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剛剛行出不遠，陸沉抬頭，就見水幕滴雨，根根雨絲如鋼索般纏來，其中更夾雜著許多冰刃和雨箭，這等攻擊一旦近身，瞬間就要屍骨無存。
“散！”
陸沉輕叱一聲，手握千米巨劍向空中絞去。
一瞬間。
穹廬崩滅，所有攻勢被一掃而空，他又對著高空的水幕接連斬出三道劍光，卻好似砍在了牛皮紙上，僅僅泛起些許漣漪，未能破開。
“這裡可是清涼川，又在大陣之內，天時地利盡失，還是謹慎為好。”
陸沉心頭微沉，終於冷靜下來。
當即潰散手中巨劍，念頭一動，天蓬鬥笠隨之在頭頂浮現，隨著鬥笠上盤坐的【九元煞童】結印，整個人無聲消失在龍首上，隱去了身形，僅剩四十九條水龍一往無前，直衝前方塢堡。
等水龍靠近塢堡。
陸沉就見崩塌的塢堡早已被重重水幕環繞，內中情形模糊不清，只能隱約見到一株姹紫嫣紅的大木在不斷拔高，強行將水幕撐起，變幻成各種扭曲的形狀，很明顯，那是湘彩萍在催動四階法寶【天心十道並蒂芙蓉枝】。
想要嘗試脫困。
“形勢不妙啊！”
“昂~~”
陸沉大手一揮，四十九條水龍一股腦向水幕衝出，“轟隆隆”撞擊在重重水幕上，發出聲聲顫鳴，又張牙舞爪，對著水幕抓撓撕咬，泛起道道漣漪。
“砰！”
“砰！”
幾息後，困住湘彩萍的水幕轟然炸開，大木扶搖生長，成千上萬個湘彩萍同時從崩塌的塢堡中衝出，許多都燃燒著明晃晃的焰火，好似一個個人形火炬，眨眼就被焚滅大半，化成一朵朵芙蓉花潰散。
“昂~~~”
清涼老人站在【方錦席】上，身形縹緲，剛剛從塢堡中追出，就有四十九條水龍一湧而上，氣勢洶洶。
“雕蟲小技！”
清涼老人不以為意，輕輕一扇手中芭蕉扇，輕叱一聲:
“火來！”
“熊熊熊~~”
忽然間，水龍身上燃起熊熊大火，茫茫水汽蒸騰，“滋啦啦”作響，好在水火難融，一時半刻也無法將水龍徹底焚滅。
清涼老人有些意外，眼見水龍逼近，他揮手再扇:
“風起！”
“呼呼呼~~”
“昂昂~~”
冷冽的狂風席卷八方，四十九條水龍被狂風卷起，瞬間就拋飛到天邊，再難逞威，清涼老人狂笑，意氣風發道:
“湘彩萍，若是在外界我還要敬你三分，如今陷在混元河洛大陣中，你...插翅難逃！”
“刷！”
話音方落，清涼老人猛然一驚。
身下方錦席頃刻間崩解如絲，四下蠕動，一下將他包裹了起來，只見那絲線自行交錯紡織，轉眼織成了遮頭蓋臉的華麗長袍。
將整個身軀護的嚴嚴實實，不留分毫縫隙。
“呲呲呲~~”
幾乎在同時，一道道微不可見的瑩光襲來，足有數十道，一同圍著對方穿來刺去，在那長袍上炸開點點光斑，卻未能傷其分毫。
“太玄罡氣?也不過如此！”
清涼老人仰天長嘯，怒喝道:
“湘彩萍，還不束手就擒！”
“湘彩萍，還不束手就擒！”
“湘彩萍，還不束手就擒！”
......
浩大的聲音在大陣中不斷回蕩，高空的水幕開始向下緩緩壓來，陸沉置身天地間，心頭沉重，感覺好似有天傾之禍將近，神色不由凝重萬分。
“刷！”
湘彩萍隨手一招，芙蓉枝飛掠而回。
扎根虛空。
扶搖生長。
強行頂住了下沉的水幕，她站在大木下方，臉色也沉重起來，心中更是惱怒，本來只是拿回一枚【天龍丹】罷了，轉眼間，竟成了這般局面，一個應對不好，甚至有可能隕落於此。
“為何如此?”
“何至於此?”
湘彩萍眸光銳利，念頭百轉，差點誤以為是陸沉和清涼老人聯手做局，故意將她引來，心思歹毒，圖謀不軌，甚至有可能是針對整個寶瓶宗。
“應該不至於。”
“盡快離開吧！”
湘彩萍輕搖瓊首，不敢再胡思亂想，她一邊以道術【太玄罡氣】纏住清涼老人，一邊快速結印，一手頂天，一手壓地，嬌叱一聲:
“地天寶瓶印！”
“翁~~”
虛空震顫，青白兩色的光芒在身上閃耀，玄妙符文環繞周身，窈窕身軀節節拔高，四周剩余的上百個湘彩萍則向青木老人衝去，信手一招，太玄罡氣掠回，紛紛依附在指尖，閃著寒芒。
“殺！”
她們嬌叱一聲，開始圍攻清涼老人。
招招犀利。
殺氣騰騰。
清涼老人怡然不懼，任由種種攻勢打在身軀，又紛紛被方錦席化成的長袍盡數擋下，毫發無傷，他則隻攻不守，舉手投足間，將一個個上躥下跳的湘彩萍打的崩滅，恐怖的威勢掃蕩方圓數十裡，一波又一波。
轉眼間，湘彩萍已有百丈高，她雙手探入上空水幕，用力一撕:
“開！”
“嗡嗡~~”
水幕翻騰，暗流洶湧，然而...卻不曾被撕裂分毫。
“這......”
湘彩萍臉色微變，身體一顫，慌忙抽回雙手，卻見芊芊玉手上已是鮮血淋淋，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見骨，她一咬銀牙，徑直殺向清涼老人。
身軀百丈，如仙似魔。
“呼呼呼~~”
清涼老人怡然不懼，手中芭蕉扇打圈一掃，一下將四周僅剩的數十個湘彩萍逼退數裡，而後收起芭蕉扇，一拳向湘彩萍的本體迎去:
“死！”
“轟隆！！”
雙拳交擊，曝鳴聲炸響。
清涼老人狼狽後退數十步，跌跌撞撞，百丈高的湘彩萍則倒飛了出去，身上符文潰散，身軀倏然化小，整個人像飛鴻般橫飛十余裡。
“還不束手就擒！”
清涼老人狂笑，長袍獵獵，大步前衝，似要將湘彩萍一舉擒下。
“刷！”
隱匿的陸沉忽然出現在湘彩萍身後，單手按在湘彩萍的玉背上，稍一使力，便卸去了力道，讓其懸停半空。
陸沉上前，腳步一頓，這才發現湘彩萍嘴角溢血，法力震蕩，臉色慘白，傷勢已然不輕。
“咳咳~~”
湘彩萍輕咳幾聲，纖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跡，開始再次結印，陸沉連忙勸道:“前輩莫要逞強，這裡是清涼川地界，又有大陣籠罩，與其拚命會吃大虧的，還是盡快脫身才好。”
“我何嘗不知。”
湘彩萍歎了口氣，神色略顯萎靡，手上動作也停了下來，一揮手，又讓殘存的數十個湘彩萍拖住清涼老人，頹然道:
“此間靈氣我分毫調動不得，對我委實不利，一身實力至多能發揮七分，這老賊卻如魚得水，能展十二分威能，只是有大陣隔絕內外，想走卻不容易。”
“我有辦法。”
陸沉也不詳細解釋，手捏法印，伸手輕輕一推:
“乾坤無距！”
隨著體內法力洶湧而出，一條幽幽通道匯聚在身前，湘彩萍心中微驚，下意識後退半步，默然不語，暗自警覺。
陸沉強笑道:“前輩莫要多心，這條通道穿透了大陣，必能通往外界。”
“那就好。”
“刷！”
湘彩萍心頭微松，隨手一招，收回了撐起水幕的芙蓉枝，說了一聲“走吧”，抬腳進入了幽幽通道，陸沉摸了摸鼻子，嘀咕道:
“道君就是道君。”
方才起心動念，他妄想趁機用通道將湘彩萍引入【人間界】，不想對方立馬就有了感應，好在他只是想想，並未實施。
“走了！”
最後望了一眼頭頂壓來的水幕，陸沉抬腳進入了通道。
僅剩的幾個湘彩萍也化作芙蓉花瓣潰滅，清涼老人狂衝而至，望著消失不見的兩人，大驚失色，憤怒咆哮道:
“怎麽可能！”
“不可能！”
“絕不可能！”
然而，任他如何尋找，也尋不到兩人的蹤跡。
......
“刷！”
湘彩萍和陸沉先後出現，身懸虛空，一同望著前方十幾裡外好似一汪大澤的清涼川，默然不語，不久後，清涼老人踩著方錦席從大澤中飛出，與兩人遙遙對峙片刻，結結巴巴道:
“那個...那個，剛才只是誤會。”
“......”
陸沉心中古怪，實在沒想到這清涼老人竟是這般厚臉皮，沉聲道:
“既是誤會，那【天龍丹】可否予我?”
“這......”
清涼老人有些為難，苦笑道:
“實不相瞞，天龍丹本留了一枚，奈何小友遲遲不至，於是...於是便換給了其他道友，一時半刻我也拿不出天龍丹，還望小友體諒則個。”
“既如此，用悟道晶相抵也可。”
“悟道晶......”
清涼老人沉吟片刻，目光一閃，額首道:“這個倒是可以商量。”
“走吧前輩。”
自知難佔便宜，陸沉乾脆不再理會對方，與一言不發的湘彩萍向東飛去。
清涼老人的臉色變幻不定，心中殺意節節攀升，愈演愈烈，又頹然一歎，放棄了追殺的念頭，先前在大陣中還好，如今沒了大陣壓製，他還真奈何不得同境的湘彩萍，再加上一個令人忌憚的小崽子，他甚至有些擔心會被反殺。
“打蛇不死，這下麻煩大了！”
清涼老人緊握手中芭蕉扇，心中後悔不跌，好在清涼川有大陣守護，就算寶瓶宗的兩位道君齊至，也未必能佔得了便宜。
“嘩啦啦~~”
水澤翻騰，幾道身影從下方升了上來，高封之垂著腦袋，心驚膽顫，不敢抬頭，竭力縮在幾人身後，降低存在感，家主高繼之心情沉重，唉聲歎氣。
清涼老人的目光從幾人身上掃過，問道:
“損傷如何?”
高繼之上前一步，恭敬回道:
“回族叔，三境真人死了四位，其中客卿三人，旁支族人一個，二境縱法仙師三十一位，除了楊鳴屍骨無存，其他都是圍攻時被那小子斬殺的，對方實在恐怖，就算我等合力也難以抵擋，另外塢堡還波及了五座，盡數損毀，其他族人和奴仆...傷亡無算。”
“嗯！”
清涼老人哼了一聲，越想越氣，見高封之藏在人群中，頓時怒不可遏:
“逆子，還不過來！”
“爹...爹。”
高封之身體一顫，哆哆嗦嗦上前。
“好個混帳東西！”
見對方畏畏縮縮的樣子，清涼老人更是怒發衝冠，飛起一腳踹在了高封之的面門上，高封之哀嚎一聲，跌入下方大澤中。
“呼~~”
清涼老人終於出了一口氣，沉聲道:
“回吧，今後切記要小心行事！”
“是！”
“遵命！”
眾人對視一眼，稍稍松了口氣，高繼之領著幾人折返，念頭一動，忽然問道:“隆之前番參加寶瓶宗宗主的繼位典禮，還沒返回?如今兩方交惡，別忘了傳迅，莫要折在那裡。”
“家主放心！”
......
與此同時，陸沉與湘彩萍已經飛了近千裡，見湘彩萍臉色蒼白，於是提議道:“前輩，下方有座矮山，歇一歇再做打算吧。”
“也好！”
湘彩萍略一點頭，與陸沉一同向矮山落去。
這矮山高有三百米，東西兩座並列的山頭，兩人剛落在西側山峰上，就見一道遁光自東而來，落在了對面東側山峰上，顯出一位身穿灰白長衫的中年書生。
陸沉愣了下，失笑道:
“倒是巧了。”
那中年書生對陸沉略一點頭，又驚訝地望了湘彩萍幾眼，取出一張矮幾，自顧自盤坐下來休息，又有兩位女侍憑空現身，跪坐著。
一位沏茶。
一位切瓜。
湘彩萍蹙眉道:
“這人你認識?”
“高隆之，清涼川‘八宗’之一。”
“該殺！”
湘彩萍目光一厲，輕抬右手，陸沉連忙擋在身前，笑道:
“何須前輩親自動手， 區區小卒，交給晚輩料理即可。”
“也好。”
湘彩萍額首，取出一個繡花的蒲團，盤坐下來，陸沉咧嘴一笑，伸手一抹頭頂，天蓬鬥笠隨之出現，其上盤坐的九元煞童驟然起身，輕身一縱，身軀化作一抹暗影向另一座山頭撲去。
“刷！”
高隆之心中警兆大響，臉色驟變，猛然站起。
還沒等對方施展神通，九元煞童便從對方胸前一穿而過，捏著一道灰影重新回到了天蓬鬥笠上，又伸手招來一道煞種，雙手舞動，捏著法印，對著那抹灰影不停拍打。
那灰影赫然是高隆之的靈魂。
“砰！”
高隆之的面容逐漸凝固，手中剛咬了一口的黃皮瓜怦然墜地，身體也緩緩倒了下去。
“真人~~”
“真人~~”
驚呼聲響起，高隆之卻再無回應，這時，恰好一道靈光自西而來，圍著高隆之的屍體來回盤旋，直到耗盡法力才終於潰散。
湘彩萍望向陸沉頭頂的鬥笠，似乎發現了方才那頃刻間的變故，疑惑道:
“那是什麽?”
“九元煞童！”
“九元煞童......”
湘彩萍重複了一遍，臉上更顯疑惑，陸沉笑道:
“前輩可以理解成一門道術。”
“哦~~”
湘彩萍若有所思，沒再追問，旋即服下一枚丹藥，開始閉眼恢復傷勢。而陸沉則一邊打量對面慌成一團的兩位女侍，一邊關注著頭頂九元煞童的動作。
不久後。
東側山頭上多了一座小小的墳頭，天蓬鬥笠上則多了一位四階【九元煞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