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雪是紅著眼眶來到程蓮房中的。

她不是委屈的。

是純純給氣哭的。

自打那個小騙子來了程家后，她就沒一日過得舒坦的。

「好了好了，不就是比你高了一個名次嗎？後面還有兩輪，她贏不了你的。」

程蓮敷衍地安慰了女兒幾句。

老實說，她的心情也不大妙。

她被貶為通房丫鬟的消息已在府上不脛而走，下人們明面上不敢嘲笑她，可看她的眼神都變了。

不僅如此，全有才那個王八羔子，堵在門口要庫房的鑰匙，要不到便不准她進府。

她倒是讓人將全有才拉開，可偏偏那個新來的戲子好生厲害，把她的護衛全揍趴下了。

她又去找謝雲鶴。

謝雲鶴卻來了一句——既然你姐姐想要，就給她吧。

這就是自己死心塌地愛了一輩子的男人。

曾經他也是這麼對程桑的，如今輪到自己了。

程蓮的心在滴血，她感受到了深深的背叛，儘管謝雲鶴還什麼都沒有做——

但有時，正是這種不作為才更令人失望與心寒。

程蓮這會兒心亂如麻，一方面是謝雲鶴的冷淡，另一方面，她不願讓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被程桑奪回去，她實在是沒功夫應付女兒。

「你再忍耐兩日，有你姐姐壓著，她翻不了身的，等你當了聖女，你爹就會明白真正能依靠的人還是我們。」

這番話對聖女或許有用，可自幼被寵壞的程清雪哪裡聽得進去？

程清雪不依不饒：「我不管我不管！我討厭她！我不許她騎到我頭上！你是沒聽見她方才在門口是怎麼羞辱我的？她一個小騙子，騙了大娘，騙走家主令，如今又作弊奪走我的第一！我咽不下這口氣！」

程蓮心煩意亂地說道：「別鬧了！有你姐姐看著，聖女之位一定是你的，你何苦去爭一個殿選的第一？」

程清雪被程蓮呵斥得一愣：「娘你凶我？」

下人們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夫人一貫好脾氣，對誰都輕言細語，尤其對二小姐幾乎是疼愛到了骨子裡。

可自打那個小丫頭來了程家，夫人變得越來越容易動怒了。

程蓮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笑了笑，輕拍了拍女兒的手說道：「娘今日有些累了，你不也考試了一整日？早些回去歇息，我一會兒派人去和你姐姐說一聲，讓她想想辦法，怎麼樣？」

這番話總算是安撫了程清雪。

她撇嘴兒道：「那好吧，娘你也早些歇息。」

程清雪離開后，程蓮沒立刻讓人去聖女殿，而是叫來心腹丫鬟：「去看看老爺回來了沒？」

程蓮並非不在乎女兒的感受，而是在她看來，女兒做聖女是十拿九穩的事，根本不必操心。

反倒是程家這邊的狀況不容樂觀。

她得想個辦法把家主令拿回來。

蘇小小回到程桑的院子，才從全叔口中得知自己的成績。

全叔早告訴程桑了。

程桑笑眯眯的：「薇薇就是厲害！」

蘇小小挨著她在新紮的鞦韆架上坐下：「娘今天在家裡過得怎麼樣？」

程桑小聲道：「想薇薇。」

蘇小小輕聲道：「想我的時候有做別的事嗎？」

程桑的眼珠子轉了轉，老老實實地回答：「打葉子牌。」

提到這個尉遲修的臉就黑得不行。

想他堂堂殺手榜排名第二的殺手，居然贏不過一個小瘋婆子。

他的月錢又輸光了，還找全叔借了十兩。

……高利貸。

全叔也是個黑心噠！

蘇小小問道：「和全叔、尉遲修，還有一個是誰呀？」

廚娘端著一盤新出鍋的點心過來，訕訕一笑：「是奴婢。」

蘇小小對廚娘的印象不壞，其他人總對程桑指指點點、陽奉陰違，廚娘沒摻和，只老老實實在小廚房燒火。

「小小姐放心，奴婢一個字也不會說的。」

這是看出程桑是裝痊癒了。

既然全叔能同意她過來，必是查過她的底細了，此人可以信任。

「以後院子里的食材不從公中的廚房拿，只吃全叔從外頭買來的。」

「是！」

廚娘雖不明白小小姐為何如此吩咐，但還是鄭重地應下了。

「娘，除了我們幾個，誰給你的東西都不要吃，記住了嗎。」

「記住啦。」

程蓮明的鬥不過，很快就會耍陰招了，有尉遲修在，她不擔心暗殺，可下毒還是得防一防的。

「程蓮的膽子會這麼大？」進屋后，魅姬問蘇小小。

蘇小小淡淡一笑：「狗急了還跳牆呢，她再不下手，手中的權力很快就會被架空了。關鍵謝雲鶴並不向著她。」

魅姬聽到這裡，一陣恍然大悟：「難怪你一開始讓程桑演戲的時候，只掌摑程蓮，卻沒與謝雲鶴徹底撕破臉。你不是擔心程桑下不去手，你是想挑撥謝雲鶴與程蓮的關係。」

蘇小小道：「謝雲鶴一心只想得到程家，誰能給他程家，他就抓住誰，並不難猜。」

魅姬大快人心道：「程蓮豈不是難受死了？三十年真心餵了狗。」

蘇小小喝了一口茶：「這就叫自食惡果。」

謝雲鶴從外頭回來，剛路過小花園時，便與程蓮不期而遇。

程蓮屏退了下人，雙眸含淚地望著他。

謝雲鶴微微蹙了蹙眉：「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去歇息？」

程蓮委屈地問道：「你是不是在躲著我？」

謝雲鶴道：「你胡說什麼呢？近日族裡的事情多……」

程蓮深深地看著她：「你從前再忙都會過來，可最近你日日往姐姐那邊去，已好幾日沒主動來找過我和清雪了。」

謝雲鶴道：「清雪要聖選，我不想打攪她。」

程蓮苦澀一笑：「那丫頭就不用聖選嗎？你就不怕打攪她了？你是不是又打算回到姐姐身邊去了？」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謝雲鶴說罷，與她擦肩而過。

「謝雲鶴！」

程蓮叫住了他，語氣裡帶了少有的激烈。

「你難道沒看出來嗎？姐姐根本是在挑撥你和我的關係，你以為她當真會原諒你？她打小厭惡我，你卻娶了我，她心裡恨不能將你千刀萬剮！」

「說完了嗎？」謝雲鶴很平靜。

程蓮看著他冷漠至極的眼神，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扎進了她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