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很熱鬧的酒宴立刻安靜下來。

朝臣坐在原本安排的位置上，不敢吭聲。

何大人等同顧四爺親近的人大多露出擔憂之色，畢竟經常見過隆慶帝的人都知道在最開始圍了顧家時，隆慶帝是動了真怒的。

只是後來顧四爺闖進宮去后，隆慶帝彷彿慢慢散了大半的火氣，對顧四爺榮寵依舊。

可是隆慶帝卻沒有下令解了圍困顧家的廠衛，即便最後他放顧湛回府後，依然沒有撤掉廠衛。

隆慶帝吩咐：「把顧清，顧瑾顧珏帶上來。」

「遵旨。」?很快，小太監領著顧家人來到大殿。

顧清一身青衣，略顯消瘦，雖然在天牢有陸錚關照，到底是坐牢。

他可不似顧瑾想得開。

「大哥。」

顧四爺聽到顧清的聲音，抬起手臂摸索踉蹌著前行。

隆慶帝嘴角抽了抽，向太監總管撇嘴，太監總管心領神會小跑過去扶著顧四爺的胳膊，小心翼翼送到顧清身邊。

讓他們兄弟相見！

以前這活兒都是顧瑤做的，不過大多時候顧四爺都能自力更生，雖然偶爾磕磕絆絆，卻也沒見他摔倒過。

不僅是顧瑤懷疑顧四爺，隆慶帝偶爾也會忽略顧四爺眼瞎的事實。

不過太醫同請回來的神醫都能能證明顧四爺的確看不到。

隆慶帝只當顧四爺天賦異稟，五感敏銳。

只是此時顧四爺表演有點過了！

隆慶帝心頭隱隱有一絲不悅。

「爺想大哥了。」顧四爺哽咽道：「您不在，爺又看不到，可多人欺負爺了，不過爺縱然瞎了也替大哥守護顧家。」

隆慶帝：「……」

原來顧四爺浮誇的眼瞎表演不是給隆慶帝看的。

這是讓顧清後半輩子繼續為顧四爺做靠山！

顧清眼圈微紅，失態般拉著幼弟的手，哽咽道：「老四啊，你瘦了。」

屁話！

隆慶帝掃了一眼胖出小肚腩的顧湛，暗暗說道，顧清的眼睛才叫瞎了呢。

很感人的兄弟重逢，偏偏滿是槽點。

隆慶帝都沒眼看了。

「大嫂有孕了，大哥高不高興？」

「嗯。」

顧清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聽顧湛主動提起，感慨道：「老四長大了，懂得為我分憂，往後你侄兒出世，還要靠你照顧了。」

「不行。」顧四爺搖頭道：「大哥就這麼一個兒子，爺哪好越過大哥照顧他？何況爺沒照顧兒子的經驗，顧瑾顧珏不知不覺的就長大了。」

「大哥把顧瑾教導得很好，如今顧瑾成才了，正好小侄子可以頂上顧瑾，有了經驗的大哥照顧他更輕鬆容易。」

顧四爺不是不想孝順顧清，可是他真不知道怎麼養兒子。

只是對外吹噓他養出顧瑾，讓人羨慕！

朝臣幸災樂禍，巴不得在顧清臉上看到鬱悶難過。

然而顧清眼圈更紅了，別人不知，他還能不知道自己幼弟？

老四是怕帶壞了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點點骨血。

在天牢里顧清想了許多，漸漸有了個念頭。

「朕把你們都叫來，不是為讓你們敘舊，而是有一樁事，朕要問清楚了。」?隆慶帝說道：「把他們也帶上來。」

這回去領人的是錦衣衛指揮使。

所有朝臣都感到此事的嚴重，畢竟錦衣衛指揮使親自出馬了。

鎮國公抿了抿嘴角，神色多了嚴肅，他清楚跟在錦衣衛指揮使身後的人並非廠衛，而是陛下的死士。

顧四爺撓著腦袋冥思苦想，「官司，公案？」

突然顧四爺揚起頭，「陛下，您可不能冤枉了李木頭，他不可能冒領軍功！這點臣可以打保票。」?顧四爺說著順手去撕扯李勇的衣服，看不到的顧四爺一頓瞎扯，而強悍的李勇在姐夫面前如同小羊羔。

抵抗都不敢用力。

「姐……姐夫，您別鬧。」?「爺是想讓陛下看看你身上的傷口，別瞞著了，方才爺都聞到你身上的藥味。」

你是屬狗的嗎？

隆慶帝相信神醫的話，顧四爺五感比常人敏銳，起碼嗅覺上，他確信無疑。

畢竟李勇可是穿著厚重的鎧甲。

「皇上最是英明不過，賞罰分明，他不肯給你封賞，無視你的戰功，指定是誤會你竊據別人戰功！」

顧四爺聲音不大不小，幾乎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他不僅說給陛下聽，還要讓李勇身上的新傷舊傷暴漏在陛下眼前。?「姐夫，我自己來。」?李勇羞紅了一張老臉，學一輩子也學不會姐夫的厚臉皮。

脫掉盔甲以及內襯的衣服，李勇只穿了一條單褲，喃喃說道：「其實也沒怎麼受傷。」

顧瑾眸子微沉。

隆慶帝看著李勇上半身的新傷舊傷，目光落在李勇的肩頭，當年在獵場時，不是還是侍衛的李勇撲向猛虎，以他血肉之軀掩藏了他。

他早就葬身虎口了。

更沒有後來的宮變。?因為先皇偏心！

不肯處置謀害他的兄弟，這讓他明白，不能再指望先帝傳位。

「陛下，您看看他的傷，他是貪生怕死的人嗎？」

顧四爺朗聲說道：「他是個蠢人，不夠聰明，臣同他姐姐一直教，他依然不肯開竅，臣想著笨點也好，起碼不會動歪門邪道動心思。」

「讓他上陣坎人行，讓他編造理由誇大戰果，或是竊據戰功，那請功的摺子不得漏洞百出？」

「都侮辱陛下的英明。」

隆慶帝埋怨錦衣衛指揮使動作太慢了，給顧湛插嘴的機會。?每次顧湛在重臣面前一開口，隆慶帝都有深深的無力感。

「朕說得公案，並非是李勇竊據戰功。」

隆慶帝開口：「朕知道李勇在大同立下的功勞，也相信他不會謊報戰功。」

朝廷自有軍功審核制度，其中有貓膩，可有陸錚看著，誰敢抹殺李勇的戰功？

「陛下認可李勇的戰功？」

「李勇有功……」

顧四爺聽到這話，立刻抬手把李勇腦袋按到地上，李勇額頭碰觸地面，彎著腰，強壯的漢子竟被顧四爺壓著磕頭.

「有功則賞。」顧四爺說道：「別人都賞了，李勇也有戰功，陛下當按照軍功賞賜李勇，否則李勇麾下戰功沒他多多人，如何有臉領賞！」

李勇麾下：「……」?隆慶帝：「……」方才他就預感到不怎沒美妙，就不該讓顧湛掌嘴。

顧瑾勾起嘴角，父親，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