘆娃，你跟我上船。”汗衫大爺開口道。
“小浪，你跟我走。”老顏開口。
說著，兩個人一起背著手向碼頭走去。
陳見海和小浪愕然的看了看對方一眼，咋兩個人登的船還不一樣呢？
不過入鄉隨俗，
一切都按照島上的規矩走肯定沒錯。
走到碼頭，
陳見海和小浪各自跟隨汗衫大爺和老顏登上了對方的船。
剛一登船，陳見海就眼尖的看見船頭位置畫著太陽、海浪和虎頭的裝飾，在兩側還分別掛著兩串小鞭炮。
“葫蘆娃，跟我一起放鞭炮！”
汗衫大爺一邊說著，一邊領著陳見海走到船頭的位置，遞給了他一根燃棒。
陳見海不疑有他，接過燃棒，跟著汗衫大爺一起點燃了鞭炮的火芯。
下一刻，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從船上響起。
陳見海震的捂住耳朵。
似乎是聽到了汗衫大爺船上的鞭炮聲，其他的船也一個接著一個的響起鞭炮聲，碼頭上瞬間響聲一片，熱鬧無比。
緊接著，汗衫大爺又鄭重的在船頭上燒了一張金箔紙，
等掐算了時間之后，
馬達聲“噠噠噠”響起，
腳下的震動似是馬達的力量，又仿佛是大海對于漁船的波浪，涌著陳見海離開碼頭，向著遠處駛去。
隨著汗衫大爺的頭船駛離港口，其余的船也陸陸續續的緊隨其后。
千船競發，浪花飛濺。
一艘艘漁船首尾相接，左右相顧，劈波斬浪駛向大海深處。
“好壯觀……”陳見海回頭喃喃開口。
“第一次見吧！”汗衫大爺笑呵呵的開口。“一般人可上不了我的船，享受不到頭船的待遇。”
一邊說著，汗衫大爺一邊從褲兜里掏出個小手絹擦了擦汗。
剛剛的祭文還有主持儀式，對于他一個中老年人來說，實在是一件相當耗費體力的事。
現在開了船，他也總算能休息一會兒了。
陳見海崇拜的看了一眼汗衫大爺：
“大爺，您剛剛在臺上太帥了！氣勢洶涌，特別威嚴！”
汗衫大爺的嘴角瞬間彎了上去，眼睛也高興的瞇成一道縫，臉上止不住的驕傲和喜悅。
可下一句，陳見海的話就讓汗衫大爺破防了。
“尤其是你在臺上念祭文的時候，就像是以前的薩滿大巫師，感覺下一刻就能呼風喚雨，電閃雷鳴。”
汗衫大爺聽完差點沒將陳見海踢海里。
陳見海好奇問道：“大爺，什么叫洗海啊？”
汗衫大爺白了他一眼，“洗海，跟洗船的意思差不多。”
“我們一年在大海上生活，圖的就是風調雨順。”
“習俗上，只要將船從近海一直開到很遠的外海，盡量擴展范圍，將船上去年留下的不好與遺憾全都洗掉，求個來年的太太平平。”
陳見海恍然大悟。
“那這些圖案又是什么意思啊？”
汗衫大爺看了眼船頭上的裝飾畫，開口道：“太陽代表天，老虎在地上跑代表地，海浪代表水。”
“船頭畫上這些，就意味著船上天、地、水俱全，可以護佑船只平平安安。”
“我們小島四周環海，就是一座孤島，沒有船寸步難行。”
“只有船只吉利，我們才能好好生活，好好生產，好好發展。”
“所以每年一次的洗海，我們都會將船開的盡量遠一些，”
“你看……那里的海域就是你的小島北部海域，也是我們最經常打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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