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帝對顧四爺是有幾分虧欠，但是這份虧欠在清繳天地盟的大事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只要顧四爺出京尋大夫，縱然有陸錚領人保護，難免也會被天地盟的反賊們報復。

顧四爺身邊可還有一位溪姨娘，而天地盟的少主鬼面書生就是因為顧四爺而被逮捕的。

天地盟中的反賊們都是有義氣之輩，斷然不會輕易放過顧四爺。

陸錚思索片刻，提筆給顧瑤回了一封書信，此時顧四爺留在京城更安全一點。

神醫性情古怪，但是陸錚也不是沒有完全對他沒有辦法。

「去把顧瑞請進來。」

陸錚扯起嘴角，到是可以給顧瑞一個機會！

畢竟能用懷柔的手段請來神醫，陸錚也不願意鬧得太僵了。

有些杏林高手不畏懼權勢，連醫治病人都要挑三揀四的，可碰上真正掌握重權的人，神醫那點堅持和怪癖，根本無法堅持下去。

從昨日起，顧瑞便一直偷偷躲在暗處，注意顧家的動向。

顧瑞無法確定顧四爺何時出京尋找神醫，他只能一直盯著，省得錯過了。

「顧公子，陸侯爺有請。」

侍衛出現在顧瑞面前，話語冷冰冰的，顧瑞遲疑片刻，問道：「敢問陸侯爺叫我有事吩咐？」

他想到是不是陸錚有意支開自己，不讓他跟上顧四爺。

「侯爺吩咐，我等不好猜。」侍衛抓住顧瑞的胳膊，很輕鬆就架起顧瑞，「你還是自己去問侯爺吧。」

陸錚並未在衙門或是鎮國公府見顧瑞，而是選了一間清雅幽靜的茶樓。

顧瑞進門后，侍衛們退出門外。

陸錚指了指對面的位置，顧瑞卻是不敢坐下來的，略顯幾分局促不安。

「不知陸侯爺叫小人來，有何吩咐？」

顧瑞穿著漿洗多次的藏青外敞，袖口泛起毛邊，顯得他很質樸，再無出身富貴的嬌奢貴氣，反而有一股寒門學子的清淡。

面對陸錚時，顧瑞腰完全彎下來的。

生計的艱難和在外的挫折深深鐫刻在他消瘦的臉上。

以前在顧家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離著他已經很遙遠了。

被趕出顧家，離開顧璐后，顧瑞才真正體會到困苦的日子有多難捱。

以前他太過天真了。

「你可知道顧四爺請姜五爺幫了你一把？」

「嗯。」

顧瑞躬身站著，雙手垂在身側，點頭道：「姜五叔沒有現身，給我安排西席的人也沒明說，我卻知道以我如今的名聲，若無旁人吩咐，我很難謀得西席的活兒。」

說到此處，顧瑞唇邊多了幾分苦澀，「那家父母願意讓自己的兒女同不孝子學習讀書？」

顧瑞現在不孝，嫉妒顧瑾的名聲很難洗掉，甚至還有他造假販賣考題的消息……這一切都足以毀掉他。

陸錚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問道：「你很想回報顧四爺？」

「是。」顧瑞點頭道：「我不求他認回我，因為我知曉自己做錯了多少的事，因為我當時的貪念而傷害了他，傷害了顧瑾，如今我的窘迫是我應當承受的。」

「我不怪任何人，他們都沒錯，錯得是我自己不夠堅定，以及不匹配才學的野心。」

顧瑞每日都在反省中渡過，對顧璐也沒多大的怨恨之心了。

他若是足夠堅定，顧璐那些話也不會影響到自己，最終還是他想走捷徑，強壓顧瑾一頭。

當初他心胸能再開闊那麼一點點，許是就不會被顧四爺趕出顧家。

他對顧四爺再信任一些，也不至於縱容顧璐一個勁傷害顧四爺。

汪氏和外祖父一家也不會被毀了。

「我當時該規勸四妹和母親的。」

顧瑞眼裡帶出幾分痛苦，嘴唇乾裂，「多說一句話，局面同現在大不一樣。母親也不至於狼狽不堪嫁去方家，四妹……她也不至於走上歧路。」

「你得到顧四爺原諒后，如何對顧璐和汪氏？」

「……」

顧瑞張了張嘴唇，神色頗是複雜。

陸錚那雙眸子好似能看破他所有的心思，顧瑞甚至不敢開口說違心的話語，矇騙陸錚。

「……她們是我的親人，我不可能完全不理會四妹和母親。」

陸錚微微點頭，「你倒是沒有說謊，其實四爺對你還是垂愛的，可你的性子……他不希望再同顧璐，尤其是汪氏有任何的牽扯，你本可以繼續留在顧家，汪氏改嫁后，方展處處給四爺難堪，雖是方展陰謀沒能得逞，但是方展是不會放棄報復顧四爺的。」

「你娘的性情，你也清楚，否則你不會離開顧璐她們。」

「陸侯爺。」顧瑞苦笑道：「父親給了我骨肉，母親給了精血，我割捨不下父親，同樣也無法完全無視母親和四妹……」

「我自知能耐有限，只希望報答父親一二，然後……我會離開京城，找一個沒人認識我，知曉我經歷的地方生活。」

顧瑞首次直視陸錚，認真說道：「我管不了他們任何一人，也勸不了他們，只能眼不見為凈，隨他們鬧去。」

陸錚摩挲著下顎，說道：「四叔此時不方便離開京城治療眼傷，那位神醫最近會返回他家中，本侯給你回報四叔的機會，本侯派人保護你去請神醫進京。」

「顧瑞，你可願意？」

「自然是願意的。」

顧瑞欣喜說道：「無論神醫多難纏，他住處有多遠，我都要把他請過到京城，哪怕失去我的眼睛，我也在所不惜！」

「你不用急於表態，畢竟四叔若是換眼兒的話，也用不上你的雙眸。」

陸錚緩緩起身，聲音不輕不重，「本侯同瑤瑤都不希望四叔因此而覺得虧欠了你，四叔就該開心快樂的生活，他身上無需太大的責任，也無需你的報答。」

顧瑞：「……」

「明兒一早，你就出發去請神醫。」

陸錚又道：「若是神醫不肯來京城，本侯自當會用些手段，其實有沒有你，本侯都能請到他，讓你跑一趟，更多是安四叔的心。」

「小人明白。」

顧瑞躬身應道。

有他的悔過，更能證明顧四爺是對的，陸錚只是為顧四爺著想罷了。

他在陸錚等人眼中始終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