闔府上下，還喊賈亮「亮哥兒」的人，只有老太太和賈敏。

老太太這般，是因為將賈亮當做自家人。

如今自家人又算計到自家人頭上，老太太自然不高興，不過她看到賈寶玉便臉色緩和起來。

說到底，賈寶玉在老太太心目中的地位，還是無人能及。

「寶玉，怎麼苦着一張臉，誰惹你不高興了？」老太太一進屋，看見乖孫便忘了此行的目的。

「老祖宗。」有了撐腰的，賈寶玉來勁了，「我聽丫鬟們說，要把妹妹們嫁給賈亮...」

賈寶玉在府里東混西浪，怎麼可能隱瞞得嚴實？

不說別人，就說襲人這丫頭的變化，哪能瞞過人去。

所以，賈政對賈寶玉嚴厲是有着出處的，他指望兒子成事，不要整日胡混在脂粉之中。

想起那一次，賈寶玉和李紈身邊的一個丫頭調笑幾句，最後李紈不好處置賈寶玉，將那個丫頭打了一頓還要趕出去，而賈寶玉作為始作俑者卻沒有擔當的跑了，最後丫鬟跳井自盡。

當時賈政將賈寶玉打了一個半死，可最後還是被老太太攔住了。

用賈亮的話說，賈政就是一個媽寶，根本管不了賈寶玉，而賈寶玉就是在這個奇葩的環境中長不大。

「混賬東西，這種大事豈是有你插嘴的餘地！」賈政見兒子開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只是，這番惹惱了本就不高興來問罪的老太太。

老太太喝道：「我看你才是混賬東西，你們都是混賬東西，不是混賬東西，怎麼能作出這麼不要臉的事情來？

「好端端的，要把丫頭們嫁給亮哥兒！」

這個「們」字，才是重點。

兄弟二人被罵的一愣，什麼時候變成們了？

賈赦發愣道：「母親這話從哪聽來的，由始至終就說的是迎春。」

迎春是他的女兒，

一開始他想着孫家的事情不同意，可賈璉勸說之後他便答應了。

「怎麼不是！」賈寶玉先是被賈政嚇住了，隨後見祖母給他出頭，一想着今日不開口天就塌了，頓時壯著膽子說道：「府里都傳開了，說是幾位妹妹，還有寶釵妹妹，全部要嫁給賈亮。」

就連薛寶釵都被扯了進來？

裏間，王夫人一開始聽到探春的名字，還在那臉紅，以為自己的小心思被曝光了，可一聽兒子的話頓時大怒。

好哇，原來你也是這般想法，虧我還當你做好姐妹，一起商量來着。

薛姨媽一臉的尷尬，薛寶釵臉蛋粉紅，低頭不語。

其他的丫頭，聽到自己都和賈亮扯上關係，一個個也是低頭不語。

此時此刻，外間如何不說，裏間的幾位都心知肚明，這番鬧劇是怎們來的，消息不都是自己散發出去的嗎？

賈亮不來了，飯也沒有心思繼續吃，帘子拉開，里裏外外都見着。

老太太拄著拐，坐在當中：「我們榮國府，雖說不比當初，但是臉面還是要的啊，朝廷這次是看在亮哥兒的面子上，放過我等，可是報恩的方法有多種，豈能如此不顧體統？」

事情的大致脈絡，老太太已經猜到了，她訓話后，看着幾個兒媳婦，內心悲苦。

如今的榮國府，確實落魄了，她這個老太太此刻訓話都沒有太大的底氣。

說到底，都是為了自保，雖然手段低劣，但...為了活路沒法子啊。

老太太原本打算重手處置的，可是驀然間感覺很蕭瑟，後面的話便說不出了，再也沒有當初榮國府還榮光時候的氣魄。

賈元春在老太太身後，暗自嘆氣，說出馬上就不是秘密的秘密。

「父親，母親，你們別看我。」賈元春自從得知皇帝的情況之後，整個人輕鬆一大截，「那皇宮女兒是回不去了，運氣好就在府中終老，運氣不好等事情過了就會被安置一個地方孤苦一生。」

後面她還有話沒說，也不敢說，如果朱炎登基讓她回去，她另可上吊。

「這話是怎麼說的？」賈政大吃一驚，賈赦也是如此。

一直以來，賈元春都還是他們心中的一個希望。

賈元春當然不敢實話實說，如今的榮國府就跟破廟似的，到處漏風，誰敢保證今日的話就不會傳出去？

她這是肯定，自己這條路你們是別想了。

如此一來，更是愁雲慘澹。

還是賈赦求生心切，思忖一番道：「母親，如果這樣，我們便越發要抓緊平遼候了啊，探春雖然是庶出，可是給平遼候當個二房還是可以的。

「如此一來，我們賈家也算是有了依靠。」

那段時間在詔獄，眾人就覺得是末日到了，沒有一點點希望，所有的人脈關係都用不上。

後來賈亮來了，賈府眾人逃出生天，再然後金陵官員看在賈亮的面子上對榮國府又重新巴結起來，哪怕那時候的榮國府沒有一人有官職。

所有人都不看回首那段日子，都不敢想像沒有依靠之後的日子怎麼過。

老太太不語，如果只是一人的話...要不問問亮哥兒的意思？

猶豫了，林黛玉看出來老太太猶豫了，正在着急，有人站出來了。

王夫人急了，不願就這麼讓長房奪魁，出來說道：「是啊老祖宗，您不為別人想想，也要為寶玉想想不是？」

賈寶玉，老太太最大軟肋！

眾人都清楚，賈亮現在的根基在平洲，總有一天是要離開金陵的，而賈亮離開之後，府里要是沒有一層關係維護，估計金陵大大小小的官員不會放過沒有任何實力的賈家。

老太太同樣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會被王夫人用賈寶玉給拿住了。

「也好...」

她剛開口，心中有事的王夫人立馬說道：「不過，我覺得還是探春合適，迎春性格木訥，恐被平遼候不喜。」

嗯？

你是幾個意思？

賈赦霍然被弟妹這般表態給驚到了，心說不是你說我女兒合適的嗎，怎麼又變卦了呢？

裏間，賈探春看了眼獃頭獃腦的賈迎春，內心倒是沒有什麼波動，她覺得...確實自己最合適。

接着就亂了，賈赦豈能容忍自己被一個女人背刺？

賈璉同樣不答應，當即父子二人便和王夫人吵成一團，如果賈亮在此，一定會說嫁人還能內捲成這樣？

兩邊誰都說服不了誰。

便這時，賈惜春讓人意外的站出來：「還是我吧，你們家裏的都不合適。」

啊這...

包括老太太在內，所有人都被賈惜春這番出頭嚇住了。

這是姑娘家的？

大著膽子說自己的婚嫁之事？

只是，所有人都不明白惜春的內心，這是一位被父親拋棄之後變得心狠的姑娘。

「我只管保住我便是。」賈惜春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道：「保住我也就是保住你們，你們都不如我合適，算你和你們說這些作甚，我自去找他便是。」

人被生死壓抑之後，發生這般變化是誰也想不到的。

惜春說完，自顧自的走掉。

當即賈赦和王夫人表態，不會如此放手。

老太太看着屋裏，眼神在薛姨媽等人臉上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