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草不除根，你就不怕后患？”
蕭玥本以為林毅的想法應該和正道人士相近，得饒人處且饒人，所以她才會放吳勝一馬，畢竟現在的吳勝對她已經無法構成任何威脅。
若非如此，就憑吳勝想要傷害的人當中有她母親，她就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誰知, 林毅不是活菩薩，他是活閻王。
蕭玥這才知道自己方才做錯了選擇，但應該問題不大。
既然做出了選擇，就該為自己的選擇圓過去，不能讓林毅覺得她只會投機取巧。
“我只是覺得先前對他多有虧欠，這次就算是因果兩清了。以后再見到他，我肯定不會再手下留情。”
蕭玥看著從房中顯露身形的林毅, 欠著身子回答道。
林毅見狀笑了笑，道：“你在面對我的時候, 不必費那么多心思，我這個人非常大度，不會去計較你說錯了什么話，做錯了什么事。”
他這么一說，反倒讓蕭玥內心更加惶恐了，這是不是在敲打她剛才使的小心機？
也不怪蕭玥多想，身在皇宮之中，不多留個心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徒兒知錯。”
林毅：“……”
行吧，這個徒弟的性子還得花些時間來調教，林毅也挺能理解她的謹慎和小心。
和他還不熟，生怕到嘴的師父沒了，等以后接觸多了，她自然也就不會這么拘謹了。
為了讓她安心，林毅直接道：“你已經通過了我的考驗，不如說, 你比我想象得更加優秀，按照約定，我會收你為徒。”
“多謝師父。”
蕭玥當場跪下，叩拜了一次之后，林毅便叫她站起來了。
“你既已身在公門，尋常修道之術很難再有進境。但我有一套殺生經，應該剛好適合你。”
殺生經？
這名字怎么聽著有點不太像正經功法呢？
我師父該不會是魔教中人吧？
蕭玥還真沒猜錯，這殺生經的確是左道修行功法。
這是林毅當初殺了黑魔得到的，殺黑魔一個，林毅收獲的大禮包太豐富了。
倒是后面斬殺了一些比黑魔更厲害的妖魔，也沒有這么大的收獲。
那些妖王層次的妖魔鬼怪，神通多為本命神通，林毅也難以人的軀體施展。
回首他斬殺過的妖魔，竟只有魅惑這項技能，每次都獲得了，并且還附贈了一些新姿勢。
言歸正傳，林毅傳授蕭玥左道功法，當然不是害她。
在他看來，許多左道功法其實都有可取之處, 也是研究世界本質的一個方向。
像百鬼門的煉鬼術, 如果潛心研究下去, 或可明白鬼物的成因，成長方式，力量源泉，未嘗不是一條追尋世界本質的大道。
奈何百鬼門用這種發現去做壞事，戕害生靈，奴役鬼仆。
再比如這殺生經，是有人發現了殺氣這種力量的存在，殺氣能讓人心生畏懼，被殺氣震懾之后，喪失反抗之心，只會引頸就戮。
殺氣越強，震懾的效果也就越強。
殺生經更是研究出了以殺入道，殺氣能強五臟，狀精神，同樣能像練氣一樣五氣朝元，三花聚頂。
這樣修煉的方式，和普通練氣不同，就在于一般練氣是煉精化氣，而殺生經只需要殺氣。
殺氣從何而來，由殺心而來，也由殺戮而來。
這一套功法，入門和提升都比尋常練氣要快，但有得也就有失，為了能盡快獲得力量，就會有人通過殺人來提升修為。
殺得越多，也就越喪失人性。
但殺生經里面本就提到了，要用人心控制殺心，不要被殺心控制了人心。
可惜，一代代傳人，都在快速獲得力量的過程中迷失了自我，最終自然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功法本身沒有問題，林毅甚至覺得，這從殺心之中誕生力量，和鬼類的道行提升以及儒家的浩然正氣有異曲同工之妙。
力量都是從心中誕生，儒家心里有仁，所以是浩然正氣，殺生經培育殺心，所以是殺氣，鬼從負面情緒中獲得力量，所以是陰氣。
一切的源頭，卻還是心。
這有點唯心傾向了，但林毅見了那么多神通妙法，有不少都是唯心的，就連他修煉的心劍術都是如此。
若非林毅現在還沒到研究世界本質的層次，他一定會在這個方面下功夫鉆研，反正，他肯定不會害了蕭玥。
只是，看蕭玥那緊張的模樣，林毅就知道嚇到她了。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想發出桀桀怪笑，嚇唬嚇唬蕭玥。
由此可見，他內心始終存在一些惡趣味。
當然，想歸想，鬧歸鬧，他自然也知道蕭玥這孩子膽子小，經不得嚇，也就一臉正經地勸慰道：“殺生經不是魔道功法，只是修煉了殺生經的人，容易走上魔道。”
蕭玥：“……”
師父，你說的這話，我聽著差別也不大啊！
“你只要守住心中底線，這功法應該是最適合你的，要明白什么人可殺，什么人不可殺。”
蕭玥聞言，問道：“請師父解惑。”
“任何威脅到你生命的人，都可殺，不論善惡，不論對錯，保護自己是最重要的。”
這第一條就很合蕭玥的胃口，她點了點頭，跟林毅也不由地親近了一些。
她以前也不是沒找過老師學本事，但那些老師滿口都是仁義道德，教她的都是讓她忍讓，大度，還有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這個師父還真是與眾不同，把徒弟自保當作最重要的一條，當徒弟的感受到師父的關心，自然也多了幾分暖意。
“為非作歹，其罪當誅之人可殺。”
蕭玥點點頭，覺得這個殺人的道理也可以。
“那什么人不可殺呢？”
“沒有不可殺的人。”
林毅的回答再次出乎蕭玥的預料，她眼睛睜大，心里再次打起了鼓。
我這師父大概真的是個魔教中人吧？
那我是不是上了賊船？
蕭玥心里苦，但蕭玥不敢說。
她干巴巴地道：“這又作何解釋？”
林毅這話其實也就是才說了半句，他看蕭玥慌張的樣子，才連忙說出了下半句。
“只有你不想殺的人。”
林毅沒有給蕭玥定太多的條條框框，定的太多，反倒讓蕭玥顧慮甚多，而且只要是給人用的規則，就一定有打破的時候。
到時候蕭玥若是守戒久了，驟然破戒，可能還會對自身心境造成反噬。
反之，沒有規矩，才是最大的規矩。
沒有不可殺的人，只有不想殺的人。
“修行者，秉正守心，才有機會成就大道，唯利是圖，便會走上魔道，萬劫不復。
你只要常存良善之心，不要被利益沖昏了頭腦，修煉殺生經便不會有問題。
若是哪天你真沒守住戒，你也別太擔心，為師會清理門戶，不會讓你在世間造下太多罪孽的。”
嘶……
一開始蕭玥還以為林毅是一個慈祥溫和的長者，現在才知道，這位的殺心是真重啊……
難怪那天晚上他會說出所有妖魔都得死這種話，原來在師父這里，能殺不能殺，純看自己心情。
“徒兒受教，多謝師父傳法。”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蕭玥也知道，自己除非是想要背叛師門，不然這功法她必須得學了。
當然，她也可以選擇拒絕，但這樣一來，恐怕要得罪師父，后果是什么暫且不知道，可蕭玥不敢賭。
看蕭玥答應了下來，林毅便抬起手指，點在了蕭玥的眉心。
蕭玥的腦海中便浮現出了一篇經文，闡述了殺氣的來源，作用，以及前景。
看完全篇，蕭玥才知道，林毅真沒騙她，這是一門被當作魔功的上好功法，不過，她日后也得小心一些。
那么多修煉殺生經的走上魔道，自然有其緣由。
看完了殺生經之后，蕭玥才發現林毅沒有收回手，不多時，她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了一篇經文。
“觀自在菩薩……”
林毅當然也不敢完全將自己看好的苗子放養，萬一她真走上歧途了，也是自己造的孽。
所以，殺生經配觀音心經，應該不至于讓蕭玥走上魔道。
搞定了最基礎的功法問題，林毅又傳了蕭玥一套劍法。
到這個時候，甩手師父就準備跑路了。
他的目標是白水郡的百鬼門，然后在去北方斬妖除魔，路上偶遇個好苗子，收下當徒弟，但也沒太多時間可以陪在她身邊教導，只能灌頂之后，讓她自己慢慢學了。
“為師傳授你的東西，你可都記住了？”
蕭玥連連點頭，表示自己已經記住了。林毅便道：“我此行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隨后我會去北魏一趟，如果你能一切順利，說不定我們還能在異國相逢。”
“師父不隨我同行嗎？”
蕭玥有些失望，原本她還以為自己能多個大腿呢，現在看來，凡事還是只能靠自己。
“我和你同行，就不能鍛煉你了，放心吧，只要你堅守自己的本心，一切都會順利的。”
林毅并沒有告訴蕭玥，她是個氣運深厚之人，而且她的氣運越來越強。
在林毅的天目之下，蕭玥閃閃地發著金光，而這金光之中，還帶著些許鋒銳之氣。
林毅細細感應，隱隱感覺到那是代表殺伐與征戰的氣息。
顯然，自己新收的這個徒弟不可能當咸魚，她以后的人生注定是充滿挑戰的。
這也是林毅在眾多功法之中挑選殺生經給她的原因。
既然她有自己的命運，林毅自然也不想橫加干涉，給她一點安身立命的幫助就行了。
以她的氣運和智慧，林毅覺得她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之前的會議，林毅也偷聽了，不得不佩蕭玥的勇敢與果決。
敢在這種情況下北伐，還說得挺有道理，林毅很看好她。
蕭玥見林毅去意已決，知道留不住他，也只好放棄。
“師父你什么時候走？以后我該怎么找你呢？”
“我想找你，自然會出現的。至于離開的時刻，就是現在了……”
林毅聽到了一聲劍鳴，這是斬妖劍和烏云匯合了，給林毅傳來了訊息，林毅和蕭玥說完，眨眼間，人便消失了。
蕭玥看著來無影去無蹤的林毅，眼里不斷地閃著光。
師父，下次請教我這個！
且說林毅這邊離了漢中郡，直奔白水郡而去，路上見到小妖小怪，自是順手斬了，一路也沒什么特別的事情發生，而在陰間，林毅方才的敵人卻是齊聚一堂。
陸判，月白光明佛，白龍護法，護法白龍。
只是，其中有三個都成了鬼魂。
而知言冥王是召喚的陸判，卻沒有在人間將陸判送走，自然也被陸判一起帶到了陰間。
他的運氣就沒那么好了，一到陰間，陸判分身的道行頓時大漲，豈是凡人肉體能承受的，當即，知言冥王身形俱滅，一點都不剩下了。
但這也沒關系，對凈天教而言，哪怕是位高權重的冥王，也不過是工具人而已。
真正重要的是和地府陰神的關系，陸判回了陰間，自去給了凈天教一些提示，下次自然還會有新的冥王出現。
陸判現在比較關心的是月白光明佛和白龍護法的狀態。
這兩位在生前也算是有些身份的，沒想到踏入輪回之后，沒花多少時間，又死回來了。
佛門的確有輪回而不失宿慧的方法，但每一次死亡，輪回都會磨滅部分真靈，這是非常寶貴的東西。
輪回的次數多了，真靈磨滅得慘了，那就要徹底淪為凡人了。
而且這一次磨滅了真靈，下一世記得的事情就更少了。
所以，死亡給月白光明佛和白龍護法帶來的損傷不可謂不嚴重。
這還得多謝了陸判出手，若非如此，他們的魂魄都有可能會不來，萬一讓林毅發現他們輪回的端倪，那就真的危險了。
是以月白光明佛哪怕心中憤怒，還是很客氣地對陸判道：“多謝陸判相助，這份人情，我們會記得的，等我們輪回歸來，必定厚報。”
陸判當然是笑瞇瞇，他只是舉手之勞，卻得到了佛門的人情，何樂而不為呢？
“道友言重了，我們既然有共同的敵人，那時候我怎能棄你不顧？”
月白光明佛知道他只是客套，不然怎么沒拒絕他說的厚報呢？
只是他現在也不講究這個了，輪回一次，所耗時間太多，馬上就是大爭之世，他在這個時候死了，若不快些回到人間，豈不是要錯過？
“陸判不必客氣，小僧還有一事相求，我師兄弟二人需要盡快返回人間，不知陸判能否助我們速入輪回？”
一般來說，這種要求對陸判而言只是小意思，輪回需要排隊，但他們有特權。
現在是死了，但十八年后，他又是一條好漢。
可月白光明佛沒想到，這么一件小事，陸判卻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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