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之以區區一個千戶的身份，在此議論勛貴高官，毫不避諱。
賈亮眉頭微微一皺，對黃庭之這個人的地位重新審視起來。
“你也莫要拘束。”朱統見賈亮表情有異，笑道，“本王這個書房啊，只有自己人能進來，無需避諱。”
“自己人”三個字點出了賈亮此時在朱統這邊的地位，賈亮當然聽出來這個意思。
黃庭之笑道：“不管怎么說，總算是可以出去了，不用憋著了。募兵加練兵，到秋日去薊遼打女真去。”
秋季去打女真，這么快？賈亮心有所感，問道：“這樣練兵時間是不是短了些，秋日朝廷會在薊遼用兵嗎？”
多少年了，朝廷都是被壓著打，從未主動出擊過，所以賈亮有此疑問毫不奇怪，當然被迫防守也是用兵，只是不知黃庭之說的這個用兵有何區別。
“正是。”黃庭之答道，“女真連年南下，越來越猖狂，如若不管不顧的話，他們打到北都就是這一兩年的時間，那時候朝廷的臉面估計掛不住了，所以今年秋日用兵是一定的。”
這是機密啊...
賈亮往后靠了靠，確信自己此刻有點心腹的味道了，只是有點突然。
他知道，僅憑兩次救命，想要參與朱統的決策圈子是不夠的。
難道是因為獻計募兵？
就在賈亮猜測之時，朱統開口說道：“此事也不定然，還需一些時日，但你們募兵練兵不能停，所以準備下，出發吧。”
“是，四爺！”黃庭之興奮道。
“王爺，卑職有話說。”賈亮此行是有著目的的，說道，“不知卑職差事辦完了之后，可否去蘇州一行？”
“蘇州？作甚？”
“看病，有個病人在蘇州。”
“嗯？”
朱統看了看賈亮，最終點頭答應了。
隨后，賈亮沒有機會繼續發言，黃庭之之后又來了幾位賈亮不認識的人，有老有少，共同商議。
賈亮聽了一個大概，散會之后只記住了王子騰這個名字。
王子騰，如今的經營節度使，同時他還有一層身份，乃是四大家中王家的實權人物，也是鳳姐兒的叔父。
賈亮聽議論，好像王子騰有望成為封疆大吏，主導對女真用兵一事。
......
大板巷。
賈亮從王府回來，今日沒有去杏林社，直接回家。
家中無人，晴雯去隔壁了，嫣然將秦府當做了第二個家。
在王府，賈亮中午只是略微吃了點，現在快夜了，肚子正餓了便去隔壁吃飯。
來到秦家門口，剛進院門賈亮便聽到正廳中傳來歡聲笑語，鶯鶯燕燕的如同到了春日里的林子，一林子的鳥雀在那歡叫。
“家里來客人了？”賈亮對身邊的青兒問道。
“大爺，是榮國府里面的二奶奶來了。”青兒神神秘秘的低聲道，“二奶奶帶著貼身丫鬟平兒姐姐，等您一天了都。”
“嗯？”賈亮眉頭一挑，“璉二沒來？”
“沒有，就璉二奶奶。”青兒答。
奇怪了！
賈亮懷著疑惑，走進正廳之中。
秦家小，沒有大戶人家的前后宅之分，如今秦業生病不能起來，呆在自己屋里有何氏以及兩個丫頭服侍，此處便被秦可卿用來接待鳳姐兒。
“亮哥哥回來了。”秦可卿見到賈亮，起身相迎。
“亮兄弟可是一個大忙人啊。”鳳姐兒也起身，打趣道。
她今日奉命來找賈亮，卻沒有找到人，想起隔壁的秦可卿在，便冒昧過來打擾，探聽一下賈亮去哪。
秦可卿三緘其口，聽賈亮的話沒有將賈亮的去處相告。
然鳳姐兒有事，并未就此回去，反而坦言在這等候，秦可卿自然不好趕人。
二女各自帶著一個丫鬟，就在這正廳之中談笑一整天。
“鳳姐姐來了，可是還是為的昨日事情？”賈亮笑著在桌前坐下。
“是也不是。”鳳姐兒和昨日完全不一樣，并未要求賈亮去蘇州，“姑媽的病并不是那么簡單，之前永康堂有兩位大夫去過了，開了些方子，但姑媽吃了并不見好。”
鳳姐兒將知道的情況說了，面色嚴肅道：“這里有老太太讓我拿來的，讓兩位大夫寫出來的癥狀你先看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沒有把握，千萬不可答應。”
賈亮心中一動，看來情況確實不妙，不然鳳姐兒不會這么說話，是什么病，讓鳳姐兒不念及親情來警告呢？
但不管怎么說，賈亮對鳳姐兒這番警告提醒都是領情的。
他從平兒這邊接過來紙張，仔細閱讀起來。
紙張之上，正是記載著賈敏的詳細情況。
“少氣無力，面黃肌瘦，聲暗喑啞......咳血...”
看完兩個大夫的記錄，賈亮明白兩個大夫為何治不好賈敏的病，按照這上面說的，賈敏分明是癆病。
“原著中，林妹妹也是得了這個病...”賈亮皺眉，心中驚異。
癆病，在現在是一個十分受到排斥的疾病，現在的人普遍認為這個病會傳染。
在現在，癆病是一個絕癥！
“多謝鳳姐姐告知。”賈亮搞清楚了情況，誠懇道，“有了這個，我對病情有了初步的判斷，只是不知那兩位大夫診斷結果是什么？”
“肺疾。”鳳姐兒道。
“呵呵，好一個肺疾。”賈亮冷笑道，“簡直是深知明哲保身之道啊。”
紙張之上，只是記錄了賈敏的癥狀，并無兩位大夫的診斷，現在聽了鳳姐兒的話，賈亮多少猜到了兩個大夫的想法。
“有什么不妥嗎？”鳳姐兒訝異道。
“確實不妥，這個病不好治。”賈亮道。
“難道不是肺疾？”鳳姐兒又問，她記得很清楚，當初老太太就是肺疾，被賈亮一副藥方給治好了，后來這一副藥方還惠及全金陵，給王太醫成就好大名聲。
她一直替賈亮不值，這種名聲可是多少大夫求都求不來的。
當然，王太醫宣揚藥方從賈亮這邊得來，由于賈亮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卒，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
再加上賈亮處理這件事本就有別的打算，所以鳳姐兒不知道其中緣由。
“算是肺疾。”賈亮皺眉道，“不過不是一般的肺疾，現在沒有見到病人的面，我也無法肯定，只是初步判斷可能是癆病。”
癆病？
鳳姐兒嬌軀一震，就連一邊的秦可卿都吃驚的伸手捂住小嘴。
“我這就替你回了老太太。”吃驚過后，鳳姐兒決然道。
“等一等。”賈亮道，“我只是說不好治，沒說不能治，治療得法，癆病被治好也不是不可能的。”
前世，賈亮對中醫研究不多，而在現在，原主有扎實的中醫功底，兩者結合之下造就了如今賈亮這個大夫。
但是，限于手段以及醫藥，賈亮也不敢說自己一定能夠治好。
如若說別的病還好，說到癆病，恰巧前世他做過一份研究，就是針對中醫對肺結核的治療和現代醫學的差別。
研究中賈亮翻越大量的治療，了解了不少后來中醫老先生創造的方劑，例如朱大師的全蝎治療方案，就對肺結核有著很好的效果，痊愈者不少。
“癆病也能治？”鳳姐兒發出一聲驚呼。
“不敢說保證，且看過病人再說。”賈亮沒有把話說死，說白了他前世也只是研究，并未親自動手治療過，“剛好我已經調整行程，等事了之后就去蘇州走一趟。”
他這話給鳳姐兒的感覺就是，能治但不保證治好，不過不管好不好也要治，而那兩位大夫的做法是，不能治，也不敢說，只是開兩副方子完事。
其中關翹，以鳳姐兒的精明，如何不能品出來？
一時間，鳳姐兒對賈亮的擔當刮目相看，心中感慨莫名。
“不要勉強，回頭我會將事實告訴老太太。”鳳姐兒說道，“總不能到時候你看了病，還讓你背名聲不是？”
賈亮笑笑，謝過鳳姐兒。
賈赦和賈璉的計劃之中的一環就是，在賈亮無法醫治賈敏之時便再次發動。
之時父子二人可能想不到，他們等不到那個時候了，且不說賈亮治不治得好。
俄頃，鳳姐兒起身告辭，準備回榮國府。
“鳳姐姐這個節骨眼回去干嘛？”賈亮客氣留客道，“用過晚飯再回去不遲，我已經讓青兒去叫席面去了。”
鳳姐兒抬出去的腿又收回來，順勢坐下笑道：“也好，我這還是第一次被亮兄弟請客，不吃白不吃，不光要吃飯，我還要吃酒。”
嗯?我只是客氣客氣......賈亮笑道：“酒肉管夠。”
秦可卿抿嘴一笑，道：“今兒鳳姐姐教了我不少管家道理，該是妹妹謝一謝鳳姐姐，等下妹妹敬姐姐一杯。”
“不怕，你們放馬過來便是。”鳳姐兒豪爽一笑。
今日有鳳姐兒作陪，秦可卿開朗許多，鳳姐兒也一吐連日來在榮國府的不快。
不過，由于榮國府中老太太還在等回話，所以鳳姐兒沒有多吃，吃了幾杯酒惹了一身酒氣便告辭回去。
回到寧榮街之時，天色已經擦黑，鳳姐兒剛與平兒回府，路上便碰到賈璉出去。
一個出去，一個回來。
出去的是準備去吃酒的，回來的是已經吃過酒的。
“咦，你今日倒是快活。”賈璉鼻頭聞到酒味，嘲諷道，“看你這樣子，是剛從外面回來吧？去哪吃酒，為何不帶上我呀。”
鳳姐兒站定，她看見賈璉出去吃酒，本生氣來著，忽然一下子就不氣了，嬌笑道：“我去亮兄弟府上吃酒來著，你要去早說啊。”
“你...”賈璉被噎住了，頓了頓才道，“你去他府上作甚？他不是不去蘇州了么？”
說到這事兒他就恨，流寇什么的都要開始聯系了，結果正主不去了，怎么報仇？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鳳姐兒反諷道，“亮兄弟答應了，所以...你收拾收拾鋪蓋，準備去蘇州吧？”
答應了？
賈璉心中驚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