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趙六說的沒錯，好事人人都想要。
賈亮沒有表態，神情鎮定自若，看不出心里情緒。
陳剛瞥了眼賈亮，心底暗暗松口氣，笑道：“賈大人，都在這里了，要我看你不如都收了。”
下面只怕有四五千人，如果都收了新軍也就不用弄了。
陳剛此舉，一部分是試探，看看賈亮怎么說，一部分是關系，再就是兩千人總得給一些人來選，不然太假了。
賈亮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陳剛，道：“陳大人，本官時間有限，就不好來這套了吧？你我都輕松的事情，各自坦誠一些不好么？”
陳剛摸了摸鼻子，微微意外，強笑道：“當然，這是賈大人的事情，本官只是協助，大人自己看著辦。”
賈亮不再理他，拍拍手脫下外衣，露出里面的飛魚服來，腰間挎著繡春刀，威風凜凜走到校場前面，直面下面這些紈绔們。
他要訓話，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心里攻擊。
“本官錦衣衛千戶賈亮。”人多，賈亮訓話用吼的方式，“陛下命賢親王組建一支新軍，重振咱們大明軍武威風，這一支新軍將不屬于五軍都督府，直屬賢親王統率，與錦衣衛一般無二。”
這就是位格，突出新軍地位。
陳剛是早就知道新軍情況，所以毫不意外，但下面這些人卻是知道的不多，他們聽聞此言一個個面露喜色。
“這就是賢親王的親軍了。”
“沒錯，不然哪里會有一個月餉銀三兩這么多。”
“這要比在地方衛所強多了，給個百戶都不換。”
“哈哈，這次是來對了，一定要選上...”
賈亮聽聞現場的嘈雜，皺眉，吼道：“肅靜，不得交頭接耳，否則踢出去。”
現場一片安靜，比之在各自的軍營之中還要來的安靜。
陳剛頓時側目，賈亮一席話便拿住這些人的手段，讓他微微吃驚。
賈亮沒有給這些人反應的機會，繼續大吼道：“三兩銀子的餉銀不是這么好拿的，誰進入新軍，將會獲得朝廷最好的軍械，最好的將官訓練。同時，新軍不會有任何固定駐地，成軍之后，新軍將會出現在朝廷需要的任何地方，簡單的說，就是哪里有強敵，新軍就要去哪里。”
這話一出，全場嘩然，剛才賈亮震懾下來的場面頓時失控，就連陳剛也忍不住皺眉。
賈亮說的話，他沒有聽說過，之前并無新軍去向的任何消息傳出來。
“什么意思這是？他是說新軍要去打仗？”
“聽他這話，不僅要打仗，還是去打那些不好惹的敵人。”
“難道說要去打女真？”
眾人不淡定了，紛紛開始交頭接耳，各自傾吐自己的看法。
賈亮等的就是這一刻，他上前按著刀柄，一氣在人群中連點：“你、你、你...還有你，出來。新軍沒有你們的位置，回去吧！”
被點名的人露出而然的表情，隨即這種表情變成如釋重負，他們走出隊列，自顧自去了校場一邊站著，認命了。
“賈大人，你這是何意？”陳剛忙上前，低聲問道。
雖然被賈亮點名的人并無多少，相對于四五千人的人海來說不過是九牛之一毛，但他不想讓賈亮現在就拿捏住這些人，否則鬼知道最后能夠剩下多少。
“沒什么意思。”賈亮面無表情道，“既然王爺將募兵一事交給本官，本官就要替王爺甄選出最合適的兵，這些人連起碼的令行禁止都做不到，有什么資格進入新軍？”
之前賈亮說過，再有交頭接耳者不要。
由于有言在先，陳剛也不好說什么，陳剛只好趁著這個機會打聽：“賈大人，方才你說的新軍去向一事，可是真的？”
“絕無虛言。”賈亮篤定道，“這話是王爺交代下來的，而且以后也會這么做，所以我將話說在前面，免得他們進了新軍戰死沙場，家里人恨我。”
這就是拿著雞毛當令箭了，準確的說賈亮連雞毛都沒有，出發前他根本沒有見過朱統，哪里去聽這番話來？
他和黃庭之說好了，募兵之時這番話都是要說的，黃庭之覺得沒什么大不了，這也是他心中向往的，便同意了。
黃庭之那邊募兵，說這番話還是正常，參與募兵之人都覺得拿錢辦事，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會有問題，覺得這個有問題的，不配進入新軍。
然而，賈亮這邊面對的基本上都是覺得有問題的。
這就是賈亮所圖謀的！
應付完陳剛，賈亮不再搭理他，繼續面對眾人：“現在，你們有一炷香的時間考慮，是退出，還是加入即將獲得無數軍功，能夠光耀門楣的新軍！”
眾人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唇翻動卻無言。
無數軍功？
屁的軍功，家里需要我用命去拼這些軍功？不需要啊...
光耀門楣？
不，不需要，我只是來混一個出身的，拿命去拼搏劃不來！
“嘩啦啦！”
有人出列，慢慢走到被提出開的那些人中間。
有了第一個，便有第二個，這些人想著不能參加新軍，回去大不了被家法處置一下，可是加入新軍，送命的可能性太大，還是不去的好。
這么一來，一炷香的功夫過去，四五千人就去了一般，堪堪還有兩千多人的樣子，他們在校場上挺著，不知道內心想著什么。
陳剛眼珠子都吐出來了，簡直不敢相信賈亮幾句話就把大部分的自己人給踢出去了，他現在懷疑，賈亮這是蔫壞，故意這么說，讓自己人知難而退。
可是，他又沒有證據，而且之前賈亮表現的很配合，陳剛一時拿不定主意，也沒有什么好的主意應付眼下的場面，只好任由賈亮擺弄。
不過，現場還有兩千余人，只要賈亮收了，陳剛的目的也算達到了。
哪知道，賈亮并未打算就此收手。
賈亮接了這個燙手的山芋，他雖然沒有帶過兵，不懂戰事，但前后兩世為人，見識的多，這幾日他想出了兩招，剛才不過是第一招。
現在是第二招，體能選拔。
他覺得，既然是紈绔和衙內，那么想必沒有吃過苦，體能這一關應該能刷下來不少，話說回來，如果真的能過了體能這一關，真的收進新軍又如何？
“很好，看來你們都有為大明拋頭顱灑熱血的覺悟。”賈亮不管這些人是如何想的，指著校場道，“新軍將會是全火器隊伍，軍械裝備重量不低，所以對軍士的力氣有很高要求，王爺說了，沒有能力扛著軍械追上敵軍的，不要。”
這就更是胡謅了，反正朱統不在，賈亮扯著虎皮做文章。
陳剛不答應了，怒道：“賈大人，哪有這個說法？大明歷來沒有這個規矩。”
自己人的情況自己清楚，陳剛要是讓賈亮操練這些中看不中用的，只怕是馬上就會露餡。
“以前沒有，現在有了。”賈亮寸步不讓，“要想進新軍，繞著校場跑圈去，合格方能成為新軍一員。
“不然，你連軍械都拿不動，談什么對敵接戰，回家彈棉花好了。”
陳剛怒急，吼道：“你今日說的話，我會稟報給都指揮使大人，他自然會去信詢問王爺。”
“請便！”賈亮懟了回去。
不過，賈亮剛才那番話，倒是激起了一些人的氣血，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混吃等死之輩。
賈亮瞥了眼怒氣不絕的陳剛，腹誹道，管你寫信不寫信，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等生米煮成熟飯，一切成了事實之后，你們再去打官司吧，卻不關我的事了。
對待這件事，賈亮內心很復雜，他一方面有心替朱統招募一支強兵，說是借機上位也好，說是為了大明也罷，都可以。
另一方面，賈亮對于朱統將他丟出來，獨自面對一省權貴，很不滿。
不滿就需要發泄，賈亮不會傻到連朱統的虎皮都不扯的地步。
現在看來，這張虎皮很好用，起碼懟的陳剛啞口無言，但陳剛后面還有一個陳景然，募兵之后是繞不過去這個二品大員的。
校場上，塵土飛揚，隊伍參差不齊的跑圈，跑著跑著不少人就脫離隊伍，與之前出局的人站在一起。
這些人看著跑圈的人，有嘲諷，有意外，也有人眼神帶著一絲羨慕，興許他們骨子里也有熱血一把的念頭。
跑圈結束，兩千余人最終剩下四百三十六人。
這四百三十六人，體力透支的厲害，不過卻是達到了賈亮的標準。
“不錯，很好。”面對這四百三十六個堅持下來的人，賈亮也沒招了，但他愿意將他們引入新軍，“從今日起，你們就是新軍，日后你們的子孫會以你們為榮，就像你們看待你們的先輩。”
賈亮不指望幾句話就能讓這些人改變，只是走個過場罷了，后面就看黃庭之或者其他人來調教。
一場艱難的募兵終于完成，賈亮沒有了來時的待遇，自己帶著錦衣衛小旗，以及新招募的四百三十六人回義烏，等待黃庭之。
杭州府，都指揮使司。
陳景然五十多了，他已經脫離了傳統武將的范疇，趨向于一個儒將一類的存在。
這也是大明當今的趨勢，文官得道，許多都指揮使都是文官，如陳景然這樣的武將出身做到今天這個位置，很少。
陳景然的書房也像文人的書房，內里皆是各類書籍。
此時陳景然正在看陳剛的來信，讀完信件，陳景然輕輕搓了搓手指，喃喃道：“陰溝里翻船了，哪里來的家伙，一點官場規矩都不懂。”
說著，他開始寫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