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聯邦剛成立不久的時候，“天啟者生來高貴”這句話，是極其政治不正確的。

    人人生而平等，就算實際有上下之別，但又怎能堂而皇之地說出口？

    然而到了現在，這句話已經成為人類共識，就連代表官方喉舌的電視臺“聯邦一套”, 也會在最嚴肅的新聞發言中，毫無顧忌地將這話說出。

    ——這是客觀規律。

    天啟者就是強，武道天賦相近的兩個人，一個人揮拳踢腳，一個人能他娘的吐火御風，怎么打？

    更不要說，那些高等級的天啟者, 其能力之強大，已經到了普通人一聽就心生絕望的程度。

    不過, 依然有少部分非天啟者，沒有因此而氣餒，反而更加拼命，將身心和靈魂都投入到武道修煉中，努力抹平這與生俱來的巨大鴻溝。

    然而更多的人，對天啟者都會表現出羨慕、崇拜、甚至妒忌和仇視的情緒

    柳天朗走在陰影的宮殿中，看著眼前黑色的穹頂巨柱，從心里發出由衷的羨慕。

    在他眼里，洛何悲似乎什么事都能做到，只要立于黑暗，這位影子皇帝就是無敵的存在。

    柳天朗抬頭，上方有一層很明顯的分界線，這邊是漆黑的宮殿，另一邊則是被陽光普照的街道和行人，他們踩在灰黑的邊界上，絲毫不覺。

    洛何悲, 以及影子帝國全體成員，一直隱藏在藍海市數不清的陰影里。

    無人能夠察覺這些隱藏在腳下的巨大危險，洛何悲是暗影的主宰！

    影子宮殿龐大無比，帝國的成員雖多，但也很少見面，人人都被安置在屬于自己的區域里，沒有命令不能擅動。

    柳天朗之所以能夠走動，正是因為得到了皇帝的召見。

    在洛何悲的寢宮前面，零零散散地站了幾個人，柳天朗打量了他們一眼，隨即走到角落，不言不語。

    然而他雖不言不語，但其他人可不消停，一個消瘦的男子挑了挑眉毛，向他走來。

    “冥河騎士……嘖嘖，好大的威風，年齡這么小，卻讓大家伙和皇帝陛下都等著你。”

    柳天朗睨了消瘦男子一眼，靜聲道：

    “怎么？幽靈，被沈白和柳天蒼消滅肉體后，花了一個月，才好不容易找到一具合適的尸體……找尸體上癮了么？”

    他的聲音很奇怪, 如同被淹沒在水下的人，很明顯，雖然說話的功能被剝奪，但是在得到“黑水”的能力后，柳天朗另辟蹊徑，用水流的震動模擬聲帶！

    雖然難聽，但也可以勉強交流。

    幽靈騎士被戳中痛點，神色有些扭曲：

    “小子，看到你那張和柳天蒼三分相似的臉，我的身體就在隱隱作痛啊……”

    他的眼中浮現幽幽鬼火，柳天朗也不甘示弱，黑色的水汽彌漫，氤氳危險。

    然而就在這時，寢宮的大門打開，完全由影子構成的女仆走了出來，站在兩側，不發一言。

    十位暗影騎士同時肅立，柳天朗和幽靈騎士也收回力量，眼神碰撞后又極速錯開。

    “同為帝國的子民，你們要盡量避免爭斗……這些，只是小小的內部矛盾而已。”

    溫和醇厚的聲音響起，洛何悲慢慢從寢宮深處走出，他似乎永遠都是穩重的學者模樣，即使知道夜王吳離就在自己頭頂上，也毫不失態。

    “見過陛下！”

    十位暗影騎士行禮，半跪在地。

    “行了行了，別學這種封建做派。”洛何悲搖頭，淡笑道：

    “起來吧，說正事。”他頓了頓，繼續道：

    “多虧了幽靈，望月樓的情報雖然泄露出去，但也可成為我們反包圍的契機……雖然藍海市可能想得更深一層、有更加出色的陷阱，但對于我們來說，這依然是個機會。”

    “一個可以讓我們影子帝國的兄弟姐妹，變得更多的機會。”

    “騎士們，我宣布一件事。”

    “在這之后，我會離開藍海、離開烏托邦。”洛何悲的笑意溫和，直達眼底：

    “這期間，表現最好的幾位騎士，會成為我的同伴，和我一起離開，前往……終末的家園。”

    谷嗑

    他話音落下，陰影席卷，剎那間消失不見，寢宮的門再次關閉。

    表現最好的幾人……才能跟著陛下離開？

    終末的家園？那是什么？

    十位暗影騎士在心中嘀咕，默默行禮，彼此對視一眼，才陸續離開。

    柳天朗垂首，直到最后才抬起頭，不言不語，沿著來路行走。

    半個小時后，他又碰到了消瘦的男人。

    “幽靈？你這家伙，想干什么？”

    “嘖嘖，別緊張，小少爺，你可是陛下眼前的大紅人，我可不敢動你。”幽靈騎士笑嘻嘻地走過來，一把攬住柳天朗的肩膀：

    “明天就是八月十六，我們可以大開殺戒對吧？”

    “是，那又怎樣？”

    “告訴我，你哥哥住哪，以及有什么弱點！”

    幽靈騎士的眼睛閃過猩紅的血芒：

    “那個家伙，和沈白一起毀滅了我的身體，此仇此恨，必須加倍奉還！”

    “呵呵……”柳天朗噗嗤一樂：

    “你不是柳天蒼的對手，他是幼虎，你只是借了張虎皮的野狗罷了。”

    “小子！”幽靈騎士冷哼：

    “我會想辦法，不用你操心！”

    柳天朗搖頭，笑瞇瞇道：

    “沒用的，第一，我很難想象你這種角色能傷害到柳天蒼，第二……”

    他的眸子微沉，突然爆射出冷酷的殺機：

    “第二，你，活不過今天！”

    話音未落，周圍千米已經被黑水籠罩，只剎那間就包裹住幽靈騎士。

    如同九天之上的銀河被邪惡污染變成漆黑，無盡的黑水彌漫，將這里變成水的世界。

    沉！冷！

    這是幽靈騎士此時唯二的感覺，他奮起全身的力量想掙脫出去，卻無論如何也搬不動這比山岳還恐怖的黑水。

    “咕……咕嚕……你瘋了，在陛下的宮殿廝殺……”

    幽靈騎士恐懼地看著柳天朗，他想如同上次那樣，以精神形態逃脫，但是黑水中的陰冷連他的意志也禁錮住，調動精神這樣復雜的細活根本完不成！

    慢慢的，幽靈騎士沒了生機，溺亡于黑水中。

    還未開戰，暗影騎士便十去其一。

    從頭到尾，洛何悲都沒有出現。

    黑水漸漸散去，柳天朗孤身站在暗影中，無悲無喜。

    他回頭看了一眼暗影皇帝的寢宮，然后邁過幽靈騎士被重量擠壓得不成人形的尸體，繼續向前走去。

    可笑……跟了陛下這么長時間，卻不知道，陛下真正喜歡的，永遠是能夠帶來驚喜的“樂子”啊。

    我的哥哥，怎么可能讓你這種骯臟愚蠢的東西殺掉？

    他必須光榮戰死，他注定死得其所。

    他只能亡于……我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