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起過除夕的時候。」

顧嘉兒感覺，自己每說一個字，就加重一遍自己的心酸。

「從小霜卧室旁邊的房間里，我無意間看到了，有兩瓶蜂王漿的小瓶子，和二姥姥給的一模一樣。」

「另一瓶，二姥姥讓苓依你送給你的『師哥』，你也給了哥哥吧？」

顧苓依沉默幾秒，點了點頭。

「還有呀，我因為要更新圖書館檢索的頁面，所以突發奇想，搜了搜姐姐你說的那個假名字。」

顧嘉兒多希望當時跳出來一個真實的學號、學號，還有一堆證明「師哥」另有其人的借書記錄。

可惜並沒有，那個叫「穆卓」的名字，是徹頭徹尾瞎編的。

「嘉兒……」顧苓依不曉得自己妹妹原來早就接觸到了真相，那這段時間，她是一直強撐著在父母面前保持鎮靜，只有忍不住了，才會沒精打采，傷心失落地發獃。

「姐姐，你綁頭髮的那隻綠色小恐龍。」

顧嘉兒笑得勉強：「本來就是我送給哥哥的，他壞死啦，轉手送給了你。」

「你喝醉那天，我不小心看到，你特意買了一個首飾盒子，靜心收好那隻小恐龍。」

顧嘉兒輕嘆一口氣：「我也想說服自己，這個髮飾可能是哥哥向你解釋了來歷，姐姐你覺得這屬於我和哥哥共同送你的小禮物，所以才會那麼珍藏……可是這太牽強了，我說服不了自己。」

她太了解自家姐姐了，她們姐妹兩個，很多時候是一樣的。

「因為我也做過類似的事情呀。」

顧嘉兒哽咽了一聲，忽然感覺自己做過的好多事情，都特別傻。

「他送我的第一個小皮筋，我現在都不敢戴了，怕弄壞了它，就收起來了。去沂城的時候纏着他給我買了一大包的小黑皮筋，平時就戴他新送的這些。」

「還有一條絲巾髮帶，我也用了一個首飾盒子收納好了，重要的日子和約會，才會拿出來。」

既然姐姐苓依和她想法趨同，那也就不奇怪了——姐姐的小恐龍頭飾，妹妹的小皮筋和髮帶，都是一樣的。

顧苓依從口袋裏摸索一陣，她淚眼汪汪看向路滿。

路滿從口袋裏拿出紙巾和濕巾，她接過後，給妹妹嘉兒擦了擦眼淚。

顧嘉兒委屈地任由姐姐擦拭她的臉，曾經她還很開心，以為路滿為了她，才養成了經常隨時帶着紙巾、濕巾、小皮筋的習慣。

原來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姐姐才準備的。

顧嘉兒想到，在媽媽聞藝和馮文秋阿姨討論婚嫁「三金」的時候，她還說，自己不想要金首飾，她喜歡的「三金」就是紙巾、濕巾、小皮筋。

以前的回憶有多甜，現在真相大白的刀就有多鋒銳。

刺得她心口發疼。

「姐姐你刺繡的那件T恤，現在想想……」

很多容易忽略的細節，顧嘉兒都串聯起來了：「魔獸世界部落的標誌下面，綉了LM兩個字母，我還以為是聯盟陣營的縮寫，其實……也是送給哥哥的吧，那是他的名字。」

顧苓依擦眼淚都擦不過來，妹妹嘉兒的淚珠沒有斷過，眼睛紅得腫腫的。

「姐姐，你幹嘛這麼不小心呀，讓我看到那麼多……」

「嘉兒，對不起，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該……瞞着你的。」

顧嘉兒搖搖頭：「你瞞着我，我也理解呀，如果你從一開始就告訴我，那我肯定會大吵大鬧，你要是心軟了猶豫了，估計會直接和哥哥斷掉關係，也不願意看我要死要活的吧……」

路滿嘆一口氣：「嘉兒，對不起，是我對你姐姐起了心思，才造成現在這樣。」

顧嘉兒注視他，聲音哭得干啞：「哥哥，你如果覺得一定要兩個才行，那我恨不得再分出一個自己來喜歡你……你幹嘛還要招惹我姐姐呀！」

他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他呀！

顧苓依握著妹妹的手，她嘴唇微微顫抖，說道：「嘉兒，路滿他不是……他、我……是我的原因……」

「為什麼偏偏是苓依？」

顧嘉兒哭得快崩潰了。

「如果你和其他女孩子真的有情人終成眷屬，鐵石心腸地對我冷漠，那我也只會難受一陣子，慢慢就走出來了。」

可是為什麼，偏偏是她的雙胞胎親姐姐呢！

這要她怎麼能甘心？

「還是我真的那麼差勁……」

差勁到同樣的身材容貌，她還比姐姐先成為他的初戀，過去十幾年的青梅竹馬，路滿的眼光總是在自己身上，就算是多了這麼些「先機」，她還是比不過自己的姐姐么？

「嘉兒，你不差的。」

路滿看着顧嘉兒抽泣的小身子，像是撐不住快散架了一般，他心底湧起一陣陣的心疼。

「你在我眼裏不差的。」

想想重生后的這一世，她在戀愛中的任性只是滿滿的生疏青澀。而這半年她的轉變與贖償，任他看在眼裏，已經升不起任何責難她的念頭。

重生前的她……路滿不想將那些事情算在她身上，也不該算在她身上。

人是會變的。

上一世繾綣痛苦的失戀失意，他這次不會再走一遭。

同樣的，上一世考慮現實壓力而與他分手的顧嘉兒，與現在正在他面前哭泣的顧嘉兒，早已徹徹底底不是同一個人了。

上一世兩人戀愛相處的痛苦，一半來源於顧嘉兒沒有那麼愛他，所以權衡利弊下選擇顧及家人；另一半則來源於他自己沒有上進到能夠給她幸福的程度，兩者交相作用，才釀成了那樣的悲劇。

至於現在？顧嘉兒喜歡他的程度，已經反覆地向他不斷證明了。

「嘉兒，從你跨年夜飛去燕京找我那時起。」

路滿說道：「我就下了一個決心，那就是——我和你姐姐，尤其是苓依，一定不能和你形同陌路。」

顧嘉兒吸吸鼻子，咬唇說道：「那你要我怎麼辦？像個沒事人一樣地祝福你們，然後安心做你的小姨子嘛！」

她此前最壞的打算是，這個和自己糾纏了整個青春的男孩子，是個渣到極點的傢伙，想腳踩兩條船，同時和她們雙胞胎姐妹一起談戀愛。

那她就會徹底死心，永遠不理他，然後勸姐姐也離開他，他不值得她們姐妹任何一個的愛。

如果是這樣，事情反而簡單了，她不必糾結，只有一刀兩斷這一個抉擇。

可是，如果他並不是想左擁右抱，卻是對她無感后，轉而喜歡她的姐姐苓依——那她也無法接受，同時也陷入了最難以抉擇、進退兩難的境地。

做他女朋友的妹妹，還將他當作青梅竹馬的哥哥、朋友？

以後還要安心接受另一層身份——他的小姨子？

「我做不到！」