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四爺嚎啕大哭，宛若哭陵一般。

顧瑤很想說一句，適可而止，弄不好惹隆慶帝不喜。

隆慶帝果然從面色陰沉漸漸轉為無奈，不輕不重用穿著軟靴的腳踢了顧四爺撐著身體的手臂。

「朕還沒死呢，用不上你哭喪。」

「陛下……臣一時沒忍住啊。」

「等朕到了大限時，你再嚎也來得及！」

「臣怕是您看不到了。」

「你是不是想氣死朕？」

隆慶帝很想把顧四爺的腦袋扒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什麼，是不是都是稻草，還是天下少有的稀奇物兒。

「因為臣一定走在陛下之前，臣想把最好的記憶留給您。」

「你給朕住嘴！」

隆慶帝一言難盡，「這句話你又是從哪裡聽來的？」

「是臣自己想到的，是臣有感而發，因為臣知曉自己不能一輩子得寵，有臣陪伴陛下一日，就不能讓聖女之流傷害陛下。」

「這話……你確定不是從……」

隆慶帝按著太陽穴，目光不自然起來，「聖女她們傷不到朕，你卻可以讓朕三天吃不下飯去。」

顧瑤心頭一沉，莫非顧四爺又挖坑成功？

這句話旁人也對隆慶帝說過？

是陸皇后？

不會，陸皇后性情剛毅，即便愛慕隆慶帝，也不會留下如此情意綿綿的話語。

此人應該在隆慶帝心頭留下過一道痕迹，否則隆慶帝不會到現在還記得。

「陛下，臣附議處決聖女。」

陸錚走進來，直挺挺跪下，「您留下聖女，臣自請出宮，往後再不敢跟在您身邊。」

「陛下您可不能犯糊塗啊，陸侯爺可是您養大的，如同兒子一般，他比聖女重要得多，您舍了陸侯爺，而要一個女人，朝臣會心寒，您培養陸侯爺的付出也就打了水漂。」

顧四爺哽咽：「您認識聖女才多久？陸侯爺您整整培養了小二十年了！」

隆慶帝不是不舍對聖女的投資？

沒睡了聖女嗎？

可他對陸錚的栽培和用心更多，陸錚是隆慶帝的保底選擇，比只能暖床的聖女重要得多。

「哎。」

隆慶帝長嘆一聲，「好吧，就順了你的心意，來人，賜她白綾毒酒。」

那麼漂亮的紅顏就這麼……誰讓她招惹了顧湛？

就算是一直跟著顧四爺的陸錚都沒看懂顧四爺的路數，聖女沒進能進宮，就被顧四爺坑死了？

「陛下您還得讓陸侯爺注意蠻夷動向，若是他們有心為聖女報仇，還要依靠陸侯爺出面鎮壓。」

顧四爺摸了一把眼淚，「只恨臣眼睛不好，若不然臣願意為陛下分憂。」

說得慷慨激昂，頗有為國效忠萬死不辭的氣勢。

隆慶帝到底可惜沒能睡過的聖女，顧湛在京城太能折騰，還不如放顧湛出京一段日子，他耳根子總能清凈上幾分。

也會少一些的麻煩，最近一向認為朝政平穩，國泰民安的隆慶帝著實被顧湛弄得特別勤勞。

每日有解決不完的政務，他上朝的時間也是越來越長。

而顧湛就在他眼皮底下睡到自然醒，吃得滿嘴流油，玩得開心。

他才是帝王不是嗎？

「你這句話，朕記住了，有你為朕報效的時候。」

「……」

顧四爺面容僵住了，他真只是隨便說說。

隆慶帝搶先說道：「你放心，朕派給你的差事，你絕對能做，顧湛，你要對你自己有信心點，雖然你好吃懶做，但也不是全無用處。」

他寧願沒有向上的信心。

「等你眼睛治好后，朕再排差事給你。」

隆慶帝對顧瑤說道：「扶你爹先下去歇息。」

「遵旨。」

顧瑤起身扶起顧四爺，暗示他別再鬧騰了，撒潑打滾也等隆慶帝心情好轉且沒人的時候。

「陛下，臣告退。」

顧四爺委屈抽了抽鼻子，耷拉著腦袋，很是可憐。

隆慶帝目光微沉，「顧瑤仔細照顧你爹，讓神醫給他看看眼睛，方才又是哭，又是鬧的，別再加重了病情。」

好似他又對顧湛於心不忍了？

這可不成！

除了陸錚外，此時御書房也多了幾位重臣。

「早日好轉，也可早日為朕效力。」

言下之意，他可不是過於寵溺顧湛，而是以後要他出力。

何大人等人適時露出他們很懂的神色，再跟了一句：「陛下英明，永樂侯一準能為您辦好差事。」

隆慶帝怎麼聽著有點不對勁？好似在說，您對顧湛的寵愛，我們都懂！

您就別拿政務來做掩飾了。

永樂侯只有永樂兩個字，哪能辦差啊。

隆慶帝再解釋也是多餘，索性同陸錚一起安排如何布置兵力。

「顧湛的擔心並非是多餘的，不僅要防著聖女的部族，同樣還有關外的蒙古韃靼，他們才是重中之重！」

隆慶帝看著地圖，輕嘆：「不知朕有沒有機會親眼見到收復關外遼東的一日！」

陸錚道：「會的。」

他神色剛毅，自信。

隆慶帝望著似利劍出鞘一般的少年，心頭一熱，這才該是他的兒子！

只可惜他的生母太差勁，他又有點噁心的感覺，陸錚長得如此出息，完全隨了他。

顧四爺摔了茶杯，「不用，不用給爺看眼睛，爺寧可瞎著，這樣就可以不用為陛下辦差了。」

「皇上今日不正常，平時他把我的表忠心都當屁放了的，今兒怎麼突然就說要給爺差事做了？」

「還不是您裝得太像了？」

顧瑤又遞給顧四爺一個茶杯，摔，可勁兒摔，橫豎都是宮裡的物什，她一點都不心疼。

至於隆慶帝會不會心疼？

能用摔茶盞哄熊孩子，隆慶帝不算虧。

霸道總裁哪有坐擁天下的皇帝有錢有勢？

「瑤瑤想辦法讓爺留在京城，爺不想受苦受累。爺今日讓陛下賜死聖女，完全是為了你，瑤瑤不能對爺的事袖手旁觀。」

「……您別急。」顧瑤安撫道：「該吃藥吃藥，該治病治病，皇上不會把重要又辛苦的差事派給您的，頂天您就當出京溜達一圈，領著陛下的俸祿，遊山玩水。」

「戲文里唱得京城侯爺去了地方上就被砍了腦袋。」

顧四爺依然無法安心，「爺害怕啊。」

顧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