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和人默默低頭，看著緊緊圍在自己腰間的雙手。
一朵一朵的雪花，純白無暇。
比雪更白的，是她裸露在外的嬌嫩手背。
雪花緩緩落在她的手背，化成水珠，亮盈盈地，很漂亮，很好看。
背后傳來少女的體溫，最上和人一時間沒能做出任何反應，只得呆呆地站著。
“和人桑。”
她的聲音異常地輕，可最上和人仍舊聽得一清二楚。
路上的行人向他們投來異樣的視線，最上和人擔心有人會認出清水有沙，那樣會給他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有沙，你……”
清水有沙應該也是能察覺到來自身邊的視線的，但她并沒有在意，反而越發摟緊最上和人。
像是死里逃生的魚兒，重新從人類手中越入江河，貪婪地汲取著空氣。
這個人的體溫，這個人的心跳，這個人的味道。
她拼命想要記住這一切。
記住自己現在的心情。
“和人桑，我現在……很害怕。”
“…………”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一點都不像平日里的清水有沙。
“害怕失去最好的朋友，害怕失去喜歡的人。”
她口中的失去，究竟是怎樣的含義。
最上和人默默回應：“不會的，雖然站在我的角度上，她不算是個好人，但我覺得她對待朋友是可以的。
你和我不同，她不喜歡我，但卻很珍惜你。”
他說的是真心話，這就是小西沙織在最上和人心中的印象。
最上和人能夠感受到清水有沙正在搖頭，她的語氣依舊柔弱。
“和人桑，為什么就不明白呢……沙織她，一定是對你抱有好感的。”
最上和人已經聽夠了這樣的話，小西沙織是什么樣的人，最上和人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事到如今，他厭倦繼續討論這樣的話題。
但是，這不是清水有沙的錯。
因此，他無法用責怪與斥責的口吻，與清水有沙對話。
“有沙，你擔心的太多了。”
“是！我擔心的好多！”
“…………”
“我擔心我從今之后該怎樣與沙織相處, 擔心自己是否還能之前那樣, 為你展現最優秀的清水有沙, 擔心我……會同時失去你們。”
“有沙只要保持自己原本的樣子就好，無論是優秀的你，還是像現在這樣的你, 我都不會討厭的。”
清水有沙聞言，忽然輕聲問道：“那……和人桑, 會喜歡我么？”
“…………”
感受到腰間傳來緊縛的力量, 最上和人默然。
“喜歡這樣軟弱的, 只能用這種方式挽留你的，這樣無能的清水有沙么？”
不是這樣的。
為什么她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呢？
她明明是那么優秀的女孩子, 為什么要說如此妄自菲薄的話。
這簡直……就像是最上和人自己那樣。
最上和人明白，他就是將清水有沙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
因為他的刻意躲避，他的不作為, 才會讓原本開朗活潑的女孩子, 質疑自身的優秀。
最上和人一點都不期望這種事的發生。
全部都是他的不好。
他緩緩抬起頭, 冰冷的雪花飄落在臉上, 蔚藍的天際，雪花不停地在空中紛飛。
原來下雪的天空, 會如此之美。
原來清水有沙，也只是個平凡柔弱的女孩子。
只是靠著至今為止的勇氣，一直在他面前扮演著完美的清水有沙罷了。
誰都會有另一面, 在最上和人所熟知的人中，也就只有咲良彩音那個麻煩的女人, 從內到外，表里如一, 都透著麻煩的氣息。
像這種時候，自己應該怎么樣回答, 才能阻止清水有沙那顆逐漸出現裂縫的心，不會變得支離破碎呢。
最上和人沉默了許久，伴隨著內心一聲輕嘆，緩緩說道：
“我想……是會的吧。”
“………欸？”
最上和人悄悄握緊拳頭，又緩緩松開。
“有沙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在我認識的所有女孩子中，你是最與眾不同的那個。
哪怕是到了今天, 我也不記得我有做過能夠令你如此傾心于我的事情。
對于我來說，你所說的喜歡，至今都是一個謎。
令我彷徨，與不安。”
“和人桑……”
“我只是一個普通男性, 遇見漂亮可愛的，愿意對我溫柔的，勇敢宣告愛意的女孩子。
會在不知不覺間習慣你的體貼，習慣你的喜歡。
甚至有的時候，為此感到沾沾自喜。
對不起啊，有沙。”
最上和人是第一次對清水有沙說這種話，他至今為止的淡漠表現，會讓女孩子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因此當清水有沙聽見這番話后，她的情緒總算是緩緩平復了下來，聲音逐漸恢復往常的柔和。
“和人桑沒必要為這種事道歉，是我一直在強迫你，明明不是你的戀人，總是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還想要驅趕你身邊的其他女孩子。
這樣的我，真的很糟糕吧。”
最上和人輕輕搖頭：“我十分地，感激你的心意。我一直以為我這樣的人是不會有人喜歡的。
可是你卻用實際行動，一次又一次的，將這份心意擺在我面前，讓我不得不正視自己。”
“和人桑很優秀，一定除我之外，也會有其他女孩子會注意到你的。”
清水有沙是對的，她想得一點都沒錯。
可最上和人還是固執的認為，只有清水有沙是特殊的，他從未遇見過如此執著，如此敢愛的女孩子。
“有沙……”
“是。”
“我可能，會喜歡上你也說不定。”
“……嗯。”
“可是，我無法說清我是喜歡‘你喜歡我’，還是真正喜歡清水有沙這名女孩子。”
“嗯。”
清水有沙的反應，比最上和人想象中要平靜許多。
他沒有停下，繼續說道：
“對不起，我只能說到這個地步，或許我可以說虛偽好聽的謊話，讓現在的你展露微笑。
畢竟，假話總是要比真話動人。”
“沒關系的……我能理解。”
“…………”
她愈發摟緊最上和人的腰身，似乎恨不得想將他融入自己的身體，才肯罷休。
“和人桑就是這樣別扭的人，這種事我早就知道了，明明才華橫溢，卻不擅長用言語來訴諸感情。
笨拙，膽小，不愿與人交流。
但是……很可愛。
比任何人都要溫柔，從來不會對誰發怒。
我最喜歡，這樣的和人桑了。”
“…………”
“今天能夠從和人桑的口中聽到這句話，我的新年愿望就已經實現一半了，真的是……很謝謝你。”
最上和人眼神黯淡，他最終還是能沒說出女孩子愛聽的謊話。
“我才是要對你說謝謝，謝謝你……有沙，謝謝你愿意喜歡我這樣的家伙。”
清水有沙猛吸了一口氣，逐漸有些不舍地松開禁錮著最上和人的雙手，向后退了一步。
最上和人順勢轉身，看向清水有沙那雙有些泛紅的眼睛。
她似乎哭過了。
可此時，她的臉上，只有可愛的笑意。
“和人桑。”
“我在。”
“我喜歡你。”
“嗯。”
“比以往的任何一個瞬間，都要喜歡你。”
“嗯。”
她吸了吸小鼻子，精致的瓊鼻上浮現一個可愛的小褶皺。
“總有一天，你也會像我如此喜歡你這樣，喜歡上我的，喜歡上清水有沙。”
她眼角殘留著淺淺的淚痕，可這絲毫不影響她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
最上和人與她對視了許久。
“好，我等著那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