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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重寫了家族歷史 - 162、殺錫匠的兇手字體大小: A+
     

    即使他能將殺徐從的事做的天衣無縫。

    但徐從不是錫匠……。

    死了之後,不會默默無聞。

    必然會引起舉城的轟動。

    前往燕京求學的學生,不怎麼多。全國也就近十萬。而於新野縣城來說,高學歷的人才就少之又少了。每一個人都備受縣公署關注。

    此外,徐從還有一個副縣長的先生……。

    順藤摸瓜,查到他是遲早的事。

    錫匠和徐從的命看似都是一條人命,但二者死了,卻是天差地別。窮人和富人的命,不能同等視之。

    「具體的事我不能告訴……」

    「說了,我就要死。我只能保證一件事,你先生不會有事。他是留洋的人才,具有進步思想,和北洋官府走的不是一條路子……」

    「他,我們也會拉攏。」

    趙嘉樹敬了一個軍禮,他收回了先前玩世不恭的少爺形象。他雖然穿著一身長袍,可模樣卻像極了一個受過規訓的軍人。

    「我以我的信仰保證。」

    「他要是死了,你回頭開槍崩了我,兄弟也沒有怨言。」

    「我能為秋禾報仇,你應該知道,我不是什麼無情無義的人。」

    他認真道。

    見此,徐從也大體信了趙嘉樹的保證。

    也由不得他不去信。

    他總不能真的一槍崩了趙嘉樹。

    「時間不早了,我先離開了。」

    徐從起身,收回了槍。

    他抬起了鎖門的門閂,打開了門,對趙嘉樹說了句「你別送」,然後自顧自的轉身合上了門。

    趙家似乎是落寞了,長廊一路上都未點燈,黑漆漆的一片。

    待走到主家的卧房時,才能發現一點微末的光芒。

    「你去哪了?」

    察覺到丈夫回了房,睡在床上的陳羨安突然出聲問了一句。她這一整夜都在假寐。想的事多,心難以平靜下來。她看到了丈夫開門出去,也看到了丈夫閉門回來。而其間隔的時間,委實有點長了。

    「找人問了些話……」

    徐從拉上床簾,縮進了被窩中。

    他見陳羨安還有繼續追問的打算,於是語氣變得嚴厲,少了些溫和,「你別管……,這事盡量別管……」

    涉及到死人和殺人的事,多管了,會出人命。

    儘管他和趙嘉樹誰也沒提要保密的事,但他們心底清楚,這事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一旦知道,一些事就沒那麼容易冷處理了。

    「明天,你和我回鄉下吧。」

    「縣城……暫時不要待了……」

    他繼續道。

    與清末時剪辮令鬧出的風波一樣。無論縣城鬧再大的事,在鄉下,總歸是太平的,不會有太大的動靜。

    格命,不只是一個口號,亦會死人。

    「實業?機器的事……」

    陳羨安心裡泛起了委屈,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來。夫妻二人今日已經吵了一架。儘管和好了。但要是再吵,這場婚姻就真的會岌岌可危了。

    秋禾的事,讓她曉得了,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並不適合於婚姻。哪怕解剖學中的心臟是結締組織,沒有骨頭。可真若將一顆心剖開了,失去心的人怎麼可能繼續存活下去。剖開的心,亦會漸漸失溫。

    「等過段時間再說,不急……」

    「我聽說燕京最近也不太平,你不是想要孩子嗎?回到鄉下,先生個孩子再說。生完孩子后,再去上學也不遲……」

    徐從摸了一下羨安的臉頰。

    他的指尖感受到了一絲冰涼的濕潤。

    「是眼淚?」

    他心道。

    一夜悄然逝去。

    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徐從夫婦吃完了早飯後,蘭花找了個借口差陳羨安出去,然後她將徐從請到了內廳,問起了話。

    「秋禾她男人……」

    「是不是你殺的?你會使槍。」

    她問道。

    儘管各項證據已經指明,殺人兇手就是徐從。

    但她卻不認為徐從會殺錫匠……。

    一個骨子裡仁慈的人,他怎麼可能會痛下殺手剝奪了念弟、盼弟父親的性命。

    「不,不是我殺的。」

    徐從搖頭,「我有殺他的心思,但殺他的人,確實不是我。」

    「那是誰殺的?」

    蘭花追問。

    因錫匠的死,念弟、盼弟成了孤兒。

    殺人者有很大的責任。

    縱然秋禾的兩個女兒在余家過的要比在錫匠鋪過的更舒服,但寄人籬下,就是寄人籬下,這是萬般理由都改不了的事實。哪怕錫匠再重男輕女,至少在秋禾活著的時候,他不曾太苛待兩個女兒。

    「這……我不能說。」

    徐從將「趙嘉樹」三個字咽入了喉,他道:「錫匠打過秋禾,懷孕時打的,我那天到了西醫棺,聽大夫說……秋禾死,一部分原因是產後大出血,一部分是因為毆打,打秋禾的人只可能是她男人……」

    「你說,這樣的人……死了……」

    後半句他遲疑了一下,沒有道出。

    縱然錫匠罪不至死,可……人都是情緒動物。

    一個人認為另一個人該死,哪怕他罪不至死,那麼他也是該死的人。

    故此,從道理上來講,雖犯不著因錫匠毆打妻子的事而殺人。但從人的內心來說,錫匠確實該死……。

    「秋禾這次生的可能是男孩,他犯什麼傻,怎麼可能去打秋禾。」

    蘭花辯解道。

    她懂男人見到自己女人生男孩的心思。

    因她生了花狗,二超子對她幾乎是千依百順。

    「人和人是不同的……」

    「從常理推測,他確實不可能打秋禾,但你要知道,打懷孕妻子的男人,本身就是難以用常理推測的傢伙……」

    徐從沉聲道。

    他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錫匠。

    在西醫館內,秋禾死了,錫匠不著急去見亡妻,反倒在和醫生為醫藥費而爭吵。

    「不可能!」

    「秋禾她男人不是這種人……」

    蘭花不相信。

    「呵!」

    「被買來的女人和奴隸主之間能生出什麼感情?」

    徐從冷笑一聲。

    他前些日子見到的與秦雪梅偷情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爹徐三兒。也是,當了這麼多年鰥夫,買了黃英子,再次享受了當男人的樂趣。等黃英子大肚子開始,他又得活生生禁慾十多個月……,這怎麼能受得住。

    走南闖北的女戲子,多是半掩門的消息,又不是什麼奇聞異事。

    徐三兒和秦雪梅搞在一起,常事一樁。

    虧他回到村之後,還以為他爹和黃英子真互相喜歡上了。

    「這……」

    蘭花臉色一黯,不知該如何回話。

    她也是被二超子買回家的女人。只不過和錫匠不同,二超子是軍官,更有錢,結婚的第一天,就給她打了金首飾。

    可二超子是真的喜歡她嗎?

    似乎不是。

    「抱歉,蘭花嬸,戳到了你的痛處。」

    「可我不得不這麼說……」

    徐從見此,起身作揖致歉。

    想要探究錫匠為何做出傷害秋禾這件事情的原因,就必須說明這兩者之間存在的街機仇恨。而這街機仇恨,恰恰也是秋禾與蘭花所共有的。

    他講清楚這二者關係之前,也意識到了說這話會刺痛蘭花。

    可他……不得不說。

    「沒事……」

    蘭花勉強一笑,「我已經習慣了。我們這些做婢子的,小的時候被賣到大戶人家,長大后,贖了身,多是被賣二次的。可我和秋禾不同,她和她爹斷絕關係了,我沒斷絕,時不時還拿節禮孝敬他……」

    「你說,我是不是太過下賤。」

    她摸了摸髮髻上扎的金簪子,「這簪子是金的,你超叔送的,在他送我這金簪子的時候,我暗暗立了誓,我要給他生個兒子。因為從小到大,從來沒人對我這麼好過。秋禾啊……,她不一樣,她長相比我漂亮些,成了少爺的貼身婢女,少爺給她送過好多禮,她見的多了,心氣也高了……」

    她說著話,淚珠子就順著眼角往下淌。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哭,明明現在的日子過的很好。

    「都過去了……」

    徐從沉默了一會,只能報以這一句安慰話。

    人心都是肉長的。

    蘭花不認命,還能怎麼辦?

    認了命,才能過的更舒服。

    「我先前說那話,也沒什麼二意。就是讓蘭花嬸你知道,殺秋禾男人的人不是我。錫匠也是該死的人……」

    「為他垂哀,實在沒有什麼必要。」

    徐從低聲道。

    他沒想過,要是錫匠是他爹,是徐三兒,他該怎麼辦。徐三兒應不會對懷孕的黃英子下手毆打,可他們之間……確確實實是奴隸主與奴隸的關係。

    不知不覺中,他亦淪為了封建者的一環。

    「我明白了。」

    蘭花抽出手帕,拭乾了眼角的余淚,「我問你話,就是怕你是個殺人犯。你既然不是,那就無礙了。日子嘛……本來就是湊合過的。」

    「真要追求什麼和和美美,反倒太累。」

    她不知不覺間,說出了自己的信條。

    她認了命,過的能舒服、快活些。

    秋禾沒有認命,被錫匠毆打死了,成了慘劇。

    「人,還是認命的好。」

    她對徐從的話,和自己的話,做出了一個總結。

    一個進步者,一個封建的擁躉者,在互訴了自己的真心后,誰也沒說服誰。他們都覺得各自的活法更好。

    內廳的寂靜沒有保持多久,余寶闖了進來。

    她手端著一大碗湯麵,神色匆忙。

    「你們……,繼續聊……」

    「我先離開。」

    一口面還沒咽肚,余寶咬斷了麵條,囫圇吃了,呷了一口麵湯壓下堵在喉嚨的麵條,等氣管理順了,她開口道。

    一男一女共處一室,哪怕沒發生什麼,卻也會讓人多出許多無端聯想。

    更何況她一直仇視後母蘭花。

    「你等一下。」

    徐從皺了眉,「有些事還是說清楚的為好。李下不整冠,瓜田不納履。我和你娘在商討誰殺了秋禾男人的事,一些事不能大庭廣眾的說,所以才到內廳說……,你娘認為是我殺了秋禾她男人……」

    固然他相信二超子不會懷疑他,但若是讓余寶在外說了什麼風言風語。到時候他黃泥巴掉褲襠里,不是事也是事了。

    如今說明白些,日後要是有風言風語流傳,那麼就是余寶亂傳。

    他好針對。

    考慮到余寶和她後母的關係,他亦不得不這樣做。

    用以……防微杜漸。

    「誰?誰殺了秋禾姐她男人?」

    余寶將面碗放在了桌上,她忽略了剛才徐從所說的一通話,抓住了殺人這個惹人注意的字眼,「不會真的是你吧?你放心,你說實話,我保證不聲張。」

    「不是我……」

    「殺秋禾男人的不是我。」

    徐從掃了余寶一眼,隨口解釋道。

    「對了,蘭花嬸……」

    「忘記告訴你一聲,過一會,我就和羨安再回鄉下了,爹通知我們了,讓我們幫忙操辦栓子的滿月酒,你知道的,家裡就我和羨安會寫字,離不開我們倆個,等我們回去后,滿月酒的請柬會送過來,到時候你可一定要來。」

    他心中一動,轉了話題。

    他這話也沒胡說,再過大概十來天,就到栓子的滿月宴了。

    「好,我到時會去的。」

    「小寶子,你去不去?到徐從家裡去……」

    蘭花點頭,復而又問起了余寶,是否去栓子的滿月宴。

    「去……」

    「當然去,我還沒見過徐從的弟弟呢。」

    余寶聽徐從不肯再講殺人之事,心裡失落。

    然而徐家和余家兩家要好,她要是直面說不肯去徐從家裡參加滿月宴,難免讓人覺得她不懂分寸。於是她猶豫稍許,就立刻就同意了。

    等徐從告辭離開。

    余寶的話匣子止不住了,「蘭姨,徐從他到底是不是殺人兇手?昨天我才和你提這事,你今天就找他了,是不是……這裡頭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她也不蠢。

    昨天她和蘭花的談話還歷歷在目,今日,蘭花就於錫匠之死一事找上了徐從。怎麼看,怎麼都覺得這其中藏有什麼隱秘。

    「你在趙家時的年歲還輕,又沒伺候過趙家少爺,不曉得趙家少爺和徐從關係親近……,秋禾和徐從也認識,我是找他打聽是誰可能因為情殺殺了秋禾的男人……」

    「只是說了這麼長時間,我們兩個誰也沒分析出個所以然來……」

    蘭花簡短的對余寶解釋道。

    她並不信任余寶。

    余寶對她這個後母不滿,她也對其暗存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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