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光福恭恭敬敬地接過了海廠長交給自己的文件，跟在海廠長的身邊，亦步亦趨。

整座辦公大樓裏面的人在看到海廠長的時候，眼神中都帶着些許的恐慌與厭惡，這讓海廠長的心裏很不好受。

「流言如苛政，猛於虎啊！光福，你說咱們的同志怎麼就這麼信任外面報紙的內容，而不去相信咱們自己的同志呢！」

劉光福沒有去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默默地跟在海廠長的身後。

海廠長微微發了一陣牢騷后，無奈地搖了搖頭，走下了樓，離開了辦公大樓。

在海廠長走後，整座辦公大樓就像是死灰復燃了一樣，重新陷入了吵鬧當中。

而吵鬧的重心，就是關於海廠長的事情。

「你們都看報紙了吧！那上面的內容怎麼跟咱們廠一模一樣啊！」

「噓，你小點聲，這不明擺着嘛！這很明顯就是寫的咱們廠啊！」

「這...那海廠長豈不是就是裏面的主人公，裏面難不成講的都是真的？」

被問到這個問題的女人瞬間瞪大了眼睛，狠狠地拉了一把眼前的小姑娘。

「你小點聲，萬一廠長聽到你這話，你還想不想在廠裏面好好待下去了！」

那小姑娘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連忙擺擺手，小臉煞白地四處望了望。

「好了，你可千萬別瞎說，那份報紙看看就行，上面記載的七分真三分假吧！自己心裏有點數！」

「哦！」

在海廠長還在辦公樓里的時候，同志們都被壓制住了聲音，不敢有半分討論海廠長的聲音。

但是現在，海廠長離開了辦公樓，那麼八卦的人可就一下子變得多起來了。

整間辦公大樓瞬間充斥着各種聲音，這聲音越傳越廣，到最後甚至連廠房裏面的同志也聽聞了這個消息。

普通的工人同志們在白天工作的時候，哪裏有機會看報紙啊！但聽到外面傳進來的消息，他們心裏也有着好奇之情。

向外面借了一份報紙，再找了一個識字的人給大傢伙兒念一念。

當聽着上面的內容后，眾人的表情逐漸凝固，甚至凝重了起來。

這海廠長怎麼能做出這麼多罄竹難書的事情，可惡，太可惡了！

...

海廠長現在還不知道廠裏面變成了什麼樣子，也不太想知道，總之就不是很好。

帶着劉光福來到了一間報社，看着報社上面的牌匾，海廠長背着手，一邊走，一邊對劉光福叮囑著。

「光福啊！這間報社的首長是我之前工作時候認識的同志，同時也是我的好友，一會兒進去的時候恭敬點！」

劉光福直到這是海廠長在提醒自己，連忙點點頭與，跟在海廠長的身後，活脫脫地像個小跟班。

「哈哈，老徐，最近怎麼樣啊！」

那名坐在書桌前寫着什麼東西的中年男人一抬頭，看着海廠長，瞬間掛上了笑臉。

「老海，你怎麼來了！快，快來這裏坐！這位是？」

海廠長拍了拍劉光福的肩膀，笑着說道：「哦，這是我的下屬，劉光福，人很機靈！」

那位徐主編微微點頭，帶着兩人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打量著海廠長，出聲說道：「老海，你現在被調到哪裏去了，上次我去冶金部可沒找到你啊！」

海廠長笑着擺擺手，不經意地說道：「哎，我被下調到工廠擔任廠長了，對了，老徐，最近你怎麼樣啊？」

在經過了一番噓寒問暖后，海廠長終於進入了正題。

「老徐，你看今天的xx報紙了嗎？」

徐總編一怔，看着海廠長微微點頭。

「你是說那個某工廠的事情，

我看了，怎麼了？」

海廠長指了指自己，低聲說道：「咱們都是朋友，我就直說了，老徐，那個廠長就是我！」

徐總編一愣，看着海廠長，微微皺起了眉頭。

「老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以我對你的了解，那些事情不會出現在你的身上啊！」

海廠長對身邊的劉光福點點頭，接過劉光福手中的文件后，便讓劉光福去外面等候。

「老徐，之前我做了個錯誤的決定，廠裏面的部分人事權被我交換了一些資源，結果進入新工廠的這群人啊！都是不學無術的白痴...所以...」

徐總編扯了扯自己的耳朵，有些惆悵地看着海廠長。

「所以老海，你是來給我找事情的啊！說吧，你要我怎麼做！」

聽到徐總編的話，海廠長重重地拍了拍徐總編的肩膀。

「老徐，果然講義氣，你說吧！這是那些人在新工廠的資料，我想請你們發出去，來混淆視聽！」

徐總編拿着那份文件，看着海廠長，低聲說道：「我有個女兒，今年高中畢業，考不上大學，所以我想...」

海廠長看着徐總編，微微點頭。

「好，老徐，只要我能平安度過這件事情，你女兒的事情就交給我好了！」

「好！」

達成了協議的兩人相視一笑，等到海廠長離開了辦公室后，徐總編抽出了那幾份文件，看着上面的內容，緩緩地思考了起來。

看着海廠長哼著小曲從辦公室里走出來的樣子，劉光福連忙跟在了海廠長的身後。

「廠長，看來您心情不錯。」

海廠長微微點頭，背着手，向前走去。

「是啊！等到明天，定要讓那幾個人一番好看！走，回廠！」

當海廠長回到新工廠，看着不在工作，而全都堵在門口的同志們，瞬間就拉起了老臉。

「你們都在做什麼呢？」

海廠長的一聲令下，讓圍觀群眾的聲音瞬間暫停下來，走進人群，看着人群正中間舉著報紙張著嘴的人，海廠長明白了一切。

「報紙給我看看！」

那舉著報紙的同志深吸口氣，在海廠長威嚴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將報紙放到了海廠長的手中。

看着報紙上面熟悉的文字，海廠長舉著報紙堆在場的眾人，惡狠狠地說道：「這上面都是謠言，大家不要信！要相信組織，相信工廠，是那些對新工廠有意見的人做出的謠言，謠言止於智者！」

「是，廠長！」

只不過，這回答海廠長的聲音卻顯得有些有氣無力。

...

郭飛坐在辦公室里，看着眼前向自己抱怨的王研究員，笑着點點頭。

「啊對對對，老王你說得都對！啊對對對，老王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王研究員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看着郭飛。

在看見郭飛嚴肅的眼神后先是縮了縮脖子，但卻又梗著脖子繼續說道：「老郭，我不管，你讓援助小組過去可以，但你得給我們補充相應的人員！要不然我們機床車間可就沒有人了！」

郭飛笑着站起身，走到王研究員的身邊，將王研究員領到了沙發上。

「老王啊！你也要考慮咱們研究所啊！援助的工作沒剩多少了，你就忍耐一下，等到王海博回來了，你們再恢復正常的節奏！」

王研究員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看着郭飛，小聲說道：「那個，所長，能不能把這份文件審批一下！」

郭飛好奇地接過文件，「嗯？這資金審批文件不應該先給木靜處理嗎？怎麼，木靜那關你沒過？」

翻看文件，看着上面的金額，郭飛整個人都木在了原地。

「哎，哎，所長，你別趕我走啊！」

郭飛『友善』地將王研究員送出了辦公室。

「老王，現在研究所的財政情況不是很容樂觀，而且你這開銷也太大了，等到有時間再說吧！」

將王研究員直接送出了辦公室，郭飛坐回到椅子上，看着上面的內容，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老王，居然嫌棄研究所的機床車間小了，想要換一個更大的地方。

真當研究所是開印鈔廠的啊！

郭飛看了眼時間，想着老四說的今天晚上聚餐的事情，嗯，離下班還有一段時間，正好趁這個功夫去把老大和老二叫上！

郭飛走出辦公室，坐上吉普車，朝着遠處的報社開去。

「你好同志，請問您找誰？」

「我找賈志成同志！」

看着門衛撥通電話然後放行的樣子，郭飛笑着點了點頭。

看樣子老大在報社現在的日子很好嘛！

當郭飛敲響辦公室的門，在書桌前校準稿子的賈志成看着郭飛，驚喜地喊了出來。

拉着郭飛的手，兩人笑着坐到了沙發上，賈志成看着郭飛，低聲問道：「老三，你怎麼來了！」

郭飛看着賈志成，笑着將聚餐的事情告訴了賈志成。

「好的！咱們現在就去！」

但沒想到賈志成在聽到這消息后卻顯得格外的興奮，快步回到自己的桌前，將上面的東西收拾了一遍后，就要跟郭飛一同出門。

一邊跟郭飛向外走着，賈志成一邊講最近發生的事情講給了郭飛。

「老大，最近這主編的工作怎麼樣啊？」

賈志成笑咪咪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很是得意的說道：「老三，我跟你講，這個報社工作最舒服的就是主編了，只需要審核一遍文章裏面的內容就行，錯字什麼的都有專門的同志負責，而且我負責的還是一個小版塊...」

郭飛笑着點點頭，一邊向外走，一邊對賈志成說道：「嗯，挺好啊！對了，老大，幫我問問，秦首長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安排秦首長吃頓飯！」

「嗯！」

郭飛和賈志成坐在吉普車裏，來到了久違的百貨大樓。

依照着腦海中的記憶，兩人上了二樓後來到了一間辦公室前。

「請問徐岩同志在嗎？」

「來了來了！」

徐岩打開門，看着站在門外的賈志成和郭飛，揉了揉眼睛。

「等等，老大，老三！」

看着兩人點頭，徐岩連忙大喜地將兩人領進了屋子。

「快，快進來，這是什麼風把你們兩位大神給吹過來了！」

賈志成指了指郭飛，開玩笑一般地說道：「得了，我才不是什麼大神，現在老三才是大神！」

徐岩將目光投回到郭飛的身上，看着郭飛，笑着說道：「大神，請容我一拜！」

郭飛連忙將徐岩給扶起來，看着徐岩，笑呵呵地說道：「二哥，別弄這些啊！對了，今天晚上有空嗎？咱哥幾個去海博家裏聚餐啊！」

徐岩有些心動地抓了抓臉，看着郭飛，小聲問道：「現在？」

看着郭飛點頭，徐岩搓了搓手，點點頭。

「嗯，走！我去倉庫再拿點吃的過去，今天晚上咱哥幾個好好喝點！」

看着徐岩搬上後座的一大袋子東西，郭飛笑着發動了車子，朝着研究所附近的家屬樓開去。

幸好自己昨天就和思瑤說了今天要來聚餐的事情，要不然還要再去一次帝京大學

來到家屬樓樓下，賈志成和徐岩看着眼前的樓房，都陷入了沉默。

「老三，你們研究所的同志都住在這裏？」

徐岩有些羨慕地在一邊輕聲問著郭飛，在看見郭飛點頭后，徐岩的眼中更是充滿了羨慕。

「老大，二哥，所長！這裏！」

王海博拉開窗戶，對樓下的幾個人喊道，而這一嗓子也讓其餘在樓下散步的同志注意到了郭飛的到來。

「所長好！」「所長好！」

看着郭飛在這裏如此受歡迎的模樣，賈志成和徐岩在一邊羨慕極了。

「哎，人比人，氣死人啊！」

踩着樓梯來到王海博的家中，看上去很是簡樸的房間卻讓賈志成和徐岩兩個人無比地羨慕。

說來也奇怪，現在住平房的羨慕住樓房的，再過個幾十年，城市裏住樓房的羨慕在城市裏住平房的。

王海博將被油紙布包裹着的香腸、鹵鴨子等東西鋪在了桌面上，徐岩也從袋子裏拿出了幾個罐頭和一瓶白酒。

四個人就這樣你一口，我一杯的邊說着話，邊回味着當年的大學生活。

「老三，你這個所長當的真可以啊！我們首長跟你一比，同志們都要煩死他了！」

徐岩在喝完了杯中的酒後，又開了一瓶，有些醉醺醺地說着話。

而王海博在聽到徐岩的話后，更是笑着說道：「二哥，你不知道，三哥不僅僅是所長，還兼任了一個大工廠的廠長呢！」

這句話一出，賈志成和徐岩的酒瞬間醒了一大半。

「什麼？老三，你可別開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