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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重寫了家族歷史 - 六十九、又犯了癔癥字體大小: A+
     

      大蟲的爹,他稱呼為叔伯的吳獵戶也在。

      村里很多熟悉的人都在。

      徐二愣子來不及出聲詢問,他就被人從土炕上暴力的拉了下來。緊接著,他被人推搡的跪在了地上。雙膝剛落地,一個有力的大腳掌就踩在了他的胸背部,將他的脊椎往下壓,兩條胳膊也趁機被反綁住了。

      他的頭著了地,濕乎乎的,應該見了血。

      “果然剪了辮!”

      是鄭保長的聲音。那只大腳掌是鄭保長的,徐二愣子能隱約感知到。他在后腦勺的余發,亦被鄭保長往后用力的狠狠揪了一下。

      “鄭兄說的這是什么話?我還能騙了你不成?”

      “剪辮的就是他。”

      耳畔傳來老爺的聲音。

      臉著地,吃了一嘴的塵土。徐二愣子吐干凈后,就要準備開始反駁老爺的話。他回來時頭裹著布,沒人能看到他沒了辮子。再者他是刻意躲了人入村的,不至于讓鄉人都看見了。他爹說了,少爺回來了,少爺也剪辮回來了。

      是少爺泄了密!

      “是藏青色的長衫,他不是……”

      鄭保長好似主持了公道。

      徐二愣子頓時心底如同喝了一碗蜜糖水。他張了張嘴,就要開始辯說。他是穿著藍色長衫的。可話到了喉頭時,他硬生生止住了。

      少爺剪辮的事……不能說!一定不能說!

      說了,他剪辮的罪責難道就消除了嗎?不,不會。相反老爺會記住他的這一次“背叛”,他今后的處境會更加艱難。

      還有他爹,他爹也如囚徒一樣,落于人手。

      鄭保長和老爺都是鄉紳。徐宅和鄭宅挨的極近,兩家有著情誼,過節時兩家都會走動,互送節禮。

      “他換了衫。”

      老爺回了一句。

      “原來他換了衫,是個狡詐的人。”

      鄭保長狀似了然的“哦”了一聲,隨即就給徐二愣子定了“罪”。

      眼角的余光幻滅了一兩下,是有人在動煤油燈了。徐二愣子又聽到屋內翻箱倒柜的凌亂雜音,他還沒顧得及去想這些人在找什么。他的余發又被人扯直了,促使他挺起了腦袋。

      “是一件新的,藏青色的長衫。”

      一個鄉壯攤開衣衫,招搖示眾。有了藏青色的長衫,就定下了徐二愣子的罪責。鄉人們看到的就是一個穿著藏青色長衫、剪了辮的少年。毫無疑問,徐二愣子就是這少年。

      “是的,我遙遙的看見了,就是這件藏青色的袍子。”

      “應該就是徐從,他穿的就是這袍子。”

      “沒錯,是他。”

      “……”

      打著火把的鄉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道。

      他們都肯定了這件事情。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徐從,你剪了辮子,這是大罪。人證物證俱在,出不了錯。徐從,你認不認罪?”

      鄭保長指著鄉人手上掛著的長衫,又指了一下徐二愣子,大聲喊道。他的臉被火把橘紅的光映著,吐著唾沫星子,憤慨激昂道。

      是我泄了秘?

      額上的血水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徐二愣子朝四周望去,一片血色的霧,火把的光芒異常刺目,他恍惚出神,認了自己的罪。

      鄉壯手里的長衫,是師娘縫制的。

      他一直沒穿。

      挺像的。他和少爺挺像的。太太認錯了他,大蟲的爹也認為他和少爺一模一樣。所以,是他出了錯,躲避鄉人走的時候,可能出了差錯,讓人看見了他,看見他穿了藏青色的長衫。

      鄉人們沒錯。畢竟他們都是叔伯。

      癔癥,他犯了癔癥。

      “我真的有癔癥!”

      先生、少爺、同窗的判語再次凌亂的出現在了他的耳中,一遍遍回放。能證明他沒犯癔癥的老夫子也走了,寓所門口落了一把鎖。

      徐二愣子的臉色越來越漲紅,他像是一個被悶熟的大蝦。他的腳蜷著,他的腿蜷著,他的整個人都蜷著,弓著腰在走路。

      他想躲避這一切。

      麻木的走著,凌亂的走著,他見到了一間低矮逼仄的屋子,一件不透光的土屋子,那里沒有火把的光。

      于是,他鉆了進去。

      血……,在他進去的那一刻,再也瞧不見了。額頭的創傷開始火辣辣的痛,他開始鎮定了。這一間囚牢,將鄉人的嘈雜隔絕了。

      “不!不是我的錯!”

      徐二愣子終于大喊了一聲,對鄉人宣告不是他的錯。

      然而這間囚室隔絕了他,也隔絕了外面的人。來的路上,他試圖強迫自己認錯,可他沒法咽下這口氣,逼著自己從心底中承認自己的錯。

      “你瞧,這個徐從,剛才認了錯,這會就不承認自己的錯了。也難怪,也只有這樣的人,整日胡言亂語,才會剪了辮。”

      一個淡漠的聲音透著土墻傳了進來。

      “鄭兄說的沒錯,留了這么多年的辮子豈是亂剪的。”老爺附和的笑了一聲,“不過現在時局未定,皇帝退位了,該不該剪辮還是個未知數……。縣城太混亂了,即使抓住了徐從,也沒法移交給縣衙,再等等看吧。”

      “再等等……”

      鄭保長點頭,“你家的小子也是亂來,誰知道什么時候這皇帝又扶了龍庭,在學堂里瞎湊什么熱鬧。”

      兩個人邊說邊走路,土屋外漸漸靜了。

      聽到兩人的談話,徐二愣子松了一口氣。他慶幸自己沒亂說話,要是一旦亂說了話,他恐怕此刻嗓子都啞了。

      等過了一會。

      一只灰白狐貍鉆了進來,它身上散著瑩瑩的光。它的狐嘴叼著一個小包袱,等湊近了徐二愣子,它放下了小包袱。

      包袱里面是兩本書。

      徐二愣子未看完的書。

      “胡老爺,這屋子里又沒有光,即使有書,我也看不了。”

      徐二愣子癱坐在地上,他借著狐仙身上的淡光能看清楚包袱里的事物。可他縱使此刻心靜下來了,但囚牢中是看不了書的。

      灰白狐貍搖了搖頭,它一個縱躍,兩只前爪狠狠的扣進了五尺高的墻垣上,然后再往上一跳,來到了一個類似壁龕的臺上。它的狐爪刨了幾下,終于挖通了這個壁龕。原來這是一個窗。只不過被人在外面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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