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中，一男一女正自倉皇逃竄。
男子俊逸、女性柔美，堪稱一對讓人艷羨的伉儷。
只不過此時的他們，面帶驚慌，衣衫開裂，身上遍布血跡，奔逃之際腳下不時踉蹌。
後方密林中，一道道黑影來回閃爍，飛速逼近兩人。
「魚哥，你先走。」
眼見自己氣力即將不支，女子不由面泛絕望，伸手一推男人，轉過身持劍怒視來人：
「我跟他們拼了！」
「要走一起走。」男子停下腳步，轉過身，面泛凄然：
「要死一起死！」
「魚哥！」
「弗妹！」
「嘿嘿……」一個陰冷笑聲傳來：
「果真是伉儷情深，不過我家佛爺就喜歡你們這種堅貞不屈的模樣，如此才更加有趣。」
「動手！」
隨著一聲低喝，十幾道黑影猛衝而來，不過幾個呼吸，就把一男一女給淹沒在其中。
…………
大殿破舊，角落裡滿布蛛網。
正中矗立的神像不知是哪位神靈，表層的漆色早已剝落，內里也儘是裂痕，看上去有些猙獰。
神像之前，一座肉山正自蠕動。
肉山，
赫然是一尊活人。
此人滿身肥肉、油光滿面，頭頂光禿禿，脖頸上掛有佛珠，似乎是來自空門的僧人。
單單盤坐在地上，就有丈許之高，真正站立起身，更不知何等龐大。
在他面前，放著一張桌案，桌案上擺滿了酒肉。
僧人肥圓的大手抓著一隻烤好的獸腿，大口撕扯，囫圇吞咽，吃的滿嘴流油，面目猙獰。
「咣當……」
門扉晃動，一行黑衣人壓著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佛爺。」
當頭那人抱拳拱手：
「又抓了兩個人回來。」
「你們到底是誰？」男人被人壓著雙膝跪地，昂首怒吼：
「我乃英山柳家三房獨子，自問從未得罪過爾等，你們難道就不怕我柳家的報復嗎？」
「英山柳家？」肉山一樣的僧人眨了眨眼，頭顱甩動：
「沒聽說過。」
「唔……」
他扔掉手中的獸骨，滿是油膩的大手在身上隨便摸了摸，探身朝著場中的女子面頰抓去。
僧人體型龐大，手掌比女子臉盤還大兩圈，隨手捏了捏就讓女子髮絲散落，滿臉油膩。
「骨相不錯，佛宮那裡應該會有人喜歡。」
又道：
「女的留下，男的殺了！」
「是！」
黑衣人應是，上前扣住男子肩胛骨，拔出腰間兵刃欲砍。
「不要！」
女子面色大變，急急慘叫：
「不要啊！」
「善哉善哉。」僧人眼珠轉動，制止黑衣人的動作：
「我佛慈悲，女施主想要留他性命，也無不可，只需答應本僧一個要求，你丈夫就可以保住性命。」
「你說，你說。」女子淚珠下垂，連連點頭。
「弗妹，不要理他！」男子脖頸處青筋高鼓，咬牙怒吼：
「不必管我！」
雖然不知道他們的要求是什麼，但下意識讓男子感覺不妙，更不信對方會放過他們。
僧人沒有理會男子，垂首笑道：
「女施主可願施捨肉身？」
「什麼？」
女子一愣，下意識抱緊雙臂朝後倒退。
「真佛降世，
需肉身寄託，女施主若是願意為真佛血脈誕下子嗣，小僧自可留下爾等性命。」
「你休想！」男子大吼。
「淫僧。」女子更是面色大變：
「惡賊！」
「這樣啊……」僧人面色不變，大手輕揮。
「彭！」
一旁的黑衣人猛然跺腳，踏在男子腿骨之上，巨大的力道直接讓男子左腿扭曲變形。
「啊！」
慘叫聲，凄厲痛苦。
男人抱著斷腿在地上打滾，口中慘叫連連。
「如何？」
僧人再次開口。
女子面色慘白，兩眼淚垂如雨。
「弗妹，不要管我，讓我去死，讓我去死啊！」男子疼的在地上打滾，口中則是咆哮連連。
「彭！」
「咔嚓……」
黑衣人又是一腳踏下，男子雙腿斷裂，幾乎被痛快折磨的當場昏厥過去。
「我答應！」
「我答應！」
大殿內，傳來女子凄厲的悲涼聲。
「善哉善哉！」
肉山一樣的僧人雙手合十，面泛輕笑：
「女施主果真心向我佛。」
「來人，送他們回佛宮，孩子出生后總要有人照顧，我看這位男施主肯定會樂意的。」
「是。」
…………
「大師。」
押下去一男一女，為首的黑衣人垂首道：
「那人還在鎮子里，沒有出來，我懷疑科林、鬼舍他們兩個有意庇佑，接下來該怎麼辦？」
抓過往男女，不過是為佛宮增添物料，尋常時候也會做，現今他們還有正事要應對。
「無妨。」僧人眼眸低垂：
「白銀之間不得廝殺，這是洪澤域軍部與六族立下的規矩，他們顯然是認為我不敢強行動手。」
「嘿……」
他冷冷一笑：
「從來就沒有一成不變的規矩，而且那人也不可能一直留在鎮子里，總有出來的時候。」
「大師。」
黑衣人抬頭：
「那我們怎麼辦？」
「找人。」僧人撈起一塊肥肉，朝嘴裡塞去：
「等七殿下過來。」
「區區一個匠人，還不值得殿下親自動手，傳奇法師……」
「哼！」
他輕哼一聲，意蘊不明。
「是。」
黑衣人垂首。
*
*
*
「坐！」
科林伸手示意，桌案上光暈涌動，諸多靈果、瓊釀一一顯現，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
在濟城碎片，周甲也曾見過幾位白銀。
但從未與現在一樣，彼此面對面，平等相待。
面前這位來自費穆世界的傳奇法師，模樣堪稱俊美，金髮碧眼，五官如刀削斧鑿充滿立體感。
不過與傳聞中差不多，科林相貌雖佳，卻有些不修邊幅，金髮凌亂，面上鬍鬚不見修整。
好在白銀生靈不生污垢，肉身無瑕，即使幾年不洗澡身上也不會有惡臭。
「前幾日，我收到海蒂傳訊，說是有位新晉白銀，想不到這麼快就見面了。」
目視周甲，科林雙眼靈光閃動：
「不過，看樣子朋友還未真正晉陞，能以黑鐵之軀爆發白銀之力，如此肉身堪稱了得。」
「哦！」
周甲眼神微動，沒有解釋自己的實力，道：
「正要向法師請教，在下對白銀確實沒有多少了解。」
「很正常。」科林聳肩：
「你背後沒什麼大勢力，如我當初，也是迷迷糊糊成了白銀，過了十幾年，才得到確認。」
此事周甲倒是聽說過。
據說科林早年是位書獃子，一直在研究一門禁術，大成后才出關，渾然不知自己的實力。
此後數次與人動手，都是摧枯拉朽之勢，直至遇到一位白銀強者，才知道自己已成傳奇。
說起來也是一件趣談。
「朋友天賦異稟，如果修行的是貝洛族、鮫人法門，怕是已經成就白銀，但你修行的偏偏是大林王朝的武技。」
科林目視周甲，道：
「相較於神海、元氣，你的肉身明顯更強！」
「大林王朝的功法雖然不凡，但大都修行神、氣，專精肉身的法門不多，有也不強。」
所謂神海，就是識海，只不過各族稱謂不同。
費穆世界有神。
所以稱之為神海，就連進階傳奇的過程，也被稱之為點燃神火。
「不錯。」周甲緩緩點頭：
「所以在下打算以神破境！」
「看得出。」科林取下身上的斗篷，輕柔眉心，道：
「以你現在的神元積累，證得白銀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雖走了遠路，也算是因禍得福。」
「為何？」周甲誠心請教。
「因為只要你以神元突破，肉身也會自然而然突破，如此以來，神、精二者就同時進階。」科林笑道：
「立馬就成二階傳奇！」
「到時，可比當初的我強多了。」
「二階傳奇。」周甲眼神微動：
「何為二階傳奇？」
「這是我們費穆世界的叫法。」科林聳肩，道：
「按大林王朝的說法，進階白銀，精氣神三者選其一即可，以神為例，進階后就是一階傳奇。」
「若是在精氣中再有一門進階，則為二階傳奇！」
「這樣。」周甲舉一反三：
「那如果精氣神全都進階，就是三階傳奇？」
「呵呵……」科林的笑意中透著股油滑，搖頭道：
「錯了。」
「錯了？」周甲愕然：
「哪裡錯了？」
一階、二階、三階，不是如此的嗎？
「確實有三階，但只有在某一特質達至巔峰的情況下，才可以稱之為三階，不然就算精氣神同時突破，也只是二階。」科林伸出一根手指，在身前輕輕晃動，示意周甲別急：
「我主修神海，不休肉身、元氣，也是二階。」
「可知為何？」
「……」周甲若有所思：
「閣下的神念遠比一階傳奇要強？」
「不錯！」科林點頭：
「進階傳奇，只是開始，繼續修鍊修為一樣會有增加，精、氣、神每一樣都有三階。」
「但傳奇，總共只有三階，並非九階！」
周甲緩緩點頭。
對方的意思其實很明確，初入白銀，不論精氣神三寶哪一門進階，都算是一階白銀。
如果繼續提升，達到一定的程度，或者另有一種特質突破，就可以稱之為二階白銀。
但就算精二階、氣二階、神二階合在一起，也是二階白銀，只不過比尋常二階強些。
唯有把其中一種特質修至三階，才算是三階。
「原來如此！」
周甲瞭然，又不解問道：
「為何如此劃分？」
「因為這其中有著根本的不同。」科林輕嘆：
「三階傳奇，與二階傳奇截然不同。」
「天差地別！」
周甲挑眉。
能讓一位傳奇，還是二階傳奇，稱之為天差地別，看來二階與三階之間有著很大的一道鴻溝。
二階與二階之間，差距如此大都不見對方如此感慨。
「洪澤域有幾位三階？」
「幾位？」科林聞言咧嘴，搖了搖頭，道：
「僅有兩位。」
「兩位！」周甲念頭轉動：
「除了趙家那位，還有誰？」
「趙家……」科林抿嘴，面色古怪：
「有兩位三階。」
「什麼？」周甲表情一變。
整個洪澤域一共就兩位三階，而且還全都是皇族趙家的人，這遠遠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嗶嘀閣
關鍵是……
「除了趙伏迦，還有誰？」
「七殿下。」科林眯眼，面帶凝重：
「趙家的怪胎！」
怪胎？
這個稱呼，周甲曾從不少人口中聽說過，本以為說的是趙伏迦，不曾想竟然是指另一人。
七殿下？
此人名聲不顯，竟是一位三階白銀！
定了定神，周甲問出壓在心頭許久的疑問：
「白銀，真的不能進階黃金？」
這個問題，唯有真正的白銀強者，才有資格回答。
「……」科林陷入沉默，良久方道：
「至少，按目前已知的方法是不成，但墟界浩瀚無邊，總會有地方能夠打破這個界限。」
「趙伏迦的法子，會引來大禍！」
「據我所知，-費穆世界曾經有過半神。」周甲試探著開口：
「他們，當可比黃金生靈！」
費穆世界的修行者有著明確的等階劃分，普通人、職業者、轉職者、傳奇、半神、神靈。
強大的半神，據說能夠擊殺弱小的神靈。
「你也說了，他們是半神。」科林慢條斯理開口：
「他們身上流淌著神靈的血脈，跟我們不是同一種物種，生來就有神靈賜福，比不得。」
「唔……」
「傳聞中，倒是有一位傳奇進階半神，但那人之所以成功，是盜得神血，轉化了自身，後來引得神靈震怒被擊殺。」
總而言之。
一如墟界，是不是黃金生靈，生來註定，任何妄圖打破這個界限的存在，都會遭受神罰。
無一例外！
「你對白銀境界的了解太少。」科林開口：
「我這裡，恰好有你需要的東西。」
「唔……」周甲眼神微動：
「法師可是有什麼想要我做的？」
「不錯。」科林開門見山，道：
「我想讓你保護一個人，你若答應，有關白銀境界的消息，我都會交給你，這能讓你少走不少彎路。」
「你沒有白銀等階的修行法門吧？」
周甲眯眼。
保護人？
一介傳奇，讓自己保護人？
「此外。」
科林手一揮，面前桌案上出現一枚枚閃閃亮亮的東西：
「我聽說你在找源髓。」
「這十枚源髓，也是報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