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壁計劃創立的初衷，是為了人類文明在與三體文明的競爭中取得優勢，將無上的權力交給面壁者，那代表著全體人類對于面壁者的信賴！”

    腳盆的代表的英語口音很奇怪，因此，在義正言辭地斥責了岳斯之后，又切換成他的母語，繼續闡述他的理念：“面壁者的首要前提，便是維護人類的尊嚴與生命，面壁者在進行其計劃的時候，應當帶有對人類最基本的善意，但是，你卻對此置若罔聞！”

    “你竟然有意削減全球人口，把人類本身當成一個龐大的負擔，靠著自己的手段來有意減少人類的后代的數量，達成你的計劃，你將殺死多少人，十億，還是二十億！”

    “如果你的計劃推行下去，你將是人類創造了文明以來最可怕的劊子手！”

    “雖然對你來說，那只是人類的優勝劣汰，是人類文明發展到一定程度、社會文明發展到一定級別，所產生的必然現象，但是，對于人類本身來說，那將是最可怕的瘟疫！”

    岳斯看著那說得上頭，唾液四濺的腳盆代表，好像在看一只在動物園中，因為飼養員的偏心而沒有得到想吃的食物的猴子，隨后，用平淡的語氣說到：“被ETO破壁這件事，是我計劃當中的一部分，或者說，是我計劃之外卻在預料之中的一個驚喜，主要目的不是讓ETO對我進行破壁，而是……”

    話說一半，岳斯又閉口不言，腳盆的代表想要逼問岳斯的，卻被會議的主持人嚴詞斥責——在最后確認岳斯被破壁的事實之前，岳斯依然是面壁者，他所做的一切，一個不起眼的動作、一句看似隨口說出的話語，都有可能是戰略欺詐的一部分，岳斯不想說，誰都不能逼岳斯開口。

    即便岳斯一直說，他的行為光明正大，但是沒一個人相信。

    “所以我提議，將面壁者岳斯剔除面壁計劃的名單，另外選取其他的面壁者填補他的份額！”腳盆的代表說到，看他的樣子，是如此的迫不及待，說話的時候不斷地用手指點著桌面。

    “你一個戰敗國的代表就不要在這里跳了！”岳斯冷哼一聲說到：“把我推下去，選上來的肯定是你們的人嘍，而你們的人會想出什么計劃？假意投降三體艦隊，然后搞神風攻擊，玩板載沖鋒，來個玉石俱焚，以一小部分人的犧牲來換取三體艦隊的覆滅？”

    “而且，你們的人成為面壁者之后，首先會利用面壁者的權限，為你們謀取好處，例如，多套太空電梯，或者蘑菇蛋，或者，獨眼巨人系統。”

    岳斯對腳盆代表冷嘲熱風一番，然后見到對方的神色不對，解釋到：“腳盆的代表，我的話你不要誤會，我就是針對你們。”

    然后岳斯不管對方是什么反應，繼續說到：“ETO所認為的，我的計劃，其實有著根本性的錯誤，那就是將人類的意識與記憶進行數據化，并上傳到某個儲存器當中，那是根本行不通的，這一點，可以咨詢面壁者比爾·希恩斯，和他的妻子山杉惠子，他們是這方面的專家，并一直在這方面進行著研究。”

    “對人類的記憶與人格數據化，其難度是將一段知識直接上載到人類的大腦當中的指數倍，并且還是一種極端浪費資源的行為，從技術層面，是根本行不通的——至少以目前的技術前景來看，的確如此。”

    “所以說，ETO對我的破壁，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他們自以為對我的戰略計劃的復盤，是環環相扣的，差了一環，或者某項技術達不到要求，是根本行不通的。”

    人類思維數據化的技術，岳斯是掌握的有的，來源于《黑客帝國》的世界，但是那對他現在的計劃是有害的，所以他并不打算在現階段拿出來。

    因為那種技術就像一種癌癥，任其野蠻發展開來，對于人類文明是一種無法被治愈的頑疾。

    就像某些賽博朋克世界一樣，它那脆弱的秩序之所以穩定，是因為大公司壟斷了資源與科技，并給予底層人逃避現實物理空間的一種“安慰劑”，讓人類的精神能夠進入虛幻的世界感到幸福。

    人類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困頓于數字世界和數據空間，對于文明本身是有害的，尤其是在三體人即將大局入侵的如今，有不少人對現實世界感到惶恐，想要一個能夠逃避這一切的世界，如果這種技術適時提出來，那么……

    就像DC漫畫世界中，紅燈軍團中有一名叫做棘齒的成員，它出身的文明便是一個高度發達卻又畸形的社會，人們的一切活動全部在虛擬世界中進行，你所接觸到的一切都是虛擬投影，哪怕你有諸多好友，但是直至死亡，你都不可能見上他一面，甚至物理上的接觸都是非法的。

    敲了敲桌子，岳斯的語氣開始凌厲起來：

    “ETO對我的破壁，實際上也是我可以利用的一環，我此前一直懷疑，各國高層內部有ETO的成員，他們刻意阻撓我的計劃的實施，導致進程緩慢，這么多年了，哪個能按照我一開始提到的那樣區做，甚至，我懷疑我們當中，也坐著一個或多個ETO的成員，一個真正意義上人類的叛徒。”

    “他們針對我的多次刺殺，還有這次的破壁行動，都是證明我正在采取的措施是正確，是能夠真正威脅到三體人的，所以千方百計地想要除掉我，或者把我排擠出面壁計劃，剝奪我的面壁者的資格。”

    隨后，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投向了腳盆的代表，因為只有他跳的最歡，不懷疑他懷疑誰。

    前后兩個腳盆代表的反應都太過反常了，雖然有他們美帝爸爸的授意，但在前一個腳盆代表被確認是ETO成員的前提下，很難不讓人懷疑他們。

    “誠然，ETO對我的計劃的總結是非常全面的。”岳斯不再在這件事上過多地浪費口水，只需要植下懷疑的種子，剩下的一切自然有人替他完成的：“但是，他們根據我的計劃的構想，完全是錯誤的，因為那從我的個人思想以及戰略考量上，根本不會制定此種計劃。”

    “我已經托面壁者弗里德里克·泰勒替我聯系了一個實驗場地，這將對我的計劃的可行性進行驗證，這場實驗將推翻ETO對我的所謂的破壁，證明他們的認知與思想是多么的狹隘。”

    “接下來，是你們的討論時間，我給你們半個小時的時間，然后我會再進行一些事情的問答。”

    岳斯短暫地離場，進入專門為他安排的房間里喝茶休息，老許依然是那副木訥的表現，幾乎寸步不離地保護著岳斯，在岳斯喝茶沉思的時間里，猶如木偶人像一般不發出任何動靜，偶爾控制不住地輕聲咳嗽才會讓人察覺到這個房間里有第二個人的存在。

    “和這群蟲豸在一起，怎么能帶動人類發展，怎么能讓人類文明屹立與宇宙文明之巔！”

    在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的最后一分鐘，岳斯怒斥人類的短視，然后起身回到了會議大廳。

    岳斯注意到，腳盆的代表已經不在這里了，他的位置直接被撤除掉了，會議的主持人表示：“行星防御理事會，再也沒有腳盆的代表了。”

    岳斯點了點頭，沒有對此再說什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說到：“半個小時的討論時間已經過去了，現在，你們有什么想要問的？”

    他們想問的，只有一個問題：“關于你所提出的實驗，在什么時間什么地點進行展開。”

    岳斯回答到：“實驗場地，已經交由面壁者弗里德里克·泰勒進行協商選取，他對我進行回復之后，實驗的場地與時間再進行公布。”

    會議結束之后，岳斯便急匆匆地離場了，他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所有的安保人員，全部進行身體檢查！”

    岳斯嚴肅地說到，老許的咳嗽，實在是太反常了。

    靠著地下基地出品的特殊藥物，老許和其他安保人員的身體，一直維持在一個非常健康的狀態，通過各種藥物的組合，這些安保人員的體能、神經反應都被維持在一個很高的水準，維持在黃金年齡的狀態，在他們的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衰老的跡象才會出現在他們身體上，所以安保人員依然是最開始的那批人。

    尤其是老許，作為岳斯的專職安保人員，已經跟著岳斯了很長時間，自從岳斯成為面壁者的那天開始，他就沒有發燒感冒身體不適過。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鐵打的漢子，竟然咳嗽了。

    雖然很輕微，但是他咳嗽了，在半個小時之內，連續咳嗽了好幾下，之前的時候，哪怕喉嚨有不適感，老許也會忍著的，這是一個職業人士的專業素養。

    這是一種反常的表現，岳斯又仔細觀察了一下自己的安保人員，發現他們中的好幾個都出現了咳嗽的癥狀，這恰恰說明了問題。

    所以，在結束會議之后，岳斯第一時間讓他們進行全身的醫學檢查，果然，在安保人員的體液當中發現了某種人工剪切痕跡的病毒的痕跡。

    這種病毒的傳染性很弱，幾乎不存在傳播感染的可能，但是，與之相對的，是它那高達一個月的潛伏期，以及高致命性，中招之后，以如今的醫療手段，幾乎沒有救治過來的可能，連延長生命都做不到——當然，那是拋開地下基地出品的醫療手段之外。

    就像二戰時候，腳盆在與美帝的戰爭中呈現頹勢，便想著靠細菌武器挽回局勢，但是美帝財大氣粗，青霉素像不要錢一樣用，讓腳盆的攻擊落空。

    作為被保護的人，岳斯也進行了相關的體檢，結果顯示岳斯非常健康，絲毫沒有被感染的癥狀。

    “什么時候？”岳斯想了一下，復盤了一下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行程，發現最有可能中招的，便是在度假的時候，與破壁人的接觸。

    “哎呀，防不勝防啊！”

    岳斯拍了一下額頭，如此說到，就像面壁者靠著謊言與欺騙來進行他們的戰略計劃一樣，ETO同樣也用“破壁”這一行為掩蓋他們的真實意圖，他們的目標一直沒有改變，那就是殺死自己。

    為此，他們還專門對自己進行了破壁，耗費了不少資源模擬推演出一個看起來切實可行的計劃，以此來創造了一個與自己接觸的機會，甚至還專門選出一個非常契合自己編出的審美的人來。

    想起自己專門讓當初的那個破壁人留下了聯系方式，岳斯又將其找了出來，然后打了過去。

    接電話的不是記憶中那個女聲，而是一個帶著謙卑語氣的男人的聲音：“我以為您是不會撥通這個電話的，或者以這個電話為線索，找到ETO的人。”

    岳斯長出一口氣，開口說起了胡話：“呵，原來的那個自稱我的破壁人的女孩子呢，她倒是非常符合我的審美，如果可以的話，還想和她發展一段。”

    “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那個語氣謙卑的人說到：“您估計已經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不適，那是我們的生物學家借助美帝的生化實驗室制造的病毒，混在她的香水里，與您近距離接觸之后，讓您感染上，不可避免的，她也是這種病毒的受害者，已經無法挽回了。”

    “很抱歉啊，她的犧牲是毫無價值的，就像我現在能夠撥出這個電話，說明我非常健康。”岳斯假裝嘆息地說到：“如果我把她留下來的話，能夠享受到與我同等的醫療，現在還能有說有笑的。”

    “這次失利，我們已經確認了，說實話，我們對人類如今掌握的醫療技術的先進程度還是感到驚訝的。”謙卑的男聲說到：“一開始，我們想要制造一種針對你的基因武器的，但是，我們發現您非常謹慎，根本沒有留下任何的基因信息，您的父母家人也被嚴格地保護起來，我們無法進行接觸。”

    “另外，她是我們中最為激進的一部分，如果您把她留下的話，她將會對您進行刺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