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氏曾不止一次的想過,她的羨兒究竟為什么會變成后來的樣子。? 想了很久之后,她猜想,甄羨也許是恨甄家人的。 誠如皇帝所說的那樣。 甄氏一族,從沒有給甄羨長過臉。 相反的,甄家人所作所為,都是在給甄羨臉上摸黑。 瑤鶴說,這些年來,太后都不太待見甄羨。 白氏聽來,只覺得胸口一痛。 在這天下之中,如果說還有什么人,能叫這位九五之尊恭敬以待,也就只剩下明元殿中的太后了。 甄羨這些年來,不僅有談貴妃與她分權分寵,還要接受太后的不待見。 “瑤鶴……她這些年,過的都不好嗎?”白氏斜眼去看跪在地上的瑤鶴,又想了會兒,伸出手去,扶著她起身。 瑤鶴倒也順勢,便起了身來,袖手立在一旁,吸了吸鼻頭:“也不能說娘娘過的有多不好。夫人您知道,陛下待娘娘始終不同。娘娘心中有數,便是再有委屈的,心里也不覺得如何苦。可是……” 瑤鶴的聲音戛然而止。 白氏忍不住側目看她:“這里沒有外人。我二十年沒見女兒,她也二十年沒同我訴過苦,”話到此處,白氏頓了頓,又去看那牌位處,滿目痛色,“如今她也去了,她吃過的苦,總要有人替她說一說才好啊。” 瑤鶴便立時紅了眼眶。 白氏輕輕地在她手背上拍著:“她恨我們嗎?” 瑤鶴一愣,旋即搖頭:“娘娘總說,那畢竟是她的根。” 她也沒點透了,可白氏就是聽明白了。 甄羨用自己的命,換甄籍的命,這樣的交換,如果心中有恨,她如何做的出? 白氏苦笑不已。 她的這個女兒啊,從小就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 沒想到數年后的今天…… 白氏便說不下去了。 從高高在上的天下母,變成毒害太后被廢的罪妃。 白氏沒辦法想象甄羨心中曾經是如何的痛苦掙扎,更難以想象,在那樣的時候,她還在惦記著父母族人的未來。 甄羨冷漠薄情嗎? 不。 白氏曾經也在家中咒罵過,覺得養了個白眼狼。 可是到了今天,她才明白過來,甄羨的心里,從沒有忘記父母兄弟。 甄羨只是無奈,沒有辦法而已。 皇帝坐擁天下,柔情蜜意卻都給了她,又是結夫妻。 甄家人胡作非為,皇帝已經看在她的面子上諸多包容,她又如何再一味地維護呢? 白氏眼圈兒紅紅的:“是我們對不起她。” 瑤鶴便抿了唇,不置可否。 到了這一日的后半天,太后身邊服侍的大丫頭,卻出現在了明仁殿外。 瑤鶴看著杵在明仁殿外的知意,一個勁兒的為難:“姑姑您這……”她咬咬牙,看了一眼殿內,“陛下有口諭,只叫夫人在此處陪著娘娘,不許隨處走動的。” 知意撇嘴,恍若未聞:“我呢也不為難你,陛下若問起,你只說是太后娘娘請夫人去說話,也就是了。” 她說完了,身形一晃,錯開瑤鶴就要入內去。 瑤鶴不敢隨便讓,唯恐明元殿要對白氏下手似的,僵硬著身子擋了一把。 她這一擋,知意的臉立馬就黑了:“我看在你服侍貞娘娘一場的份上,同你說話還客氣些,你敢攔我?” 知意這個丫頭,是從入了宮就分派在明元殿的。 她又不是從小丫頭做起的,從前她師傅是敬茶宮女,手把手的教導,就教出來這么一個知意而已。 后來她師傅到了年紀,太后做主賜婚出去,知意就頂了上去。 前兩年她本也到了成婚的年紀,可是低下的小丫頭們沒有一個中用的,加上太后上了年紀,身邊兒看重的丫頭就更想把著多留幾年。 知意心眼兒多,大概是瞧出來了,便索性跪到了太后面前去,說自己不愿意出宮,情愿服侍太后一輩子。 老太后頗為動容,也就許了。 打從那以后,老太后跟前便數知意最得臉。 這事兒宮里頭大多數的人都知道。 盡管也有人暗地里罵她不要臉,想著法子的討好主子,削尖了腦袋要往上爬,可是明里,誰也不敢得罪這位明元殿的知意姑姑。 她此時黑著臉,聲音里又全是不悅,繞是瑤鶴也顫了顫肩頭。 那頭白氏從正殿中踏出來,在瑤鶴肩膀上拍了一把:“太后傳召,沒有不去的道理。” 知意一挑眉,也不再看瑤鶴,只同白氏略一躬身:“那夫人請吧,奴婢給您領路。” 白氏雖然不知道這位是什么人,不過看瑤鶴的表現,總歸是個有頭有臉的就是了。 她笑了笑,昂邁步,從臺階上步下去,漸漸的消失在了瑤鶴的視線里。 從明仁殿到明元殿,委實算不上近。 明仁殿本來就是個偏僻近乎荒廢的院子,同前面的幾處大殿毫無可比性。 白氏跟著知意走了許久,才看見了明元殿大門口的匾額。 知意往旁邊兒挪了挪,比了個請的手勢。 白氏絲毫不懼,面色不改,徑直踏了進去。 她們進殿的時候,白氏先快的掃視了一圈兒,沒看見想見的人,眉心就往一處攏了攏。 太后轉動著手下的紅碧璽如意雕,輕笑了一聲:“我讓人帶他去偏殿安置了。你們一路這樣遠,我瞧著這孩子精神有些不濟,該是累極了吧?” 這話白氏沒有回。 她此時心中是說不出的復雜,身上的那點子疲憊,早就已經顧不上了。 白氏俯身做了禮,請過了安之后,才平聲開口:“謝您體恤,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有這樣嬌貴,不過趕了幾日的路而已。” 太后嘴角噙著笑,白氏一恍惚之間,仿佛那樣的神情,方才在哪里見過。 “那你呢?”太后笑意不減,“你這回進京,感覺怎么樣呢?” 直到此時,白氏才猛然醒過味兒來。 皇帝臉上的神情,還有他方才說話時的語氣,同太后此時是何其像啊! 有其母必有其子。 白氏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如何,太后應該也猜的到吧?” 太后呵了一聲:“我啊,自然是清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