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風還沒開口，太極殿內的文武百官們，已經全部豎起耳朵。
能站在這里的官員，沒有一個是蠢人。
所有官員，不管什么立場，都明白今天這場朝會很不簡單。
女帝頒布的那道圣旨，影響巨大。
如果女帝權傾朝野，能夠鎮壓住所有反彈，自然不會有事發生。
問題在于，女帝當下執政根基極其淺薄，那些掌管奴隸貿易的利益集團，大多都是實力強大的權貴。
他們聯合起來施壓，女帝很可能承受不住壓力而妥協。
妥協并不丟人，政治本來就是妥協的藝術。
只是，很多官員并不知道狄風的立場，都好奇這位掌管刑獄的大司徒會說出什么高論？
“啟稟陛下，大理寺、刑部去年共接到有關奴隸失蹤、意外死亡、奴隸弒主案件一萬八千余宗。”
“其中，妖蠻后裔奴隸意外死亡一萬一千余人！”
“根據大周律法，奴隸意外死亡者，奴隸主罰銀十兩，光此一項，大理寺增加十一萬兩白銀歲入。”
“此外，逃跑的妖蠻后裔奴隸六千人，能找回來的奴隸，不超過五成！”
“其余逃奴，大多成為流民、盜賊、山賊，甚至反賊。”
“至于奴隸弒主案，共發生一千一百宗。”
“九成九的弒主奴隸是妖蠻后裔！”
“以上，足以證明，妖蠻后裔奴隸，已經成為國之大患，禍亂之源！”
“所以，臣請求清理掉大周境內所有妖蠻后裔奴隸，一個不留！”
狄風這話一出，整個太極殿都陷入了嘩然。
“什么？狄司徒要清除所有妖蠻后裔奴隸，他瘋了嗎？”
“光是長安城，就有不下百萬奴隸，全部清除掉？怎么清除？驅逐出境嗎？”
“這可都是各家各戶的財產啊！說清除就清除？狄風這廝，要阻擋所有人的財路嗎？！”
很多文武重臣都義憤填膺。
他們本以為女帝下旨，允許妖蠻后裔奴隸入良籍已經足夠離譜了。
但沒想到，狄風的想法更加激進！
這是要刨所有人的根啊！
這個老匹夫，他哪懂妖蠻后裔奴隸的好處！
干活不用工錢，給口吃的就行。
也不用管住宿，妖蠻后裔嘛，有柴房、馬廄都睡就可以了。
心情不好，還能拿奴隸找點樂子，不小心弄死也是罰銀十兩，簡直不是事。
至于逃奴，哪算什么大事？逃了再買就是了。
就是那些弒主奴隸太過大逆不道，如此嗜血兇殘，至少得凌遲處死，以儆效尤！
此時，站在狄風身后不遠處的徐天和裴震都微微皺起眉頭。
狄風的表態，比他們意料之中還要激進！
‘難道說，狄風真的在跟女帝唱雙簧？！’
徐天和裴震，腦海里都冒出這個念頭。
坐在龍椅上的李普，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不久前，他對上官晴說出想要廢除掉大周的奴隸制度時，腦海里想到的其實是李知微。
因為李知微是半妖，李普覺得這樣的奴隸制歧視性太重，所以想要改變。
對于奴隸制本身的惡，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里的李普，是沒有什么直觀概念的。
直到狄風剛才報出的那一串數字，李普才明白，大周的奴隸制確實是一顆毒瘤！
每年一萬一千宗“意外死亡”案件，意味著每天就有三百個奴隸死于非命。
要知道，所謂的“意外死亡”，絕大多數都是奴隸主虐待致死，病死都是罕見的，老死更不可能！
而每一宗“意外死亡”，奴隸主只需要罰銀十兩，就能撇清關系，不會再有任何追責！
這些奴隸主的行為，跟所謂的妖魔有什么本質區別？
李普看了眼上官晴，發現她的臉色有點蒼白。
很顯然，狄風說出來的數據，也把上官晴給嚇到了。
“這婆娘現在應該明白，不管女帝因為什么目的頒布那道旨意，至少立場是正義的……”
李普目光一轉，望向文武群臣，淡然開口：
“狄司徒所奏之事，眾卿可有異議？”
原本還鬧哄哄的朝堂，被李普這一問，直接弄得鴉雀無聲了。
那些切身利益受損的官員、權貴，確實意見很大，但他們也知道，“女帝”大概率是在跟狄風唱雙簧，當面駁斥狄風，不是做出頭鳥嗎？
出頭鳥可不好當，所以文武百官都安靜了，好像剛才有意見的不是他們。
面對這種情況，上官晴卻微微蹙起秀眉，她很擔心李普誤判了局勢，亂開金口下了旨意。
狄風想要清除所有奴隸，想法自然是很好的，但很不現實！
那些擁有大量奴隸的權貴們，絕不會老老實實配合這么做的。
更大概率是，他們會陰奉陽違，甚至故意搗亂，讓整個大周動蕩不安，最后逼迫女帝退位。
大周歷史中，已經出現過很多次類似情況！
上官晴回頭看了眼李普，嘴巴微張，剛想說點什么，卻發現李普向她投來一個自信的眼神，好像在說，他自有分寸，不用擔心。
莫名其妙的，上官晴被李普的自信感染到了，她雙眸微張，最終點了點頭，什么也沒說。
‘反正陛下都說了，允許他全力施為，就相信他一次吧。’
上官晴心里想著。
李普用眼神勸退上官晴后，就一直似笑非笑地看著臺下的文武百官。
對于那群明明很想抗議，卻又慫得不敢開口的奴隸主們，李普很是鄙夷。
一個個衣冠堂皇，自命清高，卻連跟狄風正面對質的勇氣都沒有。
這就是大周的貴族嗎？
這一刻，李普忽然覺得大周貴族的身份，有點骯臟。
又過了一會，終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狄司徒之策，太過激進，老臣覺得不妥！”
李普定睛一看，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當朝太尉徐天。
這老家伙這么快親自下場了？
李普有些意外，他本以為徐天會像上次一樣，派個部下出來試水的。
不過，考慮到是跟狄風唱對臺戲，徐天親自下場也不算掉價。
文武百官一看到徐天開口，紛紛精神一震：
“徐太尉站出來撥亂反正了！”
“太好了，我府上那幾百個漂亮奴婢有救了！”
“徐太尉，請一定要勸阻女帝陛下，讓她別被狄風這個小人給蒙蔽了！”
……
徐天包藏禍心，已是眾人皆知。
他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請求裂土封王，已經是擺明車馬，不加掩飾。
再加上代表文官的裴震，與之同流合污，徐天絕對是權傾朝野的第一號權臣。
事實上，要不是狄風突然“加入戰斗”，文武百官會很詫異，女帝怎么敢頒布那道圣旨挑釁徐天的？
“徐太尉有何高見，不妨直說！”
不等李普開口，狄風就直接沖徐天拱手問道。
李普看懂了狄風這個舉動的含義，老狄這是豁出去了，他是真的想廢除奴隸制度，為此不惜杠上徐天！
不管狄風是為了大周的治安，還是想還那些奴隸一個公道，他能做到這一步，都是值得欽佩的。
這是個有能力、做實事的能臣干吏！
怪不得狄風從來不參與朝爭，地位還是那么穩固。
這樣的杰出人物，才是大周、甚至整個人族的脊梁……
李普心里給狄風下了判斷……忽然間，他直接愣住。
等等，我為什么要思考這些？
我又不是女帝，我只是個替身啊！
狄風是不是能臣干吏，跟我有什么關系嗎？
李普精神有點恍惚，他隱約感覺到，身體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
但具體有什么變化，又說不清楚，很是玄妙。
李普不知道的是，此時，他的精神世界中……
原本在星空宇宙間愜意飛行的誅仙劍，忽然受到未知刺激，劍身驟然暴漲千萬倍、甚至億萬倍……
下一瞬，誅仙劍已經變成一把難以形容的巨大劍影，將精神世界的宇宙星空，一分為二。
如果李普此時意念沉浸在精神世界，他肯定能發現，這浩瀚無邊的巨大劍影，是他曾經在夢里面見過的，而且給予過他庇護的……
最重要的是，這道變化后巨大劍影，透露出來的氣息，跟誅仙劍并不完全一致。
它更加強大，更加神秘，如同傳說中的神明，讓人不敢直視！
而這道巨大劍影，并沒有維持多久……
在李普從恍惚中回過神后，巨劍尺寸就開始快速消退，直到變成正常尺寸的誅仙劍……
而誅仙劍經此一變，也不是沒有收獲。
它的劍身變得越發凝實，質感就像實體青銅劍，完全沒有之前的虛幻感。
誅仙劍變強了，雖然原因不明，但對于李普來說，這肯定是一件好事。
“嗯~終于醒過來了！”
忽然間，一個難以形容的動聽女聲，以意念方式傳遍了李普的精神空間……
誅仙劍身上，似乎發生了很微妙的變化。
也不知道李普什么時候才能發現這個秘密。
……
朝堂之上。
徐天對于狄風的表態，很不滿意，但也沒有太意外。
畢竟，從狄風今天出現在朝堂上那一刻起，徐天就已經認定狄風是死敵。
既然是敵人，那就不用在乎狄風用什么態度說話了。
“狄司徒口口聲聲說，奴隸的存在影響了大周的治安，甚至危言聳聽，說逃跑了幾個低賤奴隸，就會動搖國本！”
“這難道不是狄司徒在推卸責任嗎？”
徐天背負雙手，目光斜瞥狄風，朗聲說道：
“狄司徒掌管監察刑獄之責，追捕作奸犯科的賊人，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去年逃奴六千，刑部、大理寺的破案率只有五成不到！”
“這難道不是狄司徒的失職嗎？”
“我若是司徒，此事應該向陛下請罪，自請告老歸田了！”
“你還好意思把罪責，歸咎到奴隸身上？！”
徐天避重就輕，抓住狄風的“失職”一頓輸出，完全不提奴隸“意外死亡”之事。
或許，他也根本沒把那些“意外死亡”的奴隸當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