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往下滑行的時候，看到了預期的一幕。

    斷肢、內臟、鮮血……溶洞中，橫七豎八地躺著死去的悍匪們，金屬彈殼和火藥爆炸的痕跡遍布整個地下空間。

    沈白走到溶洞深處時，看到了正在清理手上血跡的蘇瞳。

    因為身體巨大化，她的衣服被鼓脹的筋肉撐破，蘇瞳不得已換上了一套干凈的男士皮衣，也不知道是從哪個倒霉蛋身上扒下來的。

    沈白看了看四周，面色微變，這倒不是因為尸體太多，而是死去的悍匪們身體大多殘缺，很明顯，他們生前遭到了孽殺。

    蘇瞳看出沈白的想法，平靜道：

    “我并不是殘忍的人，即使面對敵人，也只會干凈利落地解決他們，但發動能力后，我幾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那個狀態的我暴虐嗜殺，跟變異獸沒什么兩樣。”

    她頓了頓，拉上皮衣的拉鏈，轉過身去。

    “我的能力，是D級的【戰爭巨猿】，除了殺戮，便無一點用處。”

    “別這么說，瞳姐，D級的天啟者，已經生來就是人上人了。”

    “會傷害自己所愛之人的能力，我根本不需要。”蘇瞳的臉隱藏在陰影中，但從她的語氣中，沈白能感受到深沉的哀傷：

    “一旦發動，極有可能連自己身邊的人也一起攻擊，這算什么啊……”

    沈白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跟在她后面，默默前行著。

    守夜人這樣的殺戮組織，很多成員都有痛徹心扉的過去。

    不過蘇瞳畢竟是老手了，她很快調整過來，和沈白一起打掃戰場。

    這個溶洞面積很大，盜星團也只是占據一角罷了，傳聞中他們得到過武器商人的秘密軍火庫，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這里確實有很多保養很好的熱武器，即使經過的激烈的戰斗，石壁上嵌入的燈光也依然明亮，發電機嗡嗡的聲響從溶洞深處傳來，似乎在呼喚沈白和蘇瞳二人。

    在蘇瞳的【戰爭巨猿】發動后，她的腦海中幾乎只剩下“殺戮”而已，半個小時，足夠她把地下溶洞殺穿，沈白找了很久，都沒有看見活口，便只能和蘇瞳一起朝發電機的位置走去。

    越靠近發電機，簡易的房屋就越多，在地下溶洞中，機械轟鳴的聲音給人以莫名的安全感，而且看房屋的精細程度，顯然也是越往里面，地位就越高。

    當然，即使再精細的房屋，也抵擋不了變成銀猿的蘇瞳。

    不過好在，有幾間稍微結實點的房子沒有倒塌。

    沈白和蘇瞳分開，進入了其中的一幢房子，他左腳剛剛踏進去，就下意識捂住口鼻。

    屋里，有著極其難聞的惡臭，也不知道房子主人在墻壁里加了什么香料，竟然可以將這臭味完全遮掩下去。

    沈白捂著鼻子，在大廳里翻找，臉色越來越沉。

    擺放在地板與櫥柜上的，是一個個巨大的玻璃瓶子，里面盛放著防腐的溶液，泡著奇形怪狀的尸體。

    他們生前很明顯遭受極大的痛苦，被施以酷刑，面上有死亡后也消退不了的恐懼。

    而且更讓人震驚的是，他們被進行了劣質的“改造”。

    ——這間房屋的主人，用極其粗劣的外科手術，將這些苦難者拼湊在一起，嘴巴和肛門縫合、皮膚上面鑲嵌狗皮、用針線縫上雙眼和嘴巴……

    沈白沉默著，向這些生前遭受了非人折磨的苦難者低首致意，他沒有心情再看下去，只是推開房門走出，深吸一口氣。

    匪盜之患，確實應該施以重典。

    他平復了下心情，又去了下一間屋子。

    在這里，沈白找到了很多老式磁帶，他只播放了一瞬，就趕緊暫停。

    這間屋子的主人，把血腥施虐的場面都錄了下來。

    沈白沉著臉出去，繼續搜索。

    也許是終年待在地下溶洞、偶爾出去也要殺人的緣故，這里的很多人都心理扭曲，越來越接近怪物，喜好異于常人，特別鐘愛血腥殺戮之事。

    沈白這個時候，有些理解藍海和啟明兩市鎮守使的想法了。

    ——在大軍開拔、市區的守衛力量傾巢而出時，留下這么些心理扭曲的家伙，是對全體市民的不負責！

    沈白思考著，進入最后一棟房子。

    這是最靠近發電機的房屋，住在這里的人必然是盜星團的前幾號頭目。

    沈白本以為這里的裝飾會更陰森、房間主人的愛好會更加黑暗，可沒想到的是，這間房屋卻頗為整潔，手工制作的家具整齊有序，如同最正常不過的溫馨家庭。

    甚至于，在書桌的上方，還擺放著幾個可愛的布娃娃，這些玩偶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但卻清洗得很干凈，它們旁邊豎立著塑料瓶，里面裝著滿滿的圓潤鵝卵石。

    然而沈白卻皺著眉頭拿起布娃娃，心里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這間屋子的主人，不會是個對幼童有特殊情結的變態吧？

    他打開抽屜，竟然發現了一封信，內容則出乎意料，是最正常不過的家書。

    [小囡，最近天氣有些冷，要多注意保暖，你膝蓋有小時候落下的病根，最好睡前用熱水泡腳。

    這些年生意越發不好做了，陳金戈雷厲風行，他是一位鐵血的鷹派，有很多寨子被摧毀，不過我們盜星團的基業在地下，一時間倒也無礙，不用擔心。

    我知道你一直喜歡漂亮的鵝卵石，爹爹收集了很多，擺在你小時候最喜歡的玩具旁邊，看到它們，總讓我想到你。

    前幾天，有個神秘的家伙找到我，他們自稱……算了，你最討厭這種事，還是不要在信里寫了。

    不過啊，爹爹寫這封信，只不是聊以自慰罷了，你已經有了新的生活，我絕不會打攪到你，我會偷偷燒掉這封信，你不會收到它，這封信也注定沒有人能看得到，所以，請原諒爹爹此時的嘮叨吧。

    我只是，太久沒有像個人似的說過話了。

    小囡，爹想你了。

    小囡啊，你說，爹爹組建盜星團的初衷，只不過是為了能吃口飽飯、送你上學而已，怎么現在卻發展成這個樣子了呢？前幾個月，你的四叔開始將人質的眼皮和嘴唇縫起來，我看到時，竟然一點不適的感覺都沒有。

    到底是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啊？]

    ……

    幽寂的客廳中，沈白拿著盜星者頭目的家書，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