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峰離開了東廠死牢，任憑黃麒麟發出蒼老的嘶吼，也始終沒有回頭。

    黃麒麟癱坐在地上，悲上心頭。

    他只想找個說辭，讓蕭峰有活下去的動力，只是沒料到弄巧成拙。

    此時此刻，他腦海中回蕩蕭峰說的話語，久久不散。自己真的沒有問過他為何要做皇帝，原來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自己，是自己從小給他樹立的使命，所以他活在責任之中，活得很累。

    ......

    蕭峰先回了王府，讓曹婉叫來了兒子。

    看著稚嫩而又顯懦弱的兒子，換作往日，蕭峰又得呵斥了，竟然沒有自己半點雄風，唯唯諾諾。但今天卻罵不出口，因為他怕兒子會成為自己這個樣子，重蹈覆轍。

    他走到兒子旁，蹲下來看著他，語重心長說道：“你若不喜歡練武，從現在開始不用練了。父王支持你讀書，讀書可以明智，從今天開始，干自己喜歡而又想做的事！”

    孩子目瞪口呆看著蕭峰，眼神似乎再說，眼前的人還是自己父王嗎？腦袋被驢踢了？

    蕭峰已經起身，他看向曹婉。

    自從成親以來，蕭峰就瞧不上她，但是這些年同床共枕的生活，她一顆心掛在自己身上，蕭峰是能感受到的。

    “王妃，謝謝你。”蕭峰說道。

    曹婉也傻眼了，連忙問道：“王爺，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蕭峰搖搖頭，笑道：“你做的很好了，好好照顧孩子。本王要進宮了！”

    說完，蕭峰轉身離府，只剩下母子兩人大眼瞪小眼。

    夏皇在書房看書，聽聞蕭峰去而復還，便沒打算見他。他來所為何事？肯定和黃麒麟有關。

    誰知海大富道：“陛下，端王殿下說了，不是來為黃麒麟求情，而是有件事想問陛下，如果陛下不見他，他就跪在午門前，跪到陛下見他！”

    夏皇一怔，放下了手中的書。

    “宣！”夏皇應道。

    海大富立即去請蕭峰。

    蕭峰進入御書房，剛剛起伏不定的內心突然平靜了下來，他跪了下來，行禮道：“父皇在上，兒臣蕭峰有一事埋藏心中多年想問，懇求父皇能給兒臣答案！”

    夏皇詫異，感覺到了蕭峰的狀態和往日不同，以前的他謹慎入微，小心翼翼，生怕在外人面前表露內心想法。今日他大膽、勇敢，把自己的真性情展現出來。

    夏皇放下書，問道：“你想問什么？”

    蕭峰深吸一口氣，終于把壓抑在內心難題問了出來：“父皇，兒臣哪里不如太子，陛下立蕭銳為太子，是因為他是容妃之子嗎？”

    此話一出，御書房內內官和禁軍一臉震驚，隨即低下頭來。

    夏皇驚訝的看著蕭峰，喝道：“放肆！還不退下！”

    蕭峰跪而不起，直擰道：“父皇以正治國，挑選太子不以嫡長為先，而是要立出類拔萃者為太子，雖然違背祖訓，卻是為了大夏昌盛，兒臣深感欽佩！但若是這一切的實際目的是為了立蕭銳為太子，兒臣不僅不服氣，而且瞧不起父皇！”

    “大膽！”夏皇怒喝，猛然拍桌而起，“儲君之位由朕而定，朕立誰為太子都是朕的想法，誰給你膽子非議朕的？”

    蕭峰大膽地和夏皇對視，絲毫不懼：“兒臣今日放肆，是因為不服！”

    “不服？”

    夏皇冷笑道，隨即起身走了下來。他停在蕭峰面前，居高臨下看著蕭峰，問道：“朕問你，你為何不服？你若為太子，這四年的時間里，你能做什么？”

    蕭峰回道：“蕭銳能做的兒臣都能做到！帶領鐵龍騎殺入齊國有何難事？我也敢深入趙國刺殺趙皇！”

    “還有嗎？”夏皇繼續問道。

    蕭峰道：“兒臣自詡能力不比蕭銳差勁，他...“

    “哈哈...”

    夏皇突然大笑，打斷了蕭峰的回答。

    笑完之后，夏皇字字珠璣問道：“你若為太子，你能為大夏帶來火藥，威懾敵國嗎？”

    “你若為太子，能為大夏帶來新作物嗎？你可知玉米、土豆、番薯、棉花的產量，他們能救活多少大夏百姓嗎？”

    “你若為太子，你愿意背負壓力懲治世家、氏族嗎？”

    “你若為太子，你能兩年之內穩定安西十四州，并且趙民歸心，糧倉滿盈？”

    “你若為太子，能為大夏帶來優秀的文臣武將，治國能臣嗎？”

    “你若為太子，會為了百姓而親力親為嗎？”

    連續的發問，讓蕭峰啞口無言。

    夏皇又道：“你覺得你有能力做太子，朕問你，這天地災難屢屢來犯，干旱、洪澇、蝗蟲、冷冬...這些災害層出不窮時，你在干什么？”

    “朕可以告訴你，你一直想著離開京都，掌握兵權！你就算不關心百姓死活，那你可曾關心過大夏的未來？沒有了百姓，大夏國統何在？你可曾想過救災之法？”

    “所以你捫心自問，朕立你為太子，你能做的比蕭銳好嗎？”

    “你不服，你配不服嗎？”

    ......

    罵完之后，夏皇坐會了龍椅上。

    蕭峰沉默了。

    陛下到底是不是有意立蕭銳為太子已經不重要了，關鍵的是其他皇子做太子，敢說有蕭銳優秀？

    蕭峰被罵啞口無言，但他卻笑了，然后問道：“父皇，兒臣還有最后一個問題，父皇可記得兒臣的生辰？”

    夏皇點點頭，語氣緩和下來，說道：“是五月初三丑時，朕記得那是一個暴雨的夜晚，你母妃難產，朕站在殿外等了一個時辰，等你出生時，暴雨停止，朕還稱贊誕下個麟子。”

    聽到這番話，蕭峰積蓄的情緒終于爆發，忍不住地落下淚來。

    是的，自己的十指都有長短，更何況是感情。陛下可能更愛蕭銳一些，但他也愛著其他孩子。

    “兒臣知罪，在父皇責罰之前，兒臣還有一件大事需要做，懇請父皇恩準！”蕭峰鄭重道。

    夏皇瞪眼喝道：“滾出去，你若繼續胡鬧，別怪朕狠狠地懲治你！”

    蕭峰搖搖頭，道：“父皇，楚王之死并非趙國刺客所為，兒臣知道誰是真兇！但請父皇恩準兒臣做一件事，兒臣才會如實告知！”

    夏皇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拍在了龍案上，吼道：“給朕滾！休要在此危言聳聽！”

    看到這一幕，蕭峰內心不是害怕，反而是感動。

    正如黃麒麟所言，楚王之死的貓膩，陛下真的沒有懷疑過嗎？

    現在陛下不愿揭露真相，何嘗不是對蕭峰的一種保護？

    小小的一件事，竟然讓蕭峰感受到從未有過的父皇疼愛，原來不是父皇不疼愛自己，只是自己鑄造了一堵墻。

    “兒臣心意已決，懇求父皇恩準！兒臣雖死而不悔！”蕭峰拜道。

    夏皇看他如此決然，問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蕭峰道：“請太子來這里，陛下自會知曉！”

    夏皇無奈，只能命人去叫蕭銳。

    蕭銳正在和幾位內閣大學士討論棉花的種植，便被匆匆趕來的內官叫走了。

    一詢問才知道，蕭峰竟然在御書房和陛下吵了起來，蕭峰見了黃麒麟之后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搞出這場大戲！

    蕭銳來到御書房，就看到蕭峰跪在地上，蕭銳拜見了陛下。

    夏皇點點頭，看著蕭峰問道：“太子來了，你到底要搞什么鬼？”

    蕭峰站起身來，說道：“兒臣想和太子再比一場，也是最后一場！”

    蕭銳詫異地看著蕭峰，這廝搞什么鬼，竟然要在這里和自己打架？

    夏皇也生氣了，怒道：“端王，你胡鬧到現在也有個度了，來人，把他押出去，好好關在王府！”

    可惜，沒等禁軍上前，蕭峰直接出手，一掌拍向蕭銳。

    蕭銳無奈，只能出拳回擊，同時內心很窩火，我他么跑來就是挨揍的嗎？

    就這樣，兩人瞬間纏斗在一起。

    禁軍左右看看，不敢亂來，夏皇嘆了一聲，揮揮手讓禁軍退下，讓這兩人較量一下吧。

    上次是在祁水郡會師時進行的較量，兩人打得精疲力盡，不分勝負。如今兩年過去了，兩人都有了十足的進步，勝負如何暫不知。

    不過讓蕭銳好奇的是蕭峰說的話，為什么會是最后一次較量，蕭峰到底抱著什么打算？

    不過此時蕭銳已經顧不得多想了，他要好好應付蕭峰。

    拳腳無眼，兩人在御書房內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蕭峰的這套掌法越來越兇猛了，手掌如鋼鐵，能開碑裂石，看來他專門練過鐵砂掌之類的硬功。

    蕭銳的拳頭也不遜色，從趙國回京后，蕭銳讓華佗開始了最后一次扎針，用來激發潛能，再加上服用僅剩下的肉佛丹藥提升功力，蕭銳不出意外邁入四品武者的行列。

    蕭峰也進入了四品武者，這一年半賦閑在府中，他天天練武，若是還不能邁入四品武者，那就太垃圾了。

    兩人拳掌交鋒，打得正火熱，難分勝負時，蕭峰卻深吸一口氣，猛然收招。

    蕭銳趁機一擊頂心肘，撞在了他的胸口，將他撞飛。

    這一擊夠狠，疼得蕭峰趴在地上好一會，才爬起來。

    “搞什么鬼？你故意讓我的嗎？”蕭銳忍不住地問道。

    蕭峰搖搖頭，道：“我已經敗了。我整日練武，你微服私訪，還要處理國事，這樣比試才和你不分伯仲，我便已經輸了。這一次，我輸得心服口服！”

    說完，蕭峰來到龍案前跪下，緩緩說道：“父皇，楚王之死是被兒臣派人射殺！景王的腿，也被兒臣派人射傷！”

    此話一出，眾人大驚。

    蕭銳也一臉錯愕，詫異地看著蕭峰，這是搞什么鬼？

    難不成怕自己暗殺他，所以故意認罪伏法？這根本不符合他的野心啊，他不是一直吵著要奪得皇位嗎？現在主動承認，那就沒有挽回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