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學館長廊上。 “獨一兄,別盯著人家的背影看了,我若是沒有猜錯,她就是趙靈妃,劍仙胚子,太清逍遙府天驕,不認識?也是,這位太清府的趙師妹確實低調,獨一兄又是個大忙人。” “對了,最近太清太一府那個很是高調,名叫計乾一的師弟,獨一兄總認識吧,最近風頭很大,嗯,確實也厲害,不管是天賦還是背景,一個即將金丹境在太清府結業的天驕都是他的侍女。” “不知道的外人還以為這個計乾一是太清四府,年輕一代第一人呢,不過……” ‘話癆’陽無為,笑吟吟,朝忘了離去的司馬獨一緩緩道: “不過這個師弟,也是被趙靈妃踩在腳底下,好像最近才看看趕上。”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輕輕晃了晃頭。 “嗯,同樣是紫衣佳人,劍仙胚子,山上仙子,人族驕女,咦還有什么稱號,山上邸報上應該都是這么寫的……算了。獨一兄覺得這位趙師妹如何?與你詩里的那位相比。” 司馬獨一依舊沒有接話,之前的笑意已經轉瞬即逝的收斂。 他收起紫色儒經,聳拉著眼皮看了眼陽無為,轉身走了。 臨走前,還眺望了眼天際處的歸雁。 陽無為目視司馬獨一離開。 他嘴角依舊掛著點笑意。 這處臨水的水榭長廊,頓時安靜下來,只余留一人。 這個氣質儒雅,話似乎很多的青年儒生安靜了會兒。 他突然轉頭北望,眼眸微閉,眼縫的眸光中,倒映著一座不知何人修建的古老城池。 “獨幽……獨幽……獨……幽?呵,不急不急,能找到的,我能找到的,史書里一定有你們的影子。天涯劍閣,幽瀾府……嵬嵬山,欣然宗……嵬然……” 陽無為呢喃自語。 某一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輕輕一笑。 “率性堂趙子瑜,正史野史……有趣。真巧啊,竟然與她同堂……魚玄機?好名字……” 他是真的有很多話想說,很多道理要講。 對某些人說,對某些人講。 不過,不急。 ———— 趙靈妃在朝指路的陽無為道謝一聲后,便蓮步輕移的向遠處那座學堂走去。 每離那人越近一些,她的步履便越輕快一點。 對于剛剛那兩個畫風搭配奇怪的青年儒生,唯一讓趙靈妃稍稍上心的是這二人身上的氣息。 絕對在浩然境之上。 而戎兒哥的這兩位師兄的身份,她隱隱有些猜測。 對于剛剛那個儒雅青年說起趙戎時的親近語氣,這個對于自身的地位名利一向清冷淡泊的淚痣女子,俏臉上也不免帶著些驕傲起來。 是替她的夫君驕傲。 戎兒哥雖然目前只是剛入書院的墨池學子,可是認識的都是書院士子、讀書種子這些青年才俊。 而且之前在太清府時,那位晏先生看起來對戎兒哥也是青眼有加的。 趙靈妃的秋水長眸輕輕瞇起,唇角蕩漾起好看的弧度。 她的心上人,雖然不是書上寫的那種蓋世英雄,卻也是堂堂正正、養浩然氣的讀書人哩。 是她心頭的百般好。 是她眼里的早春陽,耀目卻不刺眼,剛剛好。 不過趙靈妃覺得,被他抱著時,都快要暖化了她哩。 然后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得有些小奇怪了起來……不過不打緊的,因為只有戎兒哥一個人看到…嗯…他敢笑? 墨池學館內沿湖而建的十里長廊上,某個腳步匆忙的清冷女子嫣然一笑。 不多時,她螓首輕輕低垂。 雖然這個‘幼時竹馬今時結發’的夫君,偶爾私下里相處時,會沒個正經,盡想一些和做一些欺負她的‘壞’事。 可趙靈妃覺得,戎兒哥好的時候是真的好啊。 會把她捧在手里,怕化怕融。 而且就算是做……壞的事,他也是小心翼翼,動作溫柔,不時的關心她的神情,在乎她的感受。 所以……知足常樂的趙靈妃,已經十分十分知足了。 若是給她一個再優秀些的戎兒哥,反而會芳心不安,憂憂她心。 就像不久前趙靈妃有些輕惱的,竹馬夫君似乎不想吃她的軟飯。 雖然戎兒哥是她的贅婿,可是他們兩人青梅竹馬宛若親人,如今更是舉案齊眉,約好執子之手,白頭偕老。 這種山下的贅婿名頭,也只是個名頭而已,甚至趙靈妃從來都不去提及,還在努力淡化。 這也是上一次在暖溪雅集,那位云子師姐當眾揭露趙戎贅婿身份后,一向禮貌的趙靈妃,勃然大怒的緣由。 所以,面對不愿意吃軟飯的戎兒哥,她也無法強求,更別說什么’教他做事了‘。 除了私密的馭夫術外,以前柳姨也和趙靈妃講過如何做一個儒生之妻,首要的就是照顧夫君的面子。 但是戎兒哥不吃軟飯,這卻又是一個讓趙靈妃有些憂惱的信號。 因此,上一次休沐日,她便悄悄帶了一碗’軟飯‘給趙戎吃…… 想到上一個休沐日發生的那些事情,趙靈妃睫毛顫動一下。 她輕輕抿唇,眼眸低垂。 不多時,像是想起了什么。 長廊上,這個不笑時便像早春三月料峭春寒般清冷女子,抬眸,步履加快,尋那人去了。 ———— 此時此刻。 率性堂內,所有的學子們其實都知道大堂外面不遠處,那個紫衣女子的存在。 不時的,有堂內學子,在研墨、更換毛筆之余,視線透過窗扉,偷瞥那一道養眼的紫色風景。 率性堂學子們,甚至幾乎都知道,這個在課堂外徘徊不去、風姿綽約的紫衣女子,是在等誰。 很好猜到。 首先是因為,除了新來的這個’趙先生‘外。 率性堂學子之間大多都比較了解了,而外面那個等人的紫衣女子,又是第一次見,很是陌生。 其次,不久前上課時,某人接踵而至的’忙碌‘,眾人還歷歷在目。 更別提他還無奈的說過什么娘子要來。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此刻的率性堂內,不少正在寫字的學子,都忍不住看向表情平靜的趙先生。 除了早就知道趙靈妃存在的魚懷瑾、范玉樹和賈騰鷹以外。 蕭紅魚看向趙戎的目光有些別樣。 李雪幼咬唇看著趙戎的背影,隨后不禁又轉頭,眼簾下的眸子,倒映著窗外那一抹’紫色‘。 她表情愣愣,神色看起來似乎是在回憶著什么,把眼下這紫衣與某個記憶對比。 而早就安分下來的吳佩良,此時,一會轉頭看看趙戎,一會轉頭看看窗外。 他眼神泛起驚疑色。 其實也不怪堂內眾人大驚小怪,沒有見識。 而是因為門外陽光下的那個紫衣女子,容貌與氣質確實驚艷。 她身段高挑,如青蓮般亭亭玉立,雖然一直在徘徊,驚若翩鴻,可卻一直偏頭,似乎是在凝視著學堂內的某人。 這般風景,就在門外,率性堂學子們如今第一次初見,道一句絕色佳人絕不過分。 而學堂內這個面色如常,正抄著袖子四處行走的年輕儒生…… 睜大眼打量了一會兒后,吳佩良有些想拍案而起,質問某人何德何能。 不過前不久剛被鎮壓,一想到趙戎平淡的眸光……他又萎了。 趙戎當然也不是瞎子,學堂內的動靜他早就知道了。 至于門外的青君,在她剛剛到來時,趙戎就福至心靈的轉頭看見了,不過當時只是短暫的對視了一眼,便很快收回了目光,重新監督率性堂內的學子們寫字。 面對一道道瞟來的各異目光,他置若罔聞,繼續上課。 于是,學堂內外便出現了這樣的一幕。 學堂內,趙戎在座位之間,走走停停。 學堂外,趙靈妃巧目顧盼,徘徘徊徊。 他在認真的上課。 她便在外面遠遠的安靜看著,不去擾他。 只需要最開始趙靈妃到來時,二人的那一眼,結發的他們,便有默契了。 不過,趙戎會不時的在一些學子的座位前停下,或彎腰示范,或探手指點。 而每當他停在學堂內,幾個女學子的身邊,靠近輔導時。 學堂外那道翩鴻般的紫衣身影,便會不自覺的一停,駐足,似乎是翹首以望。 只是距離頗遠,率性堂學子們看不清陽光下,紫衣女子的神色。 但是這靜立盼望的身姿模樣,還是讓人忍不住替她揪心。 并且不用想便可知,這紫衣女子此刻的眼眸里,應該都是某個年輕儒生的身影吧。 而當趙戎離開那幾個女學子后。 紫衣女子又會重新跟著趙戎的腳步,徘徊起來,似乎身姿也輕盈了些…… 不多時,學堂漸漸雜鬧了起來。 要不是筆架碰倒聲,要不是桌椅咯吱聲,要不是墨硯滑動聲…… 不一而足。 “咳咳。” 趙戎皺眉,捂嘴咳嗽兩聲。 魚懷瑾也板著臉站起。 原本東張西望的學子們見狀,紛紛重新伏案書寫,模樣認真。 率性堂內重新安靜下來。 趙戎看了眼外面的日頭,還未下課。 他想了想,身子一扭,朝率性堂大門走去。 遠處陽光下的趙靈妃,徘徊的步履一停,隨后也快步的向率性堂大門走去。 趙戎笑容溫潤,看著娘子的到來。 趙靈妃微微垂首,不去看她。 趙戎突然回頭,看了眼大堂內,抬頭偷看的學子們趕緊低下頭去,重新伏案。 他輕輕搖搖頭,隨后收斂臉上的笑容,直接開口,輕聲道:“先去東籬小筑等我。” 趙靈妃微微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 趙戎直接將鑰匙遞給了她。 趙靈妃接過,欲言又止,不過看見趙戎不時回頭的樣子,輕輕點頭,也沒說什么。 她淺淺一笑,轉身走了。 趙戎嘴角一勾,也來不及目送。 他扭身返回率性堂內。重新上起了書藝課…… 約莫一炷香后。 不遠處山林間,有鐘聲傳來。 到了書藝課的課間休息時間。 之后還有一節半個時辰的小課。 率性堂學子紛紛起身放松。 趙戎亦是如此,轉身走回講臺,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嘴角勾起。 突然,門外有人輕輕敲門。 “請問,趙子瑜在嗎?” 趙戎轉頭一看,只見所來之人,是個中年漢子,穿著書院大門的門房衣飾。 “請問何事?” 門房道:“門外有女子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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