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嘴角上揚，「又是瑤瑤說過的話？」

「嗯。」

顧瑾放下毛筆，陸錚從書桌上抽出寫滿瘦金體字跡的紙張，快速掃了一眼。

竟然是佛經？

學富五車的顧瑾在天牢中，不是寫文章國策，也不是奏摺，更不是修心練字，卻是默寫佛經？！

同顧瑾往日的畫風明顯大不一樣。

顧瑾顯然看出陸錚的震驚，輕聲問道：「這些消息你只要派個人來說一聲，何須你親自跑一趟？」

陸錚慢條斯理端起茶杯，品一口，簇著眉頭。

「沒人虧待我。」

顧瑾同樣品茶，「一錢銀子的茶，我也喝過，貢品茶葉不覺得多甘甜醇香。」

他不是金尊玉貴養大的陸侯爺，顧家倒不至於虧待他，顧瑾對生活條件並不挑剔。

有好東西寧可留給弟妹。

陸錚放下茶杯，吩咐一聲：「換茶。」

「我從不勉強自己，倘若我不是陛下養大的，我同樣可以讓自己過得很好。」

「有好享受，我絕不將就。」

對人對物什，陸錚都是寧缺毋濫的。

不過片刻，僕從端上尚好的茶葉泡得茶水。

陸錚靜靜品茶，不似在天牢，反而似在書房一般。

顧瑾愣了片刻后，再次提筆默寫佛經，兩人明明該有很多話說，有很多情報需要交流溝通，卻是個人做個人的事。

偏偏氣氛還很和諧。

看呆了來傳隆慶帝口諭的太監。

送到過宮中的消息可不是這麼說的。

不是陸侯爺抗旨不尊同顧瑾秘密嗎？

「陛下派人來傳我入宮了，我先走一步。」

陸錚喝乾凈一壺茶水，放下乾淨的白瓷茶杯，起身走出牢房。

顧瑾頭都沒抬，好似陸錚從未出現過一般。

陸錚收回埋出牢房的左腿，再次回到顧瑾身邊，拿走他桌上還泛著墨香的佛經。

隨後，陸錚把佛經往懷裡一揣，輕聲道：「借我一用。」

「多多照拂家父，他在宮中，我總是擔心的。」

顧瑾千算萬算也算不到顧四爺會入宮，更算不到大伯母會在此時爆出有孕的事兒。

當他得到消息后，顧四爺已經入宮請太醫去了，他從發獃中清醒之後，便開始默寫佛經了。

「四叔不坑宮妃就很好了，在宮中應該沒人再敢算計他。」

陸錚知曉顧四爺這幾日的豐功偉績。

傳旨太監聽到陸侯爺的聲音，「走吧，入宮去。」

「……」

入宮后，陸錚去了御書房，在御書房門口，他見到了等候隆慶帝召見的閣老和六部眾多官員。

他們沒有隆慶帝許可只能靜靜等候。

同樣他們也見到陸錚，有幾個人眼睛差點瞪出來。

不是他們城府不深，神色外露，陸錚出現得太過突然，知曉方才隆慶帝暴怒的大臣萬萬沒想到陸錚同往日一般的平靜。

好似他沒有抗旨不尊，更不曾去天牢見顧瑾。

他還是那個在自由入宮的冠世侯！

他不是來入宮請罪的！

「讓他進來！」

隆慶帝不善的語氣傳來，大臣們反倒認為這才是正常的反應。

陸錚不慌不忙走進御書房，順手關上房門，隔絕外人的窺探。

「你說這次陸侯爺能否……」

「不好說，不好說啊。」

即便了解陛下的何大人此時說不好陸錚面見陛下后能否安然無恙。

「前有顧四爺抗旨無事，後有陸侯爺……嘖嘖，他們不似翁婿，反而似父子，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顧四爺指望著陸侯爺，他們可不是父子啊。」

御書房中的人才是陸錚親爹！

不過皇上連八皇子和四皇子都教訓了，他們兩個犯錯可沒陸侯爺大。

隆慶帝沒好意思說八皇子被顧珈迷惑，對外只說八皇子讓他失望了。

養出糟心的兒子，隆慶帝不能在丟臉丟到朝臣們面前。

正是如此，朝臣對突然遭受訓斥的八皇子多了幾分顧慮，八皇子到底是不是陛下最喜愛的皇子！

因此，朝廷越演越烈的清立太子的風潮降溫不少。

隆慶帝特別滿意，顧湛說得有幾分道理，兒女就要隨時修理一番，絕不能過於縱容。

門外的朝臣大多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御書房的動靜。

陸錚帶上房門，窗戶卻是半開的。

隆慶帝的聲音還是能傳出來。

「朕讓你閉門讀書，你跑去天牢看望顧瑾？」

「臣已無書可讀了，出門找書看，去見顧瑾只是想讓他推薦幾本適合臣的書。」

「……」

「臣從他手中拿了佛經。」陸錚從懷裡掏出紙張，向隆慶帝展示一番，「修身養性讀佛經最好，省得臣總是讓陛下為難，那群盯著臣的人總該放心了。」

陸錚多了無欲無求，隆慶帝心頭一痛，驕傲的錚兒讓他逼得內斂淡然，這很不好：

「他們說得話，朕從來不信，錚兒先把顧瑾默寫的佛經給朕看看。」

語氣和緩了不少。

何大人看到周圍同僚的失望，陛下只需要一個借口而已，交代得過去的借口！

陸侯爺給出抗旨的借口，別人信無關緊要，反正隆慶帝相信了。

這就過關了？

大臣們在心中非議，果真比不了，隆慶帝對陸錚就是與眾不同。

「顧瑾的字不錯，佛經？」隆慶帝快速翻閱紙張，都是佛經，沒有任何旁的東西。

陸錚也沒為顧瑾求情。

「派個人同顧瑾說一聲，少抄佛經，朕想看看他的錦繡文章，就以中庸為題，讓他承上一片令人朕滿意的文章。」

「遵旨。」

太監去傳旨了，隆慶帝順手把佛經放到一旁，「太后喜愛佛經，顧瑾的字體好看，這份他默寫的佛經一會兒送去給太后。」

「錚兒尚未娶妻生子，朕不希望你痴迷佛道之事，紅塵比方外之地更適合你。」

隆慶帝語重心長說道：「既然你在鎮國公府上無書可讀，你就留在朕身邊，御書房和宮中的藏書隨你翻閱。」

「多謝陛下。」

陸錚拱手謝恩，轉去一旁讀書，隆慶帝淡淡一笑，幾日不見他，也是想念惦記的。

他身邊又有了錚兒的影子，批閱摺子都顯得更快。

進來回稟事情的大臣多是偷偷瞄了一眼書架后的陸錚，他們再次迷茫了。

倘若抗旨落到八皇子頭上，八皇子絕不會有陸錚這樣的待遇，最輕也要罰跪，重得話……徹底失去入主東宮的機會。

難怪外面都說，跟誰比也別同陸侯爺比。

跟誰橫，也別同顧四爺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