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恆不肯退讓一步，以往在隆慶帝面前顯得有些軟的鎮國公首次爆發出在疆場上征戰養出來的氣勢，同戰意。

鎮國公不是乖順，而是隆慶帝沒有踩在他的底線上。

陸錚就是他的底線！

隆慶帝也沒想到陸恆能這麼剛。

一時愣住了。

面對鎮國公黝黑深沉的眸子，隆慶帝抿了抿嘴角，「上次你這麼看朕，還是在皇後去世之時，在陸錚出生后，你都不曾……陸恆，錚兒是朕的兒子，他卻做了你十八年的兒子，已經夠了，鎮國公的爵位應該傳給你的親生兒子，幾個孩子雖然資質上差一點，比不上錚兒，認真栽培的話，應該能支撐起鎮國公府的門庭。」

陸恆硬氣，隆慶帝反而軟了幾分。

不似方才的霸道強勢。

「朕雖然處置了南疆的一些官員，以及鎮國公的門人，但是朕對你陸恆還是信任的，依然記得當年姑父力挽狂瀾的恩情，姑父是皇爺爺的義子，等同於半個皇家人，又娶了朕的姑姑，若不是姑父尚了大長公主，皇爺爺未必肯讓姑父恢復陸姓。」

陸恆輕聲說道：「陛下，既然陸家同皇族四扯不開，兩家血脈已經接連在一起，臣並不是古板的人，您的皇子比臣剩下的兒子資質要好，也聽陛下的話，若是臣說，無論哪個皇子成為太子都是合格的，畢竟似太祖同陛下有著雄才大略的皇帝太少了。」

隆慶帝愛聽曾贊的話，為了把陸錚留在身邊，不讓陸錚卷進皇子中的暗鬥中去，陸恆不得不奉承陛下。

也不全然是奉承，隆慶帝登基頭幾年，的確勤政愛民，可以說是一位出色的帝王。

只是後來，隆慶帝有些怠倦朝政，不過皇權依然牢牢掌握在隆慶帝手中。

皇子們長大后就是上躥下跳依然無法撼動隆慶帝。

隆慶帝眯起眼睛。

陸恆接著說道：「太子縱然無法做到陛下雄才大略，也可成為守城之主，陛下，您還記得先帝曾說過，打江山容易，坐穩江山卻很難，先帝不要求以後出線一個窮兵黷武的皇帝，他只希望江山能順利傳承下去，您為太子準備了不少的人才，也有不少的銀子，任何皇子登基都能延續盛世。」

「喝。」

隆慶帝嘲諷一笑，慢慢抿了一口茶。

陸恆無視隆慶帝的嘲諷，「臣知曉陛下心疼錚兒，可是您卻讓他成為皇子的公敵，眼中釘肉中刺，您有想過錚兒是否願意嗎？」

「你兒子不是一樣拿錚兒當仇人？你長子可是三番四次直接對錚兒下狠手了，不是錚兒爭氣，現在朕還能看到活著的錚兒嗎？」

隆慶帝毫不客氣，「陸恆，你有沒有想過，錚兒留在陸家，留在你鎮國公府，就算錚兒將來承襲你的爵位，等朕殯天後，新帝會饒了錚兒嗎？」

「陛下……」

陸恆抿了抿嘴角。

隆慶帝似笑非笑，身體前傾，盯著陸恆，一字一句說道：「還是說你陸家有保住錚兒性命的手段，有對抗新帝的資本？」

陸恆低垂下眼瞼，不敢同隆慶帝對視。

沒錯，陸家是有護陸錚一世周全的東西，甚至若是新帝平庸，他能顛覆整個朝堂。

只是陸恆對姐姐同父親留下的東西，本能不喜歡，他從未有過造反。

姐姐還活著就好了，對隆慶帝斷情的姐姐比他要更果決。

可惜他身體好，姐姐卻因為接連折損兒子而身心俱傷。

以前陸恆不敢把這些人脈交給陸錚，畢竟陸錚彷彿對所有人或事都沒太大興趣。

陸恆只盼著陸錚能收復遼東。

如今陸錚有了顧瑤，以及有了顧四爺為岳父，陸恆的心思也活泛起來。

即便最後陸錚走上帝王道路，他也會全力支持錚兒，只是坐在龍椅上的錚兒始終鐫刻著陸這個姓氏！

隆慶帝看著陸恆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

大殿再次寂靜下來，氣氛極是壓抑。

隆慶帝說道：「陸恆，血脈的關係不是你想斬斷就能斬斷的，在錚兒出生上，朕是對不起你，當初太后差一點讓錚兒無法來到這個世上！是你保護了他，朕當時一直照顧你姐姐，對此有所忽略，可是朕依然很在意錚兒，只是沒有辦法過多表現罷了。」

當初，陸皇后懷向不好，隆慶帝並非不想要陸皇後生的兒子。

他已經過了不能讓陸皇後生下兒子長大的叛逆期，畢竟他怕有著鎮國公陸家血脈的兒子會成為顛覆他皇位的人。

別人都覺得陸皇后連皇貴妃都鬥不過。

隆慶帝卻很清楚陸皇后的手段。

以前他的謀士是陸皇后招攬的，這些都不說了。

就是在先帝還活著的時候，陸皇后以皇子妃的身份都能掌握皇宮，陸皇后沒有本事？

因此隆慶帝格外擔心養大兒子的陸皇后最終會為了兒子，而不要他。

陸皇后輔佐幼主，也不是不可能的。

在陸皇后懷著最後這胎時，隆慶帝內心是高興的，他已經坐穩了皇位，而陸皇后的身體因為這次懷孕而破敗，能生下兒子，陸皇后卻未必能養大兒子了。

誰知道陸皇後會生出死胎？

隆慶帝非常失望，可是錚兒存在，卻如同一道曙光，讓隆慶帝歡喜起來。

「當時是朕中計了，朕可以給你補償，甚至朕可以封你為世襲郡王，還給陸家該有的尊榮。」

隆慶帝起身，踱步到陸恆面前，「朕可以給你道歉，但是錚兒必須回到朕的身邊。」

陸恆回道：「臣何德何能做郡王？家父過世前說過，不復遼東，陸家絕不王。」

「陛下還是把這份恩典留給錚兒吧，臣怕是再難有機會出征，其餘兒子多是庸才，只有錚兒有機會有能力光復遼東，蕩平蠻夷，徹底解除京城的隱患。」

陸恆再次抬起頭，神色稍一頓，「當年的事，臣從未記恨過陛下，也不曾埋怨怨恨夫人，一切都是意外，臣怎會因為意外就記很？何況家父說過，女子都不容易，要求女子專一貞潔，不過是男人虛榮心罷了。」

隆慶帝扯了扯嘴角，對他這位姑父，隆慶帝有時候也很犯難的，偶爾會做一些他很難理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