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內庫掌控在皇后手中，孫敏智只是眾多皇商中的一個，但卻是最大的一個，大到了什么生意都可以插一手。

　　賈亮在金陵識人不多，并不認識這位叱咤金陵商界的大商人。

　　朱七提前一步介紹道：“亮大爺，這位是書商孫老板。孫老板，這位就是《雙飛蝶》的撰寫者，賈亮大爺。”

　　賈亮和孫敏智客套一下，再介紹了鳳姐兒。

　　“孫老板，我們屋里談。”賈亮請人。

　　孫敏智連忙客氣道謝。

　　賈璉落后兩步，拉住鳳姐兒同時停下，低聲道：“這事有蹊蹺，孫敏智乃是皇商，怎么會親自來談一樁小買賣？”

　　“你自己不頂事，難不成所有人都和你一樣？”鳳姐兒沒好氣的瞥了眼賈璉，“這愈發說明亮哥兒寫的話本別人喜歡。你也說孫敏智是皇商，既然是商賈當人唯利是圖，沒錢賺他會這么積極？”

　　話雖然這么說，但鳳姐兒內心知道賈璉說的有理，這件事透著古怪。

　　再怎么看好一樁生意，按道理都是讓手下掌柜來談，孫敏智又不是什么開鋪子的老板。

　　賈璉被搶白一通，不再說話，獨自生氣，等著看事情的進展。

　　二人怎么也不會想到，賈亮寫的話本會流進深宮之中，被當今皇后喜歡，更不會想到孫敏智是掌控內庫的皇后親自下達懿旨，讓孫敏智來促成這樁交易。

　　正廳之中，分賓主坐下。

　　“孫老板，怎么談？”賈亮開門見山道。

　　孫敏智早有準備，從懷中拿出幾張契約來，說道：“在下已經準備好契約，亮大爺不防先看看，上面都寫得有詳細條款，”

　　契約是孫敏智加急讓手下人準備的，正如賈璉所說，孫敏智一般不會親自談這種生意，只是負責大方向的事情。

　　但這次，宮里傳話出來，孫敏智不敢怠慢。

　　孫敏智替皇后打點內庫生意，這么多年下來從來沒有接到過懿旨，只是沒到固定時間上交賬本給一位宦官即可。

　　做得好了賞，做得差了罰。

　　孫敏智要是沒有眼力才干，是不可能做這么些年的。

　　皇后懿旨雖然沒有指定一定要他親自去談，但為了一個話本小說的書稿專門下達懿旨，這本身就是一個很明顯的信號。

　　眼光獨到的孫敏智馬上抓準懿旨中幾點關鍵，讓手下趕制出來一份契約。

　　作為皇家生意代理人，孫敏智極為能干，不可能作出光顧著皇后懿旨而讓生意賠本的事情來，所以，這份契約之上價格并不十分亮眼。

　　賈亮看了幾眼契約，眉頭一皺道：“一個月交書稿十五卷，這個太過了。”

　　契約之上，最讓他反感的就是這個，一個月十五卷，相當于兩天寫一卷，如果他沒有別的事情的話，倒也能過做到。

　　孫敏智對賈亮的話不置可否，笑道：“其他的呢？亮大爺對價格可有異議？”

　　賈亮正待說沒有，卻被鳳姐兒攔住。

　　“且慢。”鳳姐兒伸手拿過契約看了看，看不懂，問道，“亮哥兒，上面寫的價格幾何？”

　　噗...不大識字，你看啥？賈亮膩歪一下，但對鳳姐兒將事情放在心上還是很感動的，剛才他就是那么一說，他原以為鳳姐兒不會插手。

　　畢竟，談生意這事兒不好說，談不好的話難免被人責怪。

　　這就說明，鳳姐兒真的沒有把賈亮當做外人看待。

　　“一卷八十兩。”賈亮說出契約上的價格。

　　“這么低的就價格？”鳳姐兒美眸一瞪，“這可不成，孫老板欺負我們不懂生意不是？往日在府里，我也是見過姐妹們購買話本，哪一個不是一卷花費二三兩銀子？一套書下來花費二三百兩是常有的事情。亮哥兒，你這話本一共有多少卷？”

　　“至少一百。”

　　“這就是了，一百卷你到手八千兩，太少了！”

　　精明的管家上線，賈亮樂的坐享其成。

　　孫敏智微微一笑：“一般有名氣的撰寫者，書稿價值一而不過是百兩上下，例如亮大爺這樣初次寫作的，能開八十兩已經不錯了，其余沒名氣的，即便是五十兩也沒人愿意收購。”

　　來之前，孫敏智調查過這個行當的情況，所以看在賈亮被皇后娘娘看重的份上，這個價格開的還算公道。

　　賈亮寫的話本他沒有看過，而且他也不是太懂話本，覺得八十兩價格到最后也虧不了多少，容易過關。

　　鳳姐兒雖然管著榮國府，但話本這一行同樣是不懂，她只是憑借精明的腦袋覺得這件事有問題。

　　否則，堂堂一個大皇商何必親自上門談這個生意？

　　兩個都不懂行的，對著這個個價格爭執不下。

　　期間，賈璉不知何故，多次插口打斷，妄圖讓鳳姐兒停住，只是鳳姐兒不肯。

　　賈亮甚為感動，開口道：“鳳姐姐算了，孫老板說的也有道理，話本這東西喜歡看的便覺得好，不喜歡的便是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何談掏銀子購買。”

　　“是這個理！”孫敏智松了口氣，他還真怕賈亮加價。

　　對于賈亮的書稿，孫敏智是志在必得，他深知倘若讓賈亮看出來這一點，估計這買賣也不用談了，虧定了。

　　卻不知，朱七早在孫敏智沒進來之前，言談中已經賣了消息。

　　鳳姐兒偃旗息鼓，喝了口茶潤潤嗓子：“亮哥兒，你自己拿主意吧，反正我覺得這個價格不對。”

　　賈璉在一邊內心翻騰，我讓你不說你偏要說，他一開口你馬上閉嘴？

　　場間平息一會兒，孫敏智靜候賈亮決斷。

　　賈亮拿過契約，又看了一邊道：“這樣吧孫老板，我這個人不是什么不好打交道的人，主要是怕麻煩，價格談不弄也是個麻煩，你是小七帶來的，看在四爺的面子上我也不能再去找他人不是？”

　　孫敏智微笑，知道要出結果了。

　　“這契約重新些一份，第一個一個月十五卷改掉，改成八卷。”賈亮將契約揉成一團，道，“我也不要一百兩，也不要八十兩，每一卷我一文錢都不要，手稿免費給你。”

　　話音落地，賈璉在一邊憋笑，心道這人瘋了，莫不是看出孫敏智的來路，所以討好皇家。

　　鳳姐兒卻是美眸一眨不眨的看著賈亮，期待賈亮的下文，她知道賈亮不會做蠢事。

　　同樣的，孫敏智和賈璉一樣，還以為賈亮看出來他皇商的身份，想要賣好給皇后娘娘。

　　除此之外，孫敏智想不出賈亮不要錢的緣由。

　　“亮大爺不是在說笑？”孫敏智試探道。

　　“不，我是認真的。”賈亮在心里補了一句，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孫敏智搞不懂賈亮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內心忐忑，懿旨中只是說，讓他促成這門生意，讓賈亮多寫書稿，其余沒說。

　　所以他才在契約上約定十五卷，但直接讓賈亮砍到了八卷。

　　“只是這個數目太少。”孫敏智思忖一會兒道，“一個月八卷，能不能改成一個月十卷？”

　　鳳姐兒美眸一瞪，道：“你這人不知好歹，亮哥兒都說了底稿不要錢，你還要求數量？”

　　孫敏智汗顏，剛才就領略過鳳姐兒言辭，知道接話又要挨噴，況且人家說的沒錯，所以他確實沒臉接話。

　　“亮大爺，不要錢是不成的。”孫敏智不和鳳姐兒斗嘴，轉而看向賈亮道，“改成一個月十卷，在下再將銀錢提一提，如何？”

　　賈亮笑了，爽快道：“行，十卷就十卷，只不過這底稿還是免費。你方才說的有道理，萬一這書稿不好賣，底稿要錢豈不是會虧本？那時候你不好做，我在四爺面前也不好說話。”

　　果然，他果然看出來我的身份了......孫敏智釋然。

　　“但，我寫書不易。”賈亮話鋒一轉道，“你看這樣，一般來說你們一卷話本定價都是二兩到三兩的樣子。往后這《雙飛蝶》交給你們買斷，你們每賣出去一卷，只需給我售價一成的銀錢，倘若是一次賣出一套，也是如此，如何？”

　　“這...”

　　孫敏智僵住了，感覺踩中了賈亮的陷阱。

　　分成模式不是什么新鮮事物，孫敏智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但這個模式用在書籍銷售中卻是沒有見過。

　　鳳姐兒美眸一亮，光彩熠熠的看著賈亮，為賈亮的決斷暗自喝彩。

　　不管賈亮底稿一次售賣出八十兩也好，還是一百兩也罷，都是一次性收入，也就是說這本書大火的話，商家書局賣的再多也和他沒有關系。

　　可是分成模式就不一樣了，收益是永遠的，只要雙方約定好，書局一直在銷售，那么賈亮就一直會有收益。

　　這就是賈亮發散思維的結果，套取前世的經驗。

　　但話說回來，這種模式成功的前提，需要書稿大火。

　　孫敏智猶豫不定，心中盤算其中得失。

　　經過計算，孫敏智認為這種模式他們絕對不會大虧，但萬一書稿大火，他們賺錢就少了。

　　本著無錯就是功勞的思想，孫敏智最終點頭。

　　一成收益，賈亮要的并不多，他相信流傳不衰的經典愛情故事，不會沒有市場。

　　契約達成，孫敏智收了后基本書稿隨同朱七一起告辭。

　　卻說孫敏智拿了稿子，和朱七一同來賢親王府，這邊還有人等候。

　　書稿兜兜轉轉，被送進深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